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一麵之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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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輕咳一聲,剛想開口就看到欻火走了過來,看了眼仆人身後的院子,“去告訴張德,說不久前的那兩個人前來找他。”
    仆人低著頭,依舊沒有讓開,語氣越發的堅定,“幾位抱歉,今日不見客。”
    “你確定?”突圖上前一步,站在我麵前看著仆人,抬手指了指他身後,“若是晚上幾步,你家大人怕是要沒命了。”
    即使聽到這麽嚴重的話,仆人的態度堅定得讓我心裏有些生疑,“諸位何苦難為小人,大人今日確實不舒服。”
    茯笹抬手,直接將其定住,重新牽著我的手往前走,聲音冷淡如骨道:“走吧。”
    我:“……”
    突然間回想起司馬懿一事,當時茯笹也這般,帶著一股冷酷勁直接推門而入。隻不過那會,他為何不認我?
    剛踏入院子中,欻火就搶先一步衝了過去,手中似乎捏著一條銀鞭朝前麵甩去。我不由一震,停下腳步想要細細查看時,卻發現似乎是我眼花一般,看錯出了幻覺。
    突圖拍了拍掌,他懷裏的靜夜竟不知去向,他眉眼之間不見一絲擔憂之意,看著欻火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欻火上使,好功夫。”
    所以說,方才並非我眼花了?
    還沒等我想明白,突圖的話直接點明,“那一鞭子抽出去,嘖,聽著那聲都覺得生疼。”
    欻火與謝仙,傳聞中掌管雷火的鬼。
    我腦子裏突然回響起這麽一句話。
    掌管雷火?鬼為何能掌管雷火?
    我突然之間迷糊了,看著眼前沉默不語的欻火,下意識的握緊茯笹的手,借此抵掉欻火帶來的不安感。
    欻火懶得搭理突圖的話,扭頭看了我身旁的茯笹,皺著眉詢問他道:“怨氣竟能成形?”
    他這話頓時讓我清醒,我看了眼他手中握著的那根銀鞭,隻覺得熟悉萬分,但卻絲毫沒有印象。
    感覺到茯笹握緊我的手,我立馬回神看了眼欻火,輕咳幾聲後走了過去,欲想看一下這院子究竟是什麽情況,“成形?”
    誰知欻火卻伸手阻攔,我吃驚的抬起頭看著他,一臉不知所終的模樣,“怎麽?我看不得?”
    茯笹稍微用力將我拉回他身旁,險些跌入他懷裏。我自覺得這是嚴肅場麵,不可摟摟抱抱的,於是快速穩住身子。
    他輕笑一聲之後,才開口回答方才欻火的問題,“怨氣自是不能成形,但若有人懂得利用,那就另當別論。”
    欻火垂下眼簾,手中的銀鞭像是感應到什麽似的,一直發出若有若無的低鳴聲,伴隨著欻火有幾分陰冷的聲音,讓人心裏有些發怵,“阿香嗎?”
    “她還沒這個本事。”突圖抬起手掌,隻見掌心中燃燒著烈火,“她隻是幫凶罷了。”
    他的話太古怪了,一副知道什麽似的。我示意茯笹鬆開手,朝突圖走去,看了眼他眼裏裹一層濃烈的厭惡之意,意外的挑眉,“你話是什麽意思?”
    剛說完,我感覺到這院子裏有一絲絲極其薄弱的熟悉的氣息。我整個人都陷入僵硬之中,脖子像是被人定住一般艱難的扭過去,看著院子中幾分像人的霧氣團似的怨氣。
    心口猛地抽疼不已,我用力咬住嘴唇死死盯著那一團人形狀的怨氣,手死死握成拳頭,險些氣急攻心,“楊語香,我定不會輕易放過你!”
    她怎敢!
    怎敢將廉狄的一魂放在這怨氣當中,借用廉狄的魂魄,使其得以成為如今這形狀。
    我雙目發酸,麵無表情的邁開步子就想直接走進院子之中,將廉狄的魂魄取出來。剛邁出步子,手就被人握住用力拉入懷裏,他帶著幾分惱意,“朧芷,你方才答應過我什麽!?”
    我眼淚瞬間奪眶而出,我死死揪著茯笹胸前的衣服,嘶聲裂肺的帶著哭腔喊道:“那可是廉狄啊!”
    聽到我帶著哭腔的話,茯笹身子明顯僵硬住了,他一點點推開我低下頭看著我滿眼淚的模樣,眼眶微微發紅,抬手輕輕替我擦拭幹淨淚水,聲音沙啞的詢問道:“他就這麽讓你不顧一切嗎?”
    看到茯笹這一模樣,我心口抽疼不已,垂下眼簾避開他那悲傷到極點的視線閉上眼睛任由淚水打濕了臉,“他因為我魂飛魄散,這是我欠他的。”
    茯笹嘲諷的笑出聲,他鬆開緊緊握住我手臂的手,身子一點點挺直,“你有沒有想過,你出了事,我該怎麽辦?”
