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罪人夜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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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空成親這個消息讓夜餘恍惚了許久,他目光渙散的看著眼前吐出黎巴名字的突圖,心髒處傳來的刺痛讓他不知所措。
    和黎巴成親?也是,倆人身份般配樣貌也般配。夜餘臉色極其蒼白,他一點點後退直到後背撞上樹幹才回過神,抬頭就看到拾荒者一臉擔憂的模樣,他苦笑片刻後才沙啞著嗓音說道:“我沒事,隻不過沒有料到在這個關頭,他會這麽快就成親了。”
    氣氛變得極其壓抑,拾荒者拉著懵懵懂懂的織幻,咬著嘴唇什麽都沒有說。這個時候,她覺得夜餘最需要的是靜一靜,他們的時間並不多了,細細想了想她才發現夜餘竟然出山已經有三個月多了。
    這三個月內,足夠發生很多事情,她想了想隨即艱難的開口道:“會不會他有什麽苦衷?”
    苦衷這個借口向來是拾荒者不屑一顧,她說出這兩個字時隻覺得夜餘表情微微變了變。
    這個變化有種說不出來的悲涼,但是夜餘很快就收斂起悲傷的神色。挺直胸口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塵,看了眼一旁欲言又止的智術,“別擔心,他成親這件事情我從喜歡他那天開始,就做足了心理準備。”
    “走吧,不到幾步的距離就是啟霧山的迷霧陣了。”說完後,夜餘率先往前走去。
    見他神色如往日一般,拾荒者這才鬆了一口氣。她本意不想在這個時候說出來,但是她不想到時候夜餘陷入兩難的境界。夜空對夜餘有多重要她這些天都看在眼裏,剔除靈氣時也是憑借著要守護夜空的念頭撐住的。
    拾荒者想,夜空何德何能才碰到這麽一個全心全意對待他的人呢?
    正當拾荒者想得入神時,他們已經到達啟霧山的迷霧陣麵前。夜餘皺眉走過去,原本應該存在的一大片迷霧竟消失了。他心裏隱隱傳來不安。絕對是狼族發生了什麽事情,才會導致迷霧消失不見的。
    想到這裏,夜餘顧不上等其他人跟上來,他步伐急促的想要衝進去,手臂卻被人緊緊拽住。他臉色焦慮的扭頭看到突圖站在他身後,表情難得是一片嚴謹之色,“別衝動,這裏明顯不對勁。”
    說著突圖就把夜餘拉到身後護著,肩上的靜夜也處於戒備的狀態,一雙墨黑色的貓眼滿是冷意的掃視一眼四周,隨即在突圖耳邊輕輕的喵嗚幾聲,像是再和突圖說要小心些。
    “怎麽了?”拾荒者抱著昏昏欲睡的織幻走了上來,看到兩人的戒備的姿勢後,有些疑惑的看了眼前麵,“這原本的迷霧陣呢?你們兩個搞沒了?”
    聽到這話,突圖忍不住噗呲笑出聲,原本緊張的氣氛瞬間被他破壞得一幹二淨。他依舊把夜餘護在身後,但視線落在拾荒者身上,“上仙太高看我們了,這迷霧陣可不是這麽簡單就沒的。”
    這時夜餘愣住了,他臉色唰的變得極其難看,他握緊拳頭看了眼有些困惑的拾荒者,最後解釋道:“除非靈珠已經落入誅久手裏,並離開了啟霧山。”
    這話音一落,拾荒者擰緊雙眉將懷中的織幻遞給一旁的智術抱著,捏住下巴想了想,臉色有些難看的說道:“這麽說我們來晚了?”
    夜餘搖頭,那些也隻是他的猜測而已,“現在還不能確定情況是怎麽樣的,我們先去找夜空問問就清楚了。”說完後,夜餘看了眼啟霧山深處,不知為何他此刻心裏極其的不安,就像是即將要失去什麽一樣的壓製著。
    一路上他們並沒有碰到什麽生靈,就連平日裏守在山口處的人都消失不見了。織幻被拾荒者喊醒後緊緊拽住拾荒者的手,一邊咬著仙人掌果一邊偷偷看著拾荒者越發嚴謹的臉。這時智術突然停住腳步,伸手貼在一旁的大樹上。
    剛觸碰到大樹樹幹,就迸發處一陣微弱的綠光。智術閉上眼睛靜靜的感受大樹的心情,臉色卻唰的一下變得難看,他睜開眼睛看了眼突圖身旁的夜餘,最後不確定的重新聆聽即將死去的大樹的心聲。
    大樹不斷重複四個字:“罪人夜餘。”
    罪人夜餘?
