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少年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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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風目瞪口呆,心中久久不能平靜,他扭頭看著肩上扒拉著觸角的小螞蟻,“然後呢?”
小螞蟻舔了舔前足,“兔清吞下醜顏丸,自毀容貌。兔棱被逐出師門,所謂的師尊臨終時囑托兔清不可傷兔棱,大致是良知吧。”
“你怎知曉這等隱晦的事?”小螞蟻知曉的事情太多,過於神秘讓季風心生疑惑,多多少少有了些防備之心。
小螞蟻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季風,最後嘿嘿一笑,“大俠,我不曾害人,你不必驚慌。”
“你,心思倒也縝密。”季風好笑的看了一眼隻需他小指頭一動,就能碾死的小螞蟻,“你這無憂無慮的模樣有幾分像季陽。”
誰知,小螞蟻表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大俠,你說錯了,季陽為人複雜多變,我可不像他。”
季風一征,季陽的變化他自然知曉,季陽以前的模樣在他的心裏已經慢慢模糊了,他分不清此時的季陽的模樣才是他真實的模樣。破鏡一族在未成年之前都難以預測性情如何,因而季風對此的態度處於猶豫不決。
小螞蟻的話他不是沒有想過,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裏,經曆了父母的變故和知曉了族人的本性,季風沒有把握季陽的性情會成什麽樣的,但是絕對不會和以前一模一樣。
月亮緩緩往下,季風躲開守衛閃身進了冰牢裏,一股逼人的寒氣隨即逼來,季風連忙運氣禦身,原本趴在他肩上的小螞蟻速度極快的鑽進他的袖口裏取暖,悶著聲道:“這般看來,兔清不想兔宜姑娘有事,故而囚於冰牢,想借助寒氣護住她的心脈。”
對此一無所知的季風神色微微緩和,“為何?”
“兔宜姑娘暫時無礙,大俠你不高興嗎?”小螞蟻答非所問,他緊緊盯著前方那一塊冰柱,觸角停止抖動,小眼珠子裏一片寒意。
季風無奈,也沒有繼續追問,若非小螞蟻不願意回答,那就罷了。
本身這事就存在太多詭異的事情,很多東西全都糾結在一起,季風還未弄清楚就迎來其他的事情。他自出生起就不喜吃肉食,按理來說早就被族人所丟棄,但是直到他成年才爆發,雖說有雙親的庇護,但是雙親在族裏的威信並不高。
破鏡一族性情殘暴,但是不至於全族狠下心活活將同類燒死。
“大俠,若是哪天你知曉一些事情,雖不是我本意卻害得你家破人亡,你會如何?”小螞蟻突然沉著聲詢問季風。語氣難得的冷靜平淡。
季風停下腳步,目光悠長暗淡,道:“嗬,我既無家又何來的家破呢。”
小螞蟻爬出來,它的觸角被寒氣凍得表麵上有了一層薄冰,低沉的繼續詢問季風:“假如呢,僅僅假如呢?”
“沒有假如,噓,別說話,這裏有些古怪。”
冰牢四周滿是冰柱,水滴聲聲入耳,季風掃視四周,這冰牢著實古怪,冷清異常,守衛也僅僅在門外,怕是這裏麵有異物守護。
哢嚓…
兔族不距一尺之遠,季陽翻身隱於草叢裏,看著燈光明亮的房間,腳下無意踩斷了地麵上的枯枝,原昏昏欲睡的守衛立即手握長戟紛紛走了過來察看。季陽腳下一點,躍上樹梢看著拿著長戟戳草叢的守衛,嘴角處笑得冷意四溢。
