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長公主同人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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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閣在常青園內,故而雖是冬末,卻得閣外遍布綠蔭花架,絲絲纏繞沁人清香。夜風起時,常青園裏鳥鳴不絕,配著鍾鼓之樂悅人甚甚。
    宮宴除了饌食美酒和豔醴歌舞之外,別無其他,秦艽貼心地為顏桃之遞去一民間話本,供她消遣。
    她手指輕壓,望著墨字出神。
    也不知北冥璆何時才到,他風塵仆仆地反回京都,想來身上盔胄定然還未來得及卸下。顏桃之想著北冥璆玄甲鐵銀盔,一身戰袍急入殿中的情形,她唇角不自覺扯出笑意。
    江浮碧一直盯著她,現下見她不明所以地笑開了花,很是疑惑地挑眉。
    “江公子覺著我們殿下如何?”白故湊了過來,他略帶猥瑣地嘿嘿了幾聲。
    江浮碧不假思索地回他,“自是極好。”
    白故明狐疑瞧他,“你今日才見過嫡長公主一麵,且殿下又未曾與你攀談,你如何識得她是好是壞?”
    他先前還在感歎江公子品貌不凡,跟顏桃之二人實乃金童玉女,可這會兒聽了江浮碧的答案後,白故明憋憋嘴。
    以貌取人,這等膚淺,如何配得上他大顏朝的帝國之花?
    江浮碧在江湖混跡,瞧白故明鄙夷神色便心知他所想為何。
    他唇角漾起漣漣笑意,解釋道:“古有淑婦,其形端敬,其態賢靜。嫡長公主自宴開,皆是平坐上位,此為端敬,且未曾有過一語,此乃賢靜。如此說來,縱然在下不曉公主為人,觀其貌,應為淑婦。”
    是問這天下間何人說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
    衣冠禽獸,“江浮碧”。
    果然,白故明聽了他的話,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
    江公子娶妻將賢德淑良擺在首位,而非一心關注女子怡麗容顏,是個可以托付終身的好男子。
    阮薄木在一旁聽得嘴角直抽抽。江公子說殿下賢淑?嗬嗬,他幹笑幾聲。若殿下這般,才識謀律,暗自攝住朝堂局勢的巾幗,不知那江浮碧可招架得住?
    顏桃之用有些發涼的手撫著臉頰,思忖著找個機會把白故明的信轉給劉芷。今夜的宮宴清夫人雖未出席,但嬪妃離宮非小事一件,沒個十天半個月的,尚宮局的人也難將此事辦好。
    所以,劉芷應該還在久韻宮。
    顏桃之鬆了口氣,還好,她還有時間為她打點。
    舉眸望向白故明的方向,卻發覺原本的大學士席位空無一人。再四下望望,隻見白故明那貨正與江浮碧你一杯我一杯把酒言歡,頗有相見恨晚的意味。
    顏桃之蹙眉。這白故明是真蠢還是假笨?
    她索性將目光移到白故明身旁的那人身上,白袍若仙,薄紗覆麵。
    她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堂堂一個男子,竟不敢以真麵目示人。
    忽地,江浮碧若墨水染成的眸中映出一女子的模樣。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瞪著他的目光敵意太重。
    顏桃之連忙轉過頭去,有些心虛地吮了口梅酒。
    秦艽見她擱下書籍,以為是民間話本不和她味口,“殿下,要秦艽去換本書來麽?”