    這是怎麽回事?
    智術本想詢問大樹為何執著的說夜餘是罪人,但是這顆大樹像是失去意識一般,隻記得前不久自己的心聲。什麽都問不出來的智術臉色複雜的拉住拾荒者的衣服,示意她放慢腳步他有事要說。拾荒者領悟到他的意思後,趁兩人不注意放慢的腳步。
    “怎麽了?”這麽神秘。
    智術偷偷看了眼前麵的夜餘,發現他沒有回頭也沒放慢腳步後,放低聲音湊過去,“我剛剛聆聽大樹的心聲,它一直在反複說四個字。”
    大概是智術的聲音和表情過於神秘,引得拾荒者不由的學他一般,故意壓低嗓音詢問道:“哪四個字?”
    智術又偷偷看了眼前麵的兩人,聲音極其低的說道:“罪人夜餘。”
    “罪人夜餘?”拾荒者有些蒙圈,她看著智術一臉懷疑的說道:“你是不是聽錯了?”
    聽到這質疑的話,智術瞬間不服氣了,他抬起手做出發誓的姿勢,一臉認真的看著拾荒者,“我拿我的人格發誓,絕對沒有聽錯。”
    這時夜餘轉過身,目光一片清澈的看著後麵表情古怪的兩人,表情一如既往的溫順但是帶著一絲絲焦慮緊張,他道:“有什麽新發現嗎?”
    拾荒者暗暗拉了一下智術的袖子,示意他不要說話,隨即搖頭,“沒有,你們呢?”
    夜餘失望的搖頭,說來也奇怪,狼族的人往日裏都喜歡獵物,怎麽今日格外的安靜,一個人影都沒有看到。夜餘動了動鼻子,卻發現就連氣息也沒有存在,仿佛狼族的痕跡被抹掉一樣。
    想到這裏,夜餘不由的捂住胸口處。不知道夜空怎麽樣,他深深呼了口氣按住隱隱發疼的太陽穴。這種情況他還是第一次碰到,不知所措的表情全然暴露在突圖眼前。突圖伸手拍了拍夜餘身肩膀,讓他放鬆些不要這麽緊張。
    安撫完夜餘後,突圖將肩膀上的靜夜抱入懷裏,一邊撫摸著他的皮毛一邊輕聲的詢問道:“靜夜,你可還記得當年狼族避難所的位置嗎?”
    “避難所?”夜餘在狼族待了這麽久,都沒有聽說過有這個避難所的存在,他像是抓到什麽救命稻草一般,緊緊看著突圖懷裏的靜夜,一臉的哀求,“山神,你還記得避難所嗎?”
    “等等,我有個問題要問夜餘。”靜夜點頭作勢要往下跳的時候,被拾荒者一手攔住了,她上下打量一番夜餘,表情是夜餘前所未見的糾結和猶豫,“夜餘,你可知何為罪人?”
    突圖不解,但還是乖乖的抱著靜夜,開口詢問:“這和避難所有關嗎?”
    自然無關,隻是拾荒者想不明白為何那大樹會說夜餘罪人四個字,這其中必定有什線索。她聯想到凡人撰寫的話本裏的劇情,心情頗為激動的舔著嘴唇,“無關,隻不過我好奇罷了。”
    夜餘也是一臉茫然的表情,他看了看拾荒者有些激動的小表情,神色複雜的清咳幾聲,一臉無奈的按耐住焦急回答她的問題,“罪人便是罪人,並沒有什麽意義。”
    這個回答並不是拾荒者所想的,她略微失望的搖了搖頭,緊緊盯著夜餘不放,“很好,方才智術聆聽樹的心聲,你猜他聽到了什麽?”
    拾荒者的極其清脆悅耳,但是此刻在夜餘耳裏卻猶如一陣悶雷一般,他臉色微變不確定的看了眼智術,“是和我有關的對嗎?”
    智術點頭,上前一步看著夜餘,想從他向來幹淨的雙眼裏看出一絲絲不對勁,但是這裏麵除了不解以及猶豫之外,什麽都沒有。他身子微微擋住拾荒者做出保護的姿勢,“聰明,大樹反複都在說四個字:罪人夜餘。”
    “罪人夜餘?”夜餘瞪大雙眼,一副震驚的表情出現在智術麵前,隻見他跌撞的後退幾步,痛苦的捂住臉喃喃道:“我是罪人?”