    我抬起頭,呆呆的看著神色冰冷的茯笹,隻覺得我們之間似乎被什麽東西隔開了,我本想解釋卻聽到他語氣如冰霜一般刺骨,“你想救他,好,我幫你。”
    話音未落,茯笹整個人騰空消失站在那人形的怨氣的麵前,剛成形的怨氣搖搖晃晃似乎在看突然出現的茯笹,張著手想要將他吞噬掉,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就被茯笹身上的紫光切成粉末,隨風消失了。
    茯笹抬起手,一道微弱至極的光落在他的掌心之中。他輕輕握住那光,扭頭看著站在一旁的我,眉眼之間沒有往日我熟悉的神色,冰冷如同陌生人。
    我步伐僵硬的走了過去,他垂下眼簾避開我的視線,那握著光的手對我張開。我身子發抖,小心翼翼的伸手去觸碰那光,熟悉而親切。
    還沒等我握住它,它突然飄了起來圍著我繞了一圈,最後懸浮在我的眼前不斷地跳躍,發出肉眼接近看不見的光芒,像是在和我呼應。
    我抬起雙手,小心翼翼的碰著,生怕一不小心它就消失。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掉了下來,我合上雙手緊貼著臉頰,閉上眼睛懷念而悲涼的呼了口氣,“放心吧,我一定讓你回來的。”
    說完之後我將它放入之前的小瓶中,抬起頭時卻看到茯笹神色冷淡的看著我,一聲不吭,那垂放在身子兩側的好看的手,用力的握成拳頭。
    他眼睫毛輕微發顫,聲音中帶著幾分冷淡的詢問我,“他就這麽重要嗎?”
    “我在浮生樹裏,看到了很多。”我上前幾步,伸手欲想握住茯笹的手,卻被他躲開了,“看到了廉狄為我消失的畫麵,也看到我發誓要將他找回來。”
    他轉身,背對著我,聲音前所未有的悲涼,“朧芷,你心裏,真的有我嗎?”
    身後的欻火和突圖早就不知所蹤,我也不願茯笹有所誤會。我舍不得他質疑自己的重要性,更不願他因我有一絲一毫的難過。
    不顧一切撲過去抱住他的脖子,他下意識摟住我的腰,生怕我會跌倒一般的緊張。我賭的就是這個,賭他不管多生氣都不會輕易讓我受傷。
    我貼著他的心口處,聽著他強而有勁的心跳聲,將壓製在心口處許久的話說了出來,“茯笹,若是這世上沒有你的存在,我情願孤注終老。”
    他沉默片刻之後,原本摟著我腰部的手稍微用力,卻沒有往日的親昵,“既然如此,為何這麽不愛惜自己?”
    這若是解決不好,將會成為我和茯笹之間的一道結,我用力抱著茯笹,“他是廉狄,我一生的摯友。”
    茯笹:“我呢?”
    “傻子。”我輕笑出聲,輕輕推了推他示意他鬆手,隨即抬頭看著他冷清的神色踮起腳尖在那薄涼的唇瓣上烙下一吻,“你是我活下去的意義。”
    名震三界的茯笹帝尊,在我麵前流露出脆弱的表情,生怕會錯意的看著我,輕聲問道:“真的?”
    我彎眉笑得燦爛,忍不住將他往下拉,又踮起腳親吻他的額頭,摟著他的脖子笑得越發明媚,“自然,比珍珠還真。”
    說完之後,我細細打量他的表情,依舊一副生人勿近的神色,我忍不住歎了口氣,與保持彎腰姿勢的茯笹抵著額頭,“還氣嗎?”
    帝尊一字千金似的吐出一個字:“氣。”
    我願意看到茯笹流露出不一樣的一麵,也願意縱容他,我帶著幾分笑意,“那怎麽樣才解氣?”
    他抿了抿嘴,耳垂已經微微發紅,隨即他抬手點了點自己的臉蛋,一言不發。
    我開懷的笑出聲,隨即抱著他的脖子在他臉上又親了一口,親完後還覺得有些不夠,舔了舔有些尖銳的牙齒,在這張足以讓三界女子為其瘋狂的臉上,輕輕咬了一口。
    咬完之後,我退開兩步,滿意的看著茯笹臉上那明顯的兩顆牙印,“尊敬的帝尊,你還氣嗎?”
    茯笹抬手輕輕磨蹭著我在他臉上留下的牙印,伸手將我拉入他懷裏,嗓音炙熱而沙啞,帶著濃鬱的情緒道:“我愛你。”
    我鬆了一口氣,知道茯笹心裏的那根刺被我剔除幹淨了。我蹭了蹭他的胸口,隨即笑了笑,“