第九十四章 宮同人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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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王之王妃,福晉董鄂懷真遂一幹眾人禮過,將半生吉祥話都吐個幹淨,想的卻是夜裏縮窩兒裏讀過的話本,勾一勾叫叫的小指,同她說。
    “這教我倒想起黔驢,蘿卜杆子眼前吊著吊著,就教人騎、走、了。”
    她遠遠打量過皇後,鋪天過來的就是富貴氣,眉頭尖翠攏在一塊兒,不疾不徐地四處看了圈,鮮有動筷的。暗地裏是將個個都評過的,說的是這些陛下的嬪禦一個一個嬌嬌,肚皮卻是鐵打的,竟是一個兩個也不肯吃的。掖好了小心思,就往太後上頭那拜一拜,香兜個滿袖,乖順的笑是一處也沒消下去的,行止間確確是誠的。
    “您先前誇了皇後娘娘,再是程佳還是什麽氏的,卻偏偏忘了董鄂。董鄂早覺我形穢,又有珠玉在前,若不是董鄂一張厚皮,隻怕是怎地也不肯上來拜了。王爺又不肯替董鄂一申——”靖王福晉桃眼蘊足了婉笑,動睫便是生華,袖口掩在唇際,像是促狹的一聲笑“啊呀,母後誇一誇媳婦兒?再不然,母後難於開口,陛下也能替一替的。”
    皇帝這邊正和宮女問話,它俯身上前。
    “你膽子還挺大,好好的,你怎就上去了?若是哪位皇親貴族要了你去,朕看你咋辦?”他順手接過酒一飲而盡。而後詢皇後,“宜瀾,妃嬪們可有自己的才藝要獻,戲班的看多了,也無太多新意。”
    “隻盼娘娘不棄罷了。”皇後說罷接禮,“多謝娘娘恩典,娘娘厚禮,兒臣甚為喜歡。”
    殿上一團和氣,下皇後意識往皇上那兒瞧,複含笑道:“雖則各姐妹皆有賀禮,娘娘與皇上可得賜個彩頭,讓姐妹們沾沾喜氣才是。”你方唱罷我登場,程家氏一觀,因聽福晉所言,複聞皇上所言,適才道:“宮中姐妹多是年歲輕,麵皮薄,我便想了個主意……抽花簽,抽到所行才藝,便有所表演,都是尋常才藝,列座也都是姐妹,隻博一歡喜,不知皇上覺得可好?”
    敏常在與洛貴人相識那麽多日子,連自己的這個位份也因她而來。起先知道是又氣又惱,平靜下來了可是感恩非常。那一聲妹妹真真兒說到了自己的心窩子裏,話不多說隻同她共飲一杯。繼而笑看那戲和人,心裏隻覺得輕鬆。
    皇太後聞言,亦是靖福晉。
    “哀家怎會忘記董鄂,日日還盼著你們能來看哀家。”她突地瞧見,皇上跟前伺候的人,竟與董鄂有一絲相近,但細看又看不出什麽。然心下自是了然,為何當初會帶進宮。
    慕容嘉婼被皇帝一說,不知為何竟是不太高興,為人在續一杯,小聲嘀咕,按聲音小的自己都聽不清。
    “那豈不就省心如你所願了。”這話本是在心裏說的,可竟小聲說了出來,還未知自己已然說出了口。
    續酒畢,慕容嘉婼自是退到後頭候著。
    才人付特哈傾嫿本是不知道如何為太後獻禮,這皇後娘娘的話倒是好得很,不愧是母儀天下的娘娘。
    隻聽身旁的姐妹們你一言我一語,無非都是君心妾意,有心無力。
    皇上舉杯向靖王與靖王福晉,“朕敬皇弟,弟妹,你倆也該爭爭氣給母後生個嫡孫子才對。”他內心翻騰,說出的話也覺鬧心。敬後落座自個便又飲了三杯下肚。
    吳良順眼見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壽宴也算是井井有條這懸著的心總算落下來了,內務府的臭小子們總算是沒給他出差錯。
    他不經意抬頭瞄了眼卻是嚇得一身冷汗,隻見著嘉婼居然在台上,心下暗罵這丫頭可真是膽兒太大了。小凳子也不說勸,著看回頭不收拾他,眼下是隻盼著丫頭不要出錯啊,終於一舞完畢見她下了台真心才算落了下來。
    皇帝敬完酒,聞皇後言,手指輕勾人臉頰。“宜瀾說的,朕自然歡喜。”
    慕容嘉婼不知為何,覺著那王妃好生麵熟的樣子,也不知為何主子會如此暢飲,仿若覺得那裏不太對,卻又說不出,隻得繼續為人倒酒,腳底下踢了順哥哥一腳,示意他提醒著主子。
    皇太後聞皇後言,“如此甚好”,這樣之婉也能獻上一計了。看皇上敬酒的樣子,心下了然,表情亦不變,笑容依舊。
    鈕鈷祿之婉心中一喜,看來姑姑還是向著自己的。
    皇後見皇上如是,麵頰微垂,半掩含笑道:“皇上抬愛,我便令人預備了。”複應太後以謝,言罷命人呈花簽,奉上諸人抽取。
    吳良順惡狠狠的瞧了眼慕容嘉婼和小凳子,便又把心思放在了宴會上。冷不丁的被踢了腳,他扭頭順其目光看去,微微歎了口氣小聲道:“當好你的差事,別的事兒少操心,等回去了在收拾你和小凳子。”
    皇帝看大夥似乎被皇後說的抽花簽來了興趣,自然也明白太後安排秀女的用意,如此,“那後麵的節目就看眾人自己的表現了,不管是新人,還是舊人,朕都當眾晉賞如何?”
