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長公主同人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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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不早了,散了罷。”顏桃之瓷音起,娥眉微挑。
白故明“唰”地站起,“既然天色不早了,那江公子與殿下就快些回灼華宮就寢罷?”
江浮碧不禁再誇了白故明一句“神助攻”。
鳳眸微眯,顏桃之斂了流光笑意,咬牙切齒說道:“白大人真是醉了。”
在場的,除了江浮碧顏桃之之外,也就隻有秦艽未有飲酒。他自行請命去請宮人來扶各位大人上馬車出宮,一時間也就隻剩下江浮碧與顏桃之二人於石凳獨坐對視。
她開門見山,直接開口:“江浮碧,你到底要如何才肯向帝君請旨退婚!”
“殿下覺得呢?”縱容聽見她如此之說,他卻不見絲毫惱怒。
顏桃之再也忍不住了,這一晚上她都沒能讓他在眾臣麵前出醜,反倒是他的一首詩令她失了態。
“江浮碧,本宮不知你使了何法令帝君賜婚,但你若想保住你自己這條狗命,還是早早退婚為妙。”她從不輕易貶低旁人身份,但江浮碧欺人太甚,她幹脆與他撕破臉皮。
他一直在笑,仿佛顏桃之做何都不能擾他半分。
蒟蒻跌跌撞撞地跑來,他第一次見著顏桃之發那麽大的火,一時間不知是該上前還是傻站著好。
江浮碧耳朵動了動,早在數十丈開外他便聽見蒟蒻的腳步聲了。這也好,他若再與她說上幾句,隻怕她對自己的看法會更差。
“殿下……”蒟蒻咬住血色淡淡的下唇。
顏桃之冷哼一聲,拂袖走罷,出了涼亭。江浮碧溫潤扯唇回她,換來的是她的白眼。
她望向蒟蒻,原本沉悶死寂的眼神有所融然,緩緩勾笑,她複道:“回灼華宮。”
江浮碧苦笑。他無論做什麽,在她眼裏都是錯。
熏香置古爐,素象模樣的玉雕立於殿前。
案邊的女子插梳鏤掌紅靈犀釵,縈鳳花裙邊細密點翠色雪篦,柔荑翻閱書冊,晌頃欹榻,勾紗依依。
皇後有孕期間,後宮諸事皆交由溫貴妃打理。那溫氏處事圓滑,不願得罪人,索性將爛攤子扔到了顏桃之這。
顏桃之最怕麻煩,可上次宮宴溫貴妃出言助她,她對她的印象亦是不差。素手撫額,這便當做是還了她的恩情罷。
後宮開銷用度甚大,從貴妃宮裏送往灼華宮的賬本這都快堆滿整個玉案了。
“秦艽,去把本宮銻星櫃裏的那件鑲金如意拿來。”滌靧嬌容,顏桃之啟齒輕喚。
秦艽不解,“殿下拿它作甚?莫非是哪宮的主子過壽?”
顏桃之擺首,長眉蹙,“尚宮局的賬目有誤。”
郫雲城進貢的玉如意一共有三,其中一柄運送途中摔碎了,一柄帝君賜了灼華宮,尚宮局庫裏應還剩一柄才是。可賬上卻寫著一柄不剩。
“你給李尚宮送去,是照著款式再趕製一柄填庫存,還是雷厲風行到六宮搜查,她知道該怎麽做。”十指扣縠,顏桃之又詢了秦艽昨夜帝君在何宮留宿。
秦艽有些猶豫地回她,“陛下昨夜又去了安良人那。”
“你且去雀鳥司討隻喜鵲,給辭氏送去,昨夜承寵侍上,自是一片喜氣,黑羽鵲兒且給她消消氣焰。”顏桃之冷眸寒光,麵色無霽。
那日琉璃閣宴上未見著清夫人,她本以為清夫人是鬧性子故意不來赴宴,可等次日一問才隻曉清夫人已被拘禁久韻宮中,任何人都不得探視,且下月啟程太廟。
若不是辭氏吹的枕邊風,帝君也不會如斯無情。
“殿下請用。”蒟蒻盡管規矩地跪在她身後,卻仍可與她平視,他將天青釉點紋粉彩的青瓷杯子遞上。
托盞挑蓋,顏桃之飲了小口。茶香嫋嫋潤喉,她後擱置案上,清朗開口道:“蒟蒻來灼華宮也有些時日了,這轉眼也快入春了,尚衣局趕製衣裳時再重量量身罷。”
蒟蒻的臉又是一紅,“謝殿下。”
秦艽研墨的手一頓,硯台中的紫玉墨湍急在了一處,他趕緊換個方向不停地研,終將墨團揉開。
蒟蒻是殿下要獻給帝君的人,殿下如今這般關心他,也不知是好是壞。
若殿下真對蒟蒻動了情,那江公子該怎麽辦?