    顏桃之動動唇,正要拒絕,卻被一聲渾厚的求見聲硬生生打斷。
    “小將乃北冥將軍身邊副將張勤,求見帝君。”一年紀約莫四十歲的男子被琉璃閣閣前的侍衛擋在閣外。
    宮宴來賓皆是重臣,這小小副將想來是因了沒有請帖而被侍衛拒之門外。
    “快傳。”顏暨一聽張副將話裏有北冥將軍,急匆匆下了令讓宮人領他進來。
    顏桃之也有些激動。但見那副將麵無愁容,思了寸刻,覺北冥璆也不會遇到什麽危險,這才放下心來。
    從她緊緊關注著北冥璆副將一舉一動開始,江浮碧便有所察覺了。
    “北冥將軍同嫡長公主有些交情麽?”端盞,呷酒,江浮碧看似不經意間脫口而出。
    “哪裏是有些交情,簡直是……”簡直是窮追猛舍。
    白故明懊惱地拍拍自己的後腦,“沒有沒有,殿下與將軍點頭之交而已。”
    他可不能耽誤了殿下的終生大事,這江公子模樣生得極好,人品亦是上成,可哪個男子能忍受自己的妻子日思夜想別的男人?
    而且北冥將軍驍勇善戰,戰功赫赫,是個男人都會妒忌。他此時若是一不小心將殿下對北冥將軍的作為全盤托出,那江公子與殿下的婚事豈不玩完?
    江浮碧已看出端倪,他倒也不急著追問,眸含笑意地扭頭打量顏桃之。
    她也正好發覺他探究的目光,很不客氣地迎了上去,四目相對,火藥味很濃。
    遲鈍的白故明還以為顏桃之與江浮碧是在深情對望。他一臉羨慕地歎了口氣,吟了首讓眾人都忍不住噴酒的詩。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生死相許呐!”
    眾臣眾妃笑容一僵,不約而同地用袖子或繡帕擦擦額上的汗。
    張副將進了內閣,一一跪拜參見了高位,待望到江浮碧時犯了難。
    “這位是未來的嫡長公主駙馬,江公子。”白故明搶在江浮碧之前開口。
    張副將麵上的表情很微妙,不可思議中又隱約帶一些不屑。顏桃之對他家將軍的情義,張副將是知曉的,他也打心底裏覺著,隻有他們家將軍這等功高蓋世,勇猛卽戰的“真男子”,才配得上這如畫精致的嫡長公主。僅管自家將軍是木訥了些,對男女之事遲鈍了些,害的嫡長公主倒追,但是他們將軍對公主還是有情的。張副將咋咋舌,應該算是有情……哎……他也看不明白了。
    “張副將,你快向陛下稟報,到底北冥將軍出了何事。”一直沉默喝湯看書的顏桃之兀地出聲。
    張勤常年跟隨在北冥璆身邊四處征戰,久而久之身上也漸漸有了幾分北冥將軍的挺拔英姿。他身上鐵甲浸染血色,麵目溝壑雖深,卻絲毫不顯蒼老,反而是一身精氣神茂然,比宴上的英年才俊猶勝方剛。
    以前北冥璆還在京中時,顏桃之便隔三差五往校場跑,張勤是一百個期望他們將軍能與嫡長公主喜結連理,可怎麽這回遠征歸來,嫡長公主就要這麽嫁於他人了?
