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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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虎立即垮下挺直的肩膀,鬆了一口氣,“幸好,不然師尊真要親自揍我了。”說完,他抬頭與我對視,眼裏帶著幾分委屈的打量我,“下次,不可再這般唬我,且你並不乖巧。”
清風拂來,將伏虎的袈裟寬大的袖口吹鼓幾分,幹淨的臉蛋掛著不讚同的神色。我扭開頭,笑容無法控製的笑彎眉眼。
“嗯,唬誰都不唬你。”
得到我保證後,伏虎才跟著我來到浮生樹麵前,樹枝繁茂的浮生樹被一朵朵血蓮花包裹住,形成堅固的保障。阿香臉上的薄紗未取下,她神色平靜的站在浮生樹前背對我們,周身的孤寂引得一旁的述執不斷搖擺枝幹,企圖引起她的注意。
我走過去,看了眼阿香臉上的薄紗,“阿香,你可準備好了?”
將印記重新納回軀體,過程極其痛苦,可抵撕破魂魄之痛。
她轉身,柔弱的身子挺直,目光裏的堅定讓我一時啞言,她點頭,“嗯,請上仙助我一臂之力。”
“自然,我需要你一滴指尖血,再加上伏虎羅漢的指尖血,借用他的血將你的印記從浮生樹裏強行引出。”
突然身後的伏虎上前幾步,左手按在浮生樹軀幹上,閉眼嘴裏念著佛經。隻是一瞬息的時間,他身上迸發出的佛光竟將浮生樹籠罩住。柔和的佛光順著枝幹流向四周,引導靈氣鑽入樹內。
這舉動著實把我驚到了,伏虎這是在安撫浮生樹。自從姬浣一事,即使我與樹合一但還是不能完全將浮生樹複原。伏虎的佛光竟然對浮生樹有作用,這讓我有些疑惑不解。
半燭香的時間,伏虎緩慢抬起右手,兩指順著左手下滑停在手腕處,原是柔和的佛光猛地炸開,係數被浮生樹吸收。
伏虎轉身,臉上掛著嚴肅的神色,他看了眼神旁的阿香,語氣竟帶著幾分不善,“你陰氣重,而浮生樹是靈樹,陰氣會侵蝕它。”
我臉色一變,垂下眼簾以免他發現我不對勁,“你怎會知道?”
伏虎表情滿是不悅,他氣呼呼說道:“拾荒你莫要開玩笑,這是眾所皆知的事情。”
我痛苦的閉上眼睛,深深呼了口氣,強行扯出一絲笑容,“是啊,眾所皆知的事情。”
為何清音他們不曾提醒過我呢?
不敢繼續往下想,我呼了口氣,“開始吧,伏虎一會助我將指尖血融入浮生樹內。”
他的佛光能使浮生樹抵抗減少,這將難度降低了許多。
話音未落,阿香動作極快的將手指咬破,一滴裹著陰氣的黑血懸浮在我麵前。我嗆了一聲。頗為驚訝的看著她笑了笑。
伏虎隻是手一揮,滿是佛光的血快速吞噬阿香的指尖血,融合在一起。
按住苦澀的情緒,捏出血蓮將融合二者的血裹住,雙手合掌整個人被浮生樹的葉片團團圍住朝浮生樹飛去,一股極其溫暖的光鑽進結界內,護在我心脈處。
腳踝上的攝魂鈴鐺鐺作響,我睜開眼,眼底的綠光隱約可見,樹葉散開一身嫩綠色衣著的我已在浮生樹體內,“以吾之名,令其聽命,引血主印記。”
話音一落,浮生樹猛的抖動,原本散開的樹葉再次被無形的力量卷起,快速飛轉在四周最後被攪碎成粉末,手費解的張開,青綠色的火焰在掌間顯出,借力一推將其推入浮生樹脈絡中。
與此同時,隱約傳來一道虎嘯聲,其聲洪亮不刺耳,帶著一股熟悉的靈氣湧入浮生樹內,裹住火焰消失在我眼前。待我再次睜開眼,一片偏暗淡的葉子懸浮在我眼前。悲傷痛苦的情緒不斷從葉片中往外流出,我伸手握住,陰氣瞬間鑽進我掌心,朝心脈處撞擊。
幸而伏虎事先用佛光護住我心脈,陰氣被佛光吞噬,極度悲傷痛苦的情緒險些將我淹沒。這是阿香臨死前痛苦掙紮的情緒,如果要重新納入,等同於再一次經曆一次痛苦。
我深深呼了口氣,離開浮生樹體內,站在阿香麵前攤開掌心,葉片像是受到共鳴般的飄起,圍著阿香轉了一圈最後停在她眼前。
阿香臉上若隱若現的痕跡讓我不忍,挪開視線,語氣有些沉重的說道:“吞下它,等同於再一次經曆臨死承受的一切,就能召回印記。”
話音一落,阿香毫不猶豫的伸手握緊由她印記化成的葉片,目光中的眷戀堅定濃烈得讓人無法無視,聲音發顫,“我什麽時候能重返人間?”