    皇後需知皇上有心,且道:“有皇上心意,新妹妹哪能不盡心?我替她們先謝皇上恩典了。”
    慕容嘉婼對著順哥哥做了個怪臉,不在理會他,站在一旁侍奉。她看主子有興致,心裏酸溜溜的不是滋味,也不肯在為皇帝倒酒。
    才人付特哈傾嫿莞爾一笑,素手斂了衣袖,輕輕念出那花簽,音調泠泠帶喜:“一月蘭花。”對著高位盈盈一笑,“妾身恭祝太後娘娘壽比南山,福與天齊。”
    瓜爾佳可沁起身,理了身上的金絲繡花,抽了那花簽,吟吟欠身對上座。
    “回皇後娘娘,臣女的簽麵是十二月水仙。恭請娘娘解簽。”言罷,她微低首,向皇後示敬。
    敏常在趁著機會忙讓婢女將壽禮送了。紫砂茶具外層雕刻蓮花紋理,她特意囑咐了用浮雕的方式,又添六本手抄佛經。茶與佛本是相同,太後鮮少過問後宮事,想來也是禮佛之人,不過投其所好。繼而隨意拿了一張簽文,倒是對這花簽備感興趣,不為彩頭圖個新鮮,作禮:“回皇後娘娘,妾取了八月紫薇”。
    皇太後與皇上婢女閑聊,禮也是用心準備,不住點頭。“好好,哀家今日當真是開懷。”皇上也喚了聲額娘,皇太後眸中竟感濕意。
    皇帝見人賣了關子,倒覺有趣,看向太後,“今日皇額娘壽宴,自是太後說了算。”待太後言。
    鈕鈷祿之婉不想放棄這次機會,抽了那花簽,行禮言“臣女取了二月梅花。”
    惠貴人顧溫佳數杯果酒下肚仍不盡興,隻覺這果酒雖,酸甜適口卻不比最喜的花雕芳香馥鬱。灼華在她耳畔絮絮不止攪得人沒了那好心情,白荑托腮看向舞台咿呀著的花旦,甚美,卻是聽不清唱的詞兒,不過多久亦覺無趣。
    聞皇後所言,她也覺著抽花簽新鮮,緩步上前朝眾高位見禮,將滿腹吉祥話道盡後才拈了支簽,徐徐道出所抽簽名:“妾擇的十月芙蓉,娘娘,不知這簽何解。”
    宮女呈來簽文於貴人洛如韻,她隨意去了一張打開赫然寫著四月海棠。不知簽底是甚,卻也不甚在意。本就討些樂子想出來的玩法無外乎表演歌舞才藝。在閨中習過取廣舍精,何況無心爭寵也不怕丟了臉麵。
    “妾取得是‘四月海棠’。”她福身將自己簽麵呈上給皇後身邊婢子。見高位看了後確認無誤才又福身道:“待娘娘解簽前妾先為自己請個小罪。”太後千秋之日舉國同慶自然無罪過一說,不過尋了個好由頭引了下來的話道:“在座各位姐妹的賀禮著實別出心裁。妾不才,既不能同程佳秀女般巧手繡的花開富貴圖,也不善歌舞討太後娘娘歡喜,隻唯有偷懶耍滑這般時辰才獻上壽禮。望皇上,太後娘娘皇後娘娘不棄才是。”福身一禮如沐春風般笑道絲毫不見方才那般紙醉金迷的樣子。請了恩候著。
    皇太後扶手擦拭鳳眸,也就雲瑤看出了端倪,被人問起。
    “哀家高興還來不及,怎會有責怪之意。貴人,哪怕是你隻做的一手好吃食,哀家也開心的緊。”
    程佳夏槿抽了一個花簽,暗暗心想祈禱著一個擅長的項目,打開一看,回複皇後娘娘道:“皇後娘娘,臣女抽的桂花簽。”
    花簽定花魁倒是好生熱鬧,慕容嘉婼耐不住性子急,等了片刻也是無心在等,皇上左右侍奉都在,此刻也正在興頭,拉了拉順哥哥,小聲說:“我方才在後頭,得了班主帶來的一壇女兒紅,方才我嚐了嚐,可比這宮裏的酒烈得很,順哥哥若是應了免了我那出去遊玩欠的銀子,我就給你送過去。”
    吳良順聞言,左右瞧了瞧,方才一巴掌拍她頭上道:“你倒會做起買賣來了,還敢偷偷喝酒怪不得剛剛那麽膽大,這酒嗎隻你說好可不行,一會兒我要要先嚐嚐才決定免不免你欠我的銀子。我看你在這也閑不住,不然你去禦膳房那邊看看小金子他們準備的怎麽樣了。”
    貴人洛如韻隻聽皇上發話倒是微敢詫異。聽了太後的話應道:“是。”福身後出了位子立於殿中央方便眾人觀看。花影早早安排好一切宮人麻利的移來檀木桌子及新鮮的瓜果與用具。
    常見的女兒家便會在瓜果上刻字,可今日不同,似是拿出了絕活。花影在旁站著並未幫襯。這番技藝練習次數數之不清專注在那瓜上雕刻。在座眾人竊竊私語聽得倒不真切,隻覺得過了那時辰就見檀木桌上一銀盤子上呈著一綠皮作葉,經絡分明,內裏鮮紅,外沿粉白,一層一層的花瓣薄如蟬翼的巧果。自然鮮活宛如一朵綻放的牡丹花開正濃。
    奴才送上清手的水與帕子,洛如韻淨了手花影捧著這巧果,一同跪下道:“妾恭祝皇太後福如東海,太後娘娘福澤深厚千秋萬代!”