秦艽搖搖頭,專心磨墨,不管這些還未發生的事情。
一殿沉靜,顏桃之心下亦有個七八分思緒。手裏的帳冊愈看愈煩,正想著攜秦艽蒟蒻到禦花園散散心,卻又不願再遇上後妃,多生是非。
“殿下,帝君在狩獵場圍獵,邀殿下一同前去。”白故宇匆匆入殿。昨夜顏桃之回得晚,白故宇到了半夜還在前殿侯著,一直等到她就寢入睡了他才去小憩了會兒。卻不想今早帝君身邊的龐公公來傳話,他隨意整理了甲胄便冒冒失失進了內殿。
茶水微涼,顏桃之端盞又複置。她正欲啟言令秦艽拿去年的賬本,卻見一人撲通跪地,垂首行則大禮。
“白統領請起。”
白故明站起身,雙手抱拳,“還請殿下立即更衣,龐公公在催了。”
須臾,顏桃之應了聲。
龐公公雖是帝君身邊紅人,但卻是萬不敢在顏桃之麵前放肆的。他今日敢來灼華宮催促,定是受了帝君的令。
顏桃之唇漾抹曄色,她還真是越發看不清這局勢了。
琉璃閣宴上江浮碧不向眾臣眾妃乃至皇後行禮,而帝君竟也默許。若是待會圍獵江浮碧在場,顏桃之真要懷疑他這皇弟是鐵了心將她嫁給他了。
莫非江浮碧真對朝廷有何大用?莫非皇弟有何把柄被江浮碧抓住?
思前想後,江浮碧這個名字已在她心裏出現了數十遍之上。
“秦艽,將這一堆帳冊帶走,一同去狩獵場。”
她忙得焦頭爛額,顏暨竟然還喚她狩獵,那好,她便隻好找人代她閱賬了。
秦艽幹笑幾聲,用巨大緞子將其包裹整齊。
換上了件暖滾紫綾棉的騎裝撒花褲裙,金線色綢子小襖護心,任意挑了隻金釵將發絲束起。出了內殿蕭風瑟瑟,吹打著長亓的流蘇墜子,顏桃之嫌配飾繁瑣,上攆後便去了。
狩獵場在皇宮內院,是顏暨登基的第二個年頭才修建的,故而規模不大,供帝君臨時消遣。
顏桃之隻去過幾回,倒不是因了不喜騎射。隻因一來女眷不便策馬,惹群臣非議,二來宮內獵場野獸皆為圈養,性子溫順任人躪射,無趣得很。
鬥篷緊裹,輕踏蓮步。她由秦艽攙扶著下了攆駕,幾番理襟整裝,方才抬頭。
狩獵場裏還有模有樣地支起了巨大的帳子,帳前的龐公公一見顏桃之至,立馬笑逐顏開地上前迎她,甩了拂塵行禮。
“殿下可來了,帝君陛下已等候多時了。”龐公公和善言道。
顏桃之頷首免他,“江浮碧江公子可在裏頭?”
“回殿下,在裏頭。”龐公公曖昧笑望她。
顏桃之吞咽口水。果然那江浮碧也在,皇弟這般催促,不會真想撮合她與江浮碧罷?
“殿下快快些進去罷。”龐公公彎彎笑開,瞧見她身後秦艽捧著一大摞東西,疑惑問道:“殿下這是打算一會兒在一旁看書品籍?”
嫡長公主性子灑脫,騎射俱佳,怎的這回換了騎裝卻不狩獵?
顏桃之沒有答他,隻徑直朝禦帳行去。
帳裏融融然,上首位席的顏暨正舉杯同一武將歡飲。
那武將正是北冥璆身邊的副將,顏桃之心一揪。不知北冥璆可也在此處,遂瞧眾人身影不見北冥璆,這才舒了氣。
她今日打扮隨意,不能讓他瞧了去。
“恭帝金安。”顏桃之鳳眸端望,聲流螢婉轉。
顏暨樂嗬賜坐,顏桃之凝了四周席位,除江浮碧身旁的空位再無其他。
無奈,她隻得坐到了他旁邊。
“殿下別來無恙。”江浮碧仍舊帶著麵紗,顏桃之有些厭惡地偏過頭。
“殿下常來狩獵麽?”他有意套近乎,顏桃之不語泯了口青草製成的香酒。
她睨著杯子,正過眸,乍地帳口現一身影。
安良人推開帳前的守衛,那些守衛哪敢傷她,她看準了時機猛地衝進。
她裝作險些崴腳的模樣,驚魂未定地矯情尖叫了聲。
“安良人,狩獵場豈是你一後妃可入的。”秦艽冷冷說道。
顏暨心念美色,那安良人別的沒有,偏生這矯作美貌正中了他的心意。年輕帝王自上首走下,輕柔將她扶起,“愛妃怎的來了?”