    張勤整個人還處在恍惚之中,他過了會兒才單膝跪下,低下頭沉聲稟報。
    “北冥將軍先回將軍府陪夫人了,將軍派小將來給陛下捎話,改日謝罪。”
    顏桃之耳畔伴著的是樹葉迎風的颯颯聲,現在聽來卻猶如魔音。
    北冥將軍北冥璆早前有個定下娃娃親的夫人,出身不好,一直未被朝臣知曉。今日張勤公然提起這位將軍夫人,北冥將軍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北冥璆想讓顏桃之死心。
    顏桃之心傾大將軍一事,顏暨心知。他掩去眸中雜亂思緒,融融笑罷,“將軍在外征戰數載,思念家中美妻也是實屬常事,朕免了他的罪了。”
    阮薄木看情況不對,這麽下去顏桃之定會因為心下傷悲而忘卻刁難江浮碧的計劃。他起身,連忙向顏暨提議,“陛下,此番佳節,冬月正好,臣等私下也少有歡聚。故臣想邀諸臣於禦花園小聚,不知陛下可應允。”
    此事並無不妥,顏暨自是滿口答應,“準了。”
    “江公子也一同來吧?”阮薄木一步步引他下套。
    江浮碧倒是無畏,見招拆招便是。他微點頷首,笑意未淡。
    顏桃之見他毫不猶豫答應,略訝。隨即釋然,全當是這江浮碧蠢鈍不堪,不識危機。
    “臣姐飲得有些多了,先行告辭。”顏桃之謂之顏暨曰。
    “皇姐去罷。晚風涼,皇姐記著令秦艽把披風給您係上。”顏暨在她臨走時不忘叮囑。
    此行除去顏桃之、禮部侍郎阮薄木、大學士白故明及江浮碧外,隻餘不到十來個年輕的文臣。
    出了琉璃閣,阮薄木最先向江浮碧發起難來。
    “素聞江公子學識無雙,下官今日倒是想討教討教。”他笑得一臉犯賤,連落在他們身後的顏桃之看了都覺著渾身寒磣。
    江浮碧從善如流,“討教算不上,大人位列朝臣,在下萬不敢當。”
    顏桃之快幾步上前,赤裸裸地數落江浮碧,“識拔人才,不拘微賤,隨能任使,皆獲其用。江公子雖出身平民,但何以輕賤自身呐?”
    他自謙的話語被她說成是輕賤。在場的其餘文官,連腦子遲鈍的白故明都看出這嫡長公主是跟未來的駙馬爺杠上了。
    江浮碧麵上帶著麵紗,顏桃之難以捉摸他的神情,隻聽得他聲音與方才無異,“殿下說的是。”
    如此便沒了下文?顏桃之錯愕。
    她準備了一大堆奚落他的說辭,可若是江浮碧不主動挑起苗頭,那麽她也無法順著他的話教他難堪。
    “殿下,咱們到前頭涼亭坐坐罷?”白故明小心翼翼地說道。
    他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嫡長公主似乎並不喜歡江公子,甚至說是到了多看生厭的地步。而他方才還向帝君提議令二人合奏增益感情,白故明如今已是刀架在脖子上,退也不是進也不是了。
    顏桃之鳳眸微轉,抬眸睥睨江浮碧,“江公子,請罷?”
    江浮碧裝傻不知顏桃之有心為難,仍就燦笑,“殿下客氣。”
    涼亭中央置有烏石桌及四個小凳。顏桃之自然是坐正位,她對麵的位置被江浮碧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了上去。
    眾臣望著剩下的兩個石凳麵麵相覷,怕顏桃之與江浮碧對峙會波及自己,無人敢坐。
    “阮大人不是說要向江公子討教麽?”顏桃之盈眸杲杲。
    被點到名的阮薄木“哈”了一聲。他原以為顏桃之會算好今日之策,哪曉得此刻她竟然默不作聲,令他出麵。
    “便以園中諸景賦詩,江公子看可好?”他臨時想的題目,雖然粗陋,但卻著實考驗文人及時應對之能。
    涼亭裏的烏石桌上擺放著打理工整的花盒,其中臘梅花、一品紅數瓣,略點雪水,好不雅致。