我手指縮進袖口,阿香的表情著實讓人不忍,“吞下就能返回人間,但時間不多,隻有一個月。”
“夠了,足夠我查清了。”阿香輕笑出聲,強烈的恨意引得一旁的伏虎微微皺眉,滿是不讚同我幫助阿香尋回印記。
最終是不忍心,食指按住阿香眉心處,豔綠色的光芒一閃而過,一朵血蓮花形狀的痕跡出現在她眉心間,“召回過程極其痛苦,這能緩解些許痛苦,明日我再同你一塊下凡。”
她張了張嘴,卻沒有說什麽,隻是表情有些壓抑的看了我許久才轉身離開。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我垂下眼簾,滿腦子都是伏虎之前所說的眾所皆知。貝齒緊咬下唇瓣,“伏虎,今日之事不要和人提起。”
整個浮生天的人,皆不可信嗎?
伏虎表情一愣,像是很疑惑的上下打量我一番,“拾荒,你今日有些古怪。”
我垂下頭,試圖避開伏虎的視線,我不想讓他猜出我此刻心裏想的是什麽,“可能心情不大好的緣故。”
我剛說完,伏虎就湊過來,細細看了我一眼,隨即皺眉,“被欺負了?”
“應是我欺負人差不多,”我抬手輕輕按在浮生樹的樹幹上,閉眼傾聽它深處發出來的聲音,但不曾聽到半點聲音。
伏虎什麽時候離開浮生天我沒留意,隻記得他滿臉疑惑的撓著光頭,點頭同意替我保守此事,我就失魂落魄的轉身離開浮生天。
思想來去,我依舊不放心茯笹。隱去身影翻進蓮花池內,站在池邊神色複雜的看著不遠處靠坐在樹幹上假寐的茯笹,他向來冷清的臉慘白沒有血色,露在外麵的手腕上有一道極深的傷痕。
一瞬間,感覺心髒抽疼不已。我縮了縮手指,輕微扣住袖子,目光艱難的挪開。這傷痕應是以前留下的,這麽深的傷口,茯笹經曆了什麽?他和我有著怎麽樣的糾葛?
但如果他愛我,那又為何將我的真身給了姬浣?
茯笹未曾睜開眼,我自是知道他察覺我的存在,隻是不願兩人再次陷入僵持的狀態不睜眼罷了。待到腳後跟發麻,我笑容有幾分牽強的收回視線,轉身想離開。
雷劫茯笹替我擋了,這筆債我遲早要還,欠著他的情我心裏不舒坦。
本想直接離去,身後卻傳來茯笹失望之極的聲音,“朧芷,你還是不願聽我解釋嗎?”
我身子一僵,閉上眼睛滿是他慘白的臉,深深吐出一口濁氣,轉身看著不知何時站在我身後不遠處的茯笹,神色平靜反問他:“帝尊,你覺得解釋很重要嗎?”
大概是我聲音太冷淡,他眼裏閃過一縷痛苦,“你比什麽都重要。”
“那好,我對自己下血咒一事,你究竟處於什麽角色上?”這件事壓在我心上太久了,久得我快喘不上氣。
不知為何,茯笹臉色變了變,垂下眼簾遮蓋住神色,聲音低沉沙啞的說道:“什麽角色?你想忘掉我,你信嗎?”