    突圖無奈的走過去,用力掰開夜餘的手,看到他雙眼發紅眼神渙散的看著他。突圖歎了口氣緊緊握住夜餘手臂用力把他拽起來,隨即扭頭看著拾荒者和智術,“你們忘了誅久在狼族用的是誰的身份嗎?”
    他這麽一提醒,拾荒者恍然大悟,她從來沒有懷疑過夜餘,畢竟夜餘從未離開過她的視線範圍,不可能特意跑回來當什麽罪人。更何況,在夜餘心中,夜空極為重要,他不可能會做出傷害夜空的事情。
    隻是拾荒者好奇,為何那大樹會說罪人夜餘這四個字?
    突圖知道拾荒者明白他的意思後,在智術渴望的眼神中還是解釋一遍:“誅久在狼族用的是夜餘的臉,啟霧山的生靈並不知情,這罪名自然就安在他的頭上。”
    “所以,這件事情夜餘他是無辜者嗎?”智術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狀態不對勁的夜餘,“我還以為他騙我們呢。”
    夜餘掙脫開突圖扶著他的手,身子晃了晃,努力站穩語氣悲涼的說道:“不管怎麽樣,也都是因我而起,若不是我出山誅久怎麽會有機會成功的潛入狼族中。”
    他本身就是個罪人啊。
    “說什麽傻話,這個劫數是狼族躲不掉的。”夜餘那番話讓拾荒者有些惱火,她走過去用力拍了下夜餘的腦袋,恨鐵不成鋼的瞪著表情有些呆滯的夜餘,“如果你不出山,那麽狼族麵臨的就是滅族,誅久遲早會拿到靈珠。”
    確實如此,這個是注定要降臨在狼族的災難,不管怎麽樣都避不開。
    “我真的可以改變這個變數嗎?”夜餘啞著嗓音,眼眶通紅的駭人,“真的可以嗎?”
    “可以,我說可以就可以。”看到夜餘這模樣,拾荒者隻覺得心裏堵得慌,她挪開視線定在靜夜身上,語氣堅定的說道:“不是說還有避難所嗎?靜夜還有印象嗎?”
    靜夜輕輕喵了一聲,掙開突圖的手跳了下來。根據沉睡多年的記憶,朝避難所的方向走去。這個所謂的避難所是當年他一手建立起來的,靜夜精神有些恍惚,突然覺得物是人非,當年那些人早就離世了。
    夜餘的精神恢複了一些,他雙眼依舊發紅的跟在拾荒者身旁,如果夜空出了什麽事情他絕對不能原諒自己。
    靜夜挑的路極其偏僻,夜餘越走越覺得狼族他並不熟悉。陌生的景色不斷的從他眼前出現,甚至於還有一些前所未見的生靈趴在樹上,目光帶著怨恨的落在他的身上。夜餘低著頭心裏猶如被刀割一般,這可是他從小待的地方,怎麽一轉眼之間就全變了呢?
    這是後腦勺被人輕輕敲了敲,夜餘捂住腦袋抬頭看了眼身旁的拾荒者,還沒等他開口說話,就聽到拾荒者語氣寡淡的說道:“瞎想什麽,這件事情你並無過錯。”
    聽著她安撫的話,夜餘心裏好受了些,但是他還是耿耿於懷,“誅久假裝我潛入狼族,這本身就是因為我才會發生。”
    幼小的織幻一臉茫然的抬著頭看夜餘,覺得這人紅著眼睛像是要哭一樣。她糾結的看著手中僅剩的一顆仙人掌果,一副割舍摯愛的表情拉了拉夜餘的衣角,把仙人掌果遞給夜餘,奶聲奶氣的哄夜餘:“給你,你可不要哭鼻子哦。”
    拾荒者:“……”
    被織幻這麽一攪渾,夜餘壓抑的心情瞬間好了很多。他蹲在身子笑了笑,並沒有接過仙人掌果,隻是抬手揉了揉織幻的腦袋,“我不吃,謝謝織幻。”織幻的注意力隻在夜餘不吃仙人掌果上,她興奮的轉身乖巧的牽著智術的手,一邊小心翼翼的啃咬這僅剩的仙人掌果。
    突然靜夜停下,朝一旁的一棵巨大無比的樹叫了幾聲,拾荒者走過去把手摁在樹幹上,扭頭看著夜餘,“你認定你自己是罪人了嗎?”
    兩對視片刻後,夜餘目光一點點變的堅定,他搖頭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