他不是傻子,那人令他前來兔清這裏查探消息,自然是想借他之手探一探兔清的功力深淺。若是他不敵兔清,自然是死路一條,若是他能敵過兔清,也避免不了雙方身受重傷,那人便能坐收漁翁之利,一石二鳥。
季陽狠狠吐了口渾濁的氣息,那人救他一命,如今大哥無恙,雙親的仇…
“切記,不可報仇。”
父親臨終前特意囑咐的話,他不敢違背。破鏡一族性情本就是冷淡,但偏生他們一家子都是有情有義之人,若是報了仇他怕雙親死不瞑目。這般看來,這世上也沒什麽事可留戀了,不如隨他所願,會一會那兔清,還了這恩情。
想至此,季陽眼眸暗淡無光,欲想躍下樹梢,卻看到那人閃身進了兔清的書房。
“嘖,這般迫不及待呢。”季陽冷嘲出聲,隱身在樹梢上,精心探聽房內的聲響。
房內,蠟燭已燃盡一半,火蕊隨著人影閃進跳動。兔清手中的毛筆一頓,墨水隨著毫毛滴在宣紙上,在紙上快速化開。兔清抖動毛筆,用力在紙上狠狠的畫下一撇,眼底一片冷清。
兔清將毛筆擱置在桌上,身子往後仰,最後坐到椅子上,眼睛看著門口處,最後挪到窗子旁,語氣緩慢道:“兔棱,好久不見。”
兔棱原本隱在窗口處的身影瞬間顯現,他原是明朗的五官不知經曆了何事變得滿是傷痕,兔清微微一愣,心中竟隱隱有些心疼他。想到此處,兔清的目光瞬間冷了下來,這人毀和半生的修為和清白,這副摸樣自當是報應。
“師弟,何苦呢。”兔棱苦笑不已,兔清傷兔宜逼他出來,無非是想知曉當年之事,又或者他已猜到也不願相信。
夜色深,月亮隱在雲層之中,風驟然變大,刮著窗外的樹枝掃到了窗框上,哢呲聲不斷。屋內燈光明亮,兩道人影立在窗口處,人影晃動得厲害,其中那道人影站立不動,任由另一人為所欲為。
“噗…咳咳咳咳。”
兔棱被兔清一拳擊在心口處,猛地噴出血,幹咳不已,他的身子大不如從前。
兔清愣住了,他那一拳隻用了三分力道,按理來說並不會傷及到他,但為何會吐血?
兔棱苦笑,握著胸口跌退幾步,“咳咳,當年之事你我皆不願多說,若是你執意想我死,我如你所願,隻是莫要為難兔宜了。”
“你毀我清白與修為,這些年你當真以為我不知你在何處嗎!”兔清冷笑,“兔棱,你這般小瞧與我,這是要將我置於何地才肯罷休!”
兔棱抬頭望著突然跌坐在椅子上的兔清,他扭開頭眼眶通紅,這麽多年以來,他不願多加解釋,師傅雖糊塗但卻是給予他第二次生命的人。他不願師傅後半生活在世人厭惡裏,但他卻忘了兔清也有知道真相的權利。
兔棱緩緩低頭,帶著一令人捉摸不透的語氣道:“抱歉,是我的錯。”
他聲音冷冷的,目光渙散盯著跳動的燈光,“兔棱,你毀掉我許多,一句抱歉就夠了嗎?”
“要我如何才能令你覺得舒服些?”
兔清勾唇一笑,雖然麵容平凡卻讓人依舊覺得驚豔,低下頭整理有些褶皺的衣服,啟唇吐出兔棱為之一震的話:“永生永世,為我之奴。”
兔棱盯著兔清許久,眼神極其複雜,兔清抬頭,嘴角含笑眼裏卻半無笑意,兩人的目光攪在一起。大致是兔清的眼神或許冷清,兔棱目光暗淡無光的挪開視線,最終停留在那張被一滴墨水毀去的字帖,“若能使你開心些,那便好。”
“你真惡心。”兔清張嘴就吐出傷人的話,他緊緊盯著兔棱的眼睛,企圖從中看出不悅或其他情緒,奈何這人眼睛裏依舊平淡如水,“回話!”
風忽的變大,季陽側身幾個跳躍閃躲到窗前,月亮不知何時被雲層蓋住,原是明亮的天空變得有些昏暗。季陽側耳努力聽屋內的聲音,隻聽到有人出拳以及吐血的聲音,他皺了皺眉,心想這挨揍的必然是那人。
“真疼,嘖。”季陽聽著那悶哼聲,有些幸災樂禍的笑了笑,繼續聽著屋內的動靜,也不知大哥他們怎樣了。
兔宜望著寒意思議的冰洞,不由得冷笑幾聲,她知曉族長對師傅的恨意有多濃烈,但是事情的始末族長不知曉,他沒有資格去恨師傅。這麽多年師傅為了躲他,不惜毀去容顏,他有何資格去恨!
“嗒嗒嗒……”
不遠處傳來腳步聲,兔宜閉眼不願理會來者。
“兔宜?”