    皇太後隻見人端上一些常見的瓜果,並不覺稀奇。沒想半柱香的時辰,竟栩栩如生的在果上雕刻出牡丹花。
    “貴人不僅廚藝了得,這雕刻之功亦是不凡。”太後連連叫好,“賞,賞翡翠鑲金耳墜一對。”
    皇帝聞太後一再提醒廚藝,自上次親嚐人廚藝後,也賜了小廚房。如今這一手絕活,的確讓人刮目相看。這邊太後亦是歡喜。
    “那今晚你做個表率,如此心靈手巧,朕便晉你為容華,賜號玲,取玲瓏剔透之意。”
    慕容嘉婼被人頭上一巴掌,想起那日的熙妃,如今的貴妃,仿若對著巴掌過敏一般,真實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雖說順哥哥著一下子不重,可也是嚇到了一些。
    她指了指他的手,正色道:“酒,桔梗已然放在你屋裏。可這手,日後見不得,唯恐那日嚇壞了我,再沒有人給你送酒喝。”給了他一個不開心的臉子,去禦膳房看看可備好了好吃的。
    禦膳房內,慕容嘉婼也不知道小金子可在,忙碌人群中尋著。
    小金子領了籌備太後壽宴瓜果點心的令,奈何還有個死強的禦膳大管事,是這也不好那也不中,想了好些天兒,直掉頭發,才琢磨出個,既別出心裁,又不失中庸的模式來。
    打頭陣的小樣,可得少而精,可不能叫那些個貴人小主吃撐了去,剩下宴席主菜沒人動,那掌勺大廚們你一把蔥花他一瓢熱油就敢燉了俺小金子。
    哎對,這宴間上一些清淡的,夾點兒酸甜,水果這會兒得供得足足的,嘖,宮裏的貴人們呐,可最不喜歡閑著了。
    章程擬了出來,剩下的事兒俺小金子可就不稱手了,隻在禦膳房賣吆喝,給大家提點兒神,畢竟這樣的大事,誰也不想辦砸嘍。
    小金子眼賊尖,打遠就看見了嘉婼姑娘,也不知她來做什,不過轉念一想,興許是師父有別的吩咐,提了嗓。
    “嘉婼姐姐!嘿!這兒呐!”
    他還是刺溜到了人跟前。
    這邊太後壽宴正如火如荼。
    皇後待眾女取之了簽子,且念道:
    “一月蘭花,蘭之猗猗,揚揚其芳,請奏古琴一曲。十二月水仙,六出玉盤金屈卮,青瑤叢裏出花枝。清香自信高群品,故與江梅相並時,請與擇二月梅者合樂舞一曲。
    貴人洛如韻暗紫思量。
    眾人嘩然原是這般的心思,雖不貴重可卻樂在一個巧字。聽太後賜翡翠鑲金耳墜一對已是天大恩賜,又聽聖上言道晉為榮華賜封號玲取玲瓏剔透之意。她更是驚得跪下一番謝恩道:“謝主隆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後娘娘,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如此這般謝了恩才回到了位上。照例是麵色穩如泰山看不出異色欣賞歌舞。
    殿中古琴蘭佐,才人付特哈傾嫿落落大方禮。
    “妾身接皇後娘娘花簽之解,今日太後大壽,獻上一曲《神人暢》,恭賀太後福源綿長。”
    話音落,雙手撫琴身,大指微展,絢了暮色戴玉,指尖微微彎曲。她左手按弦,右手彈弦,一段音律緩緩流出,緩緩抬起螓首,淡淡一笑,琴音嫋嫋,比那日紫竹林那曲少了一絲忐忑惆悵,多了一絲放縱歡快。雙手托、劈、勾、剔、抹、挑自然天成,左手吟揉滑按,讓琴曲暢心柔和。右手忽的緊按慢放,一個柔和的顫音悄然瀉出,雙手起,餘音繞梁,殿內回想。
    付特哈才人起身複禮,垂下排扇般的羽睫,盈盈福身,絳唇輕啟:“妾身獻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