我突然想笑,眼眶發酸我連忙低下頭,“這樣啊,這解釋信與不信,對於我而言著實沒有什麽意義了。”
他伸手想要拉住我手被我避開,我扭開頭不願與他對視,快速離開蓮花池,沒有問出浮生天裏究竟有誰,是我可以信任這個問題。
茯笹和我不是一路人,從他眼裏我看得分明,裏麵沒有一絲情緒的波動。他是個可怕的人,到現在為止他的話有幾分真我竟絲毫猜測不出。
蹲在南天門出,我握住心口,重重的喘氣緩了半會才起身回浮生天裏。特意避開所有人,挖出前幾日從月老那偷來的桃花釀,抱著酒壇子躍上樹上,猛地灌了幾口才將心裏那股煩躁壓製住。
月亮懸掛在上方,我眯眼注視著潔白無瑕的明月,思緒一片混亂想不出個所以然。抱著酒壇子釋懷的躺在粗大的樹幹上,換個舒適的姿勢,“罷了,過往而已,不需多在意。”
明日下凡得加緊速度找回廉狄的魂魄,阿香隻是一隻小小的怨鬼,怎會知曉廉狄魂魄還存在世間這極其隱蔽的事情?我無聲冷笑,這人在暗處隱藏得不錯,但一旦被我拽出來定讓這人付出代價。
拿我當棋子,強迫我配合,交易自然按照他的想法進行,隻是過程我就不信還能步步逼我跟著他的計劃行走。
浮生樹隨風搖擺,月色灑滿整個院子。困意襲來我精神難得放鬆,任由裙擺垂下被風吹拂擺動,懷裏的酒壇子滾落在地上沒有發出一一絲聲響。熟悉的氣息隱約轉入鼻翼,我閉上眼翻了個身,假裝沒發覺茯笹的到來,任由自己進入夢鄉。
“朧芷,你什麽時候來見我?我好寂寞。”
女子輕盈孤寂的聲音從黑暗中湧來,我抬手輕輕觸摸那塊黑色的屏障,怎麽也推不開過不去。那女子痛苦的在對麵呻吟,斷斷續續傳入我耳裏,都是在呼喊我的名字。
我從夢中驚醒,撩開床簾下意識的看了我桌上的銅鏡。銅鏡中的女子,臉色慘白眼裏滿是眼淚,表情麻木茫然,看著令人心生同情。
低下頭,用力把頭埋入被褥中。這夢過於真實,夢中的女子痛苦的表情揮之不去,但我看不清她的模樣,那黑色的屏障阻斷了我的去路。
自從得知茯笹欺瞞我一事後,我睡得不安穩,總會夢到這些奇怪的事物。壓抑痛苦的情緒翻湧而來,我低聲呻吟幾聲,試圖宣泄心中的痛楚,但這全數枉然。
我胡亂擦摸臉上的淚水,抬頭看著緊閉的房門,許久後聲音猶如老翁一般蒼老無力,“嗅聞,進來一下。”
嗅聞喜歡化為原形休息在浮生樹上,因此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出現在我麵前,“上仙,你又做噩夢了嗎?”
看到她的那瞬間,我心中的不安褪去了不少,我笑了笑故作輕鬆的伸著懶腰,“沒事,夜蒲最近如何?”
嗅聞大致看出我不願多說,順著我的話繼續道:“昨日我下凡與他見過麵,傷勢已好。”
伸手輕輕揉了揉嗅聞的腦袋,視線與她懵懂幹淨的目光對上,我有幾分不自然的挪開視線,收回手,“那就好,回去吧,別待在浮生樹上了。”
沉默許久,嗅聞費勁生疏的扭著手臂輕輕拍我肩膀,聲音輕輕柔柔的帶著一股讓我不知所措的力量,“上仙,你還有嗅聞。”
我垂下視線,看著一塵不染的地板,“我沒事,放心吧。”
嗅聞離開時,很明顯的歎了口氣,背影中都帶著失望。
我重新躺回床上,雙眼麻木的看著上方懸浮的血蓮花,手一點點攀爬上眼眶旁,手指合攏遮蓋住眼睛,最終我還是被閻王那一句不可信影響到了。
浮生天眾人,似乎都知道我過去的事情,尤其是清音。過於幹淨的瞳孔,稚嫩的人兒身上像是籠罩著幾層迷霧,揮之不去的是詭異。
不願多想,我死死咬住嘴唇把手挪開,看著不斷旋轉的血蓮花,腦子裏再一次出現茯笹無力的表情。
我和茯笹之間,存在太多的疑點。鳳禦的話無非是給我一個借口,借此和他重新拉開距離,用陌生的新的心態對待他。
啟霧山一事,從夜餘的陳述中的智術我絲毫沒有記憶,就連茯笹身邊都不曾有過一絲他存在的痕跡。夜餘的話我能得知,智術與我的關係絲毫不低於重棄他們,但茯笹不曾和我提起這個人的存在,即使是啟霧山一事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