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語氣滿是震驚,甚至還有心疼的意味。兔宜皺眉微微睜眼,看到原本不該出現在此處的季風,他一臉的震驚和心疼的神色,心底冒著一股情愫,她不想知道的情愫。
季風身子微微顫抖走了過去,伸手欲想去觸碰兔宜的臉,卻又生怕弄疼她在半途收回手,在距離兔宜不足一尺的距離停下腳步,道:“你,你可還好?”
兔宜輕輕一笑,聲音異常的輕柔道:“還好,就是有些疼。”
“忍一忍,我來救你了。”季風看著兔宜,心疼得險些呼吸不上了,但最後還是笑了笑。
小螞蟻看著兩人對視而笑的模樣,心裏有些不忍,但還是小聲的提示道:“大俠,莫要在向前了,不若會觸到陣法。”
兔宜眼神一變,看著季風脖頸處,語氣顯然冷了下來,“何人在說話?”
“莫怕,並無他意。”季風輕聲安撫兔宜的情緒,她如今身受重傷,不宜出現情緒過激。他伸手將脖頸處的小螞蟻接到掌心上,遞到兔宜麵前,“是他指引我前來救你,莫怕。”
小螞蟻自然知曉兔宜為何出現這麽大的情緒波動,畢竟這是兔族的私密,被一外人知曉會讓兔族的安危受到威脅。他抖了抖觸角,努力仰頭看著兔宜,眼神出奇的憐憫,“兔宜姑娘,你很安全。”
兔宜神色疑惑的看一眼季風掌心上隨手就能捏死的小螞蟻,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隻小螞蟻的話讓她心生不安,但他的話卻絲毫找不出錯誤。突地,她心口處一陣慌亂和刺痛,眼淚毫無征兆的砸下,在冰麵上異常的響亮。
不安?
兔宜迷茫的看著雪白一片的冰牢裏,季風也不知了何事,他皺眉低頭看掌心的小螞蟻,“她這是怎麽了?”
小螞蟻未曾和他直視,因而他不曾看到小螞蟻紅得幾欲滴血的雙眼,“我實話實說而已,兔宜姑娘在這很安全。”
“何出此言?”
“大俠,你還是想法子破了這陣法,記得避免引出在陣法中的守護獸。”小螞蟻不肯回答,扭開頭看著延伸至門口的道路沉默,他知道殺戮開始了。他無力阻止,他隻能救虧欠太多的季風,若不是他,季風怎會遭族人驅趕,怎會家破人亡呢。
“季風,對不起。”小螞蟻突然說道,語氣裏的悲涼讓季風不知所明。小螞蟻說完便直徑想從他手裏跳下去,季風察覺到他的行為後,連忙彎腰將他放在地麵上。
就在這時,小螞蟻抖著觸角問道:“你可知我是誰?”
季風不解,“你是誰?”
小螞蟻輕笑搖了搖頭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兔宜臉色越發慘白,但季風無法將她從冰錮中解開,他沒有信心將陣法裏的守護獸擊敗,一旦激怒它,後果無可挽回。
“季風,外麵是不是傳來打鬥的聲音?”兔宜突然豎起兔耳,因內丹被毀聽力減弱,根本沒辦法判斷是否有打鬥。她臉色有些驚慌的詢問季風,語氣難得露出哀求的意味。
季風眼神怪異的看爬在冰麵上的小螞蟻,心裏無不震驚。他終於知道為什麽小螞蟻會說兔宜在這裏很安全了,外麵時不時傳來武器碰撞的聲音,分明是一場惡戰。
這隻看似微不足道的小螞蟻究竟是何人?為何能夠提前預知會有這場戰爭?
“季風,咬破你的中指,在兔宜姑娘的四周滴血。”小螞蟻舔了舔被凍的發抖的前爪,示意季風快些,不然真的來不及了。
季風顯然不能理解他這話,後退幾步護住身後的兔宜,眼神滿是戒備的看輕而易舉就被捏死的小螞蟻,猶豫許久後語氣有幾分生硬的問道:“你是何人?”
“若是我想害你,你還能站在這裏嗎?”小螞蟻語氣難得嚴肅,“欲想救出兔宜姑娘唯有此法,破鏡一族是兔族的天敵,其血自然對兔族的守護獸有一定的震懾。”
兔宜心中的不安在這簡短的對話之中不斷擴大,她忍著心脈處傳來的陣痛,季風這副摸樣以及這個古怪弱小的小生物足夠說明發生了是什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