    顏桃之抬手撫瓣,擷下端看,淡淡香馥繚繞。須臾嫣然,“秦艽,拿紙筆來。”
    秦艽去了趟灼華宮,取來鬆蒿石百懿朝天研及帝君上月賞賜的瑰香宣紙,文毫亦是取用上佳。萬不可駁了嫡長公主的麵子。
    一更天,月色濃了些。涼亭裏暗暗的,顏桃之丹蔻如血輕敲石桌,自裏袖取出一枚掌心大小的光珠。
    其通體潔白,泛微碧幽亮。頓時將涼亭裏照耀得通明。
    阮薄木最先開口討好,“這不是西域進貢的夜明珠麽?陛下竟然將此珠賜給了殿下!”他裝作驚呼的樣子,訕訕然搓搓雙手。
    其餘的文臣也竊竊私語起來。
    這種拍馬屁的場麵顏桃之見得多了,她淡定應了句,令秦艽將筆墨紙硯分發給諸臣及江浮碧。
    “那就開始罷。”她烏黑的雙瞳緊緊鎖在江浮碧身上,“江公子莫要讓本宮失望才是。”
    江浮碧梨窩輕綻,麵紗下的那張臉妖孽禍國。
    涼亭裏隻有一張石桌,空位不夠所有人落筆書寫。江浮碧主動退開位置,令那些已然想好詩句的文臣俯身將詩寫在紙上。
    “江公子還沒想好麽?”她陰陽怪氣地詢他,眼裏的不耐煩盡顯。
    阮薄木咳嗽幾聲。顏桃之的耐心向來極好,他何時見過顏桃之這般急不可耐?看來這江浮碧江公子這回真是凶多吉少了。
    “殿下莫急,自古尤佳之詩均為壓軸。”江浮碧不害臊地自誇。
    “誰說本宮心急了?!”顏桃之下意識地反駁,一出口才覺得越發欲蓋彌彰。
    冷哼一聲,站起身來,她輾轉走至涼亭旁處。奇石橫置,自成可為椅,她也不在意會弄髒裙擺,隨處坐下,撇眼不去瞧江浮碧。
    冬宮響起爆竹聲,淡煙漸傳入禦花園中,顏桃之不禁打了個噴嚏。江浮碧尋聲望去,關切地皺眉。
    阮薄木詩句已落成,他無意間看向江浮碧,卻見他蹙首盯探顏桃之。阮薄木咂咂舌,也不知這江公子何以如此在乎殿下,為名利?或為權勢?
    夜色下爆竹薄煙,依稀聽得細碎腳步聲傳來。
    須臾,一藍一青兩道倩麗身影款款行來。顏桃之因了北冥璆的事情心中不快,她半倚在斜石上,連眼皮都未見動。
    藍天縐紗緞宮裝,嵌白珍珠玉蘭花釵,其中一女子提著鎏銀的八寶閬燈,一雙清澈的眼格外惹人注目。
    “弦月見過大皇姐。”顏弦月輕扯了裙擺,福身,她鬢旁兩條長短不一的水藍紗迎風而飄,別致的裝扮之下女兒家的小態盡顯。
    另一女子梳著飛仙流雲的高髻,青金閃碧的雙環四合如意絛標誌著不菲的身份。
    她倒是與顏弦月有些不同,先是大膽地將顏桃之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方才向她行了禮,“青月見過大皇姐,見過諸位大人。”
    顏桃之心不在焉地頷首。
    在場的不少大臣已經辨認出兩位忽然而至的女子乃大顏朝庶出長公主,以阮薄木為首的一幫狗腿子扔下紙筆,從涼亭走出,客客氣氣地參見了顏弦月與顏青月。
    這庶出說來也是好笑得很。弦月青月乃是先帝之發妻,穆元皇後所生。本都是純正的嫡係血脈,可這新君顏暨卻出自先帝一個妃子之身,待顏暨登基之後,先帝皇後病逝,弦月青月兩位長公主也就由嫡出成了庶出。
    托了自家弟弟的鴻福,大顏朝尊貴無比的嫡長公主之銜,也就落到了顏桃之的頭上。
    “兩位長公主真是國色天資,下官有幸睹得,實乃大幸,實乃大幸呐!”阮薄木拱手道。
    顏弦月甜甜一笑,雙眼暖流聚然,“大人說笑了。”
    江浮碧忽然緊緊攝住眉頭。
    那藍衣女子說話時聲音雖小,但丹田抵氣,不難看出是會武功之人。禁宮之中,何來會武功的女子?也不知是否危及他的桃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