“陛下,你可要替嬪妾做主呐!”辭氏雖然一直在涕苦,但妝容卻不亂,“那尚宮局的李尚宮膽大包天,竟然跑到衾頤宮欺辱嬪妾。”
顏暨下意識看了眼顏桃之求救,又轉過頭來安撫佳人,“李尚宮?她早前侍奉皇太後,已是宮裏的老人了,怎會如此不懂規矩?”
展笑靨貝齒微露,顏桃之歪首解下披風遞交秦艽,抬眼睨著安良人道:“良人怪錯人了,是本宮下的令,命尚宮到諸位娘娘宮裏搜查玉如意。”
無視辭氏一副吃人的模樣,顏桃之拈起一顆蒟蒻剝好殼的桂圓,徐徐放進嘴裏品嚐。
看來這李尚宮倒真是個耿直之人,眼裏容不得半點沙子。辭氏在衾頤宮定也是沒討到半分好處,她這才不管不顧,跑來禦前告狀。
“皇姐……”顏暨麵上有些過不去。
顏桃之嗬嗬笑罷,“並非皇姐有意同她作對……”
“皇姐毋需多言,朕相信皇姐用意。”顏暨與她患難數十年,絕非旁人兒女私情可以比擬。
江浮碧的眼睛從頭至尾都沒離開過顏桃之,她有些不適應地聳聳肩,盡量當他不存在。
“可是陛下,嫡長公主她欺人太甚,她……”辭氏說到最後自己也覺著理虧,玉如意出現在她宮裏,她即便想推脫也推脫不了。
顏暨放開安良人,又重新坐回上首,他壓低了聲音,威嚴然然開口,“安良人你且先回宮罷,此事朕自有定奪。”
辭氏心不甘道了告退。
被這麽個小插曲一鬧,眾將領也都沒了喝酒的興致,紛紛請命出帳狩獵,一展灑槭。
“皇姐和江公子也一同去?”顏暨問。
顏桃之應話,眼卻也不離碟上的牛乳香菱糕,“當然想了。”言罷將一半的栗子塞入口中,眨巴眨巴眼地又道:“可是皇姐去不成呐。”
“哦?”顏暨坐直身子,“皇姐有何事耽擱?”
顏桃之將素手解開桌上包袱,一大摞帳冊塌至桌子邊緣,有幾本甚至掉到了地上。
顏暨亦是聰明人,不過片刻便想透。
“皇弟家務事,苦了皇姐,皇弟在這裏給皇姐賠罪了。”安良人、溫貴妃,真是沒一個讓他省心的。
顏桃之嘴中嚼著栗子,說話含糊不清,“嘴上賠罪這事便了了?”
“那皇姐想要怎麽辦?”帳內的武將走光,顏暨也不那麽拘謹了。
顏桃之正想再咽下手裏的半個栗肉,卻見不知何時手裏變得空空如也。再一轉頭,江浮碧含笑望她,麵紗下的唇隱約動著。
真不要臉,顏桃之心裏暗罵。
“這些帳冊成堆積在這裏,也不是辦法,不如找人幫著解決了。”持起手旁茶盞細呷,顏桃之狡黠輕笑。
顏暨看著江浮碧與她之間的互動,神色略顯怪異,“那便退到貴妃宮裏,皇姐覺可好?”
“不可。你皇姐我這都已經答應了溫貴妃。”顏桃之偏首看著江浮碧,“江公子一定知道解決之法。”
她小手不老實地攀上江浮碧麵前的瓷盤,抓起一把香瓜子。
“可江公子是朕的客人,令他留在帳裏不妥罷?”顏暨又想起那日在禦書房裏江浮碧說的話了,他觀察江浮碧神色無恙,舒然放下了心。
“無妨,在下願意為嫡長公主分憂。”江浮碧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弓腰道。
“那就好,那就好。”顏暨微笑著說,“朕也出去活動活動,皇姐也快些來。”
大帳裏隻餘下顏桃之與江浮碧,她持帕子擦拭了嘴角糕點粉末,轉眸眄那一身白衣的江浮碧,諷然為笑。
“江公子可得仔細著些,這帳冊事關後庭支持,非同小可。”
江浮碧細細瞅她,就仿若離別多時的情人,蒟蒻很不好受地站在一邊,眉頭皺成了井字。
連秦艽也搖搖頭,這江公子的眼神也太熱烈了些吧?不要說是殿下,就是他一個局外人看起來都想吐了好吧?
兩人言語間又過了幾個來回,無一例外,顏桃之完敗。
秦艽拉著快要暴走的顏桃之快步朝駒棚方向走去。
江上桃枝何時隨風開,去兮不拂雲中水,花綻不驚如琉璃。江浮碧載在顏桃之頭上,這就好比是連綿不斷的江水戀上岸邊窈窕汀立的仙桃,如果不是江水一廂情願地往岸上湊,兩個毫不相幹的江與桃永遠都不會相遇。
他的煞費苦心,她何時才能懂?苦笑罷了,他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心間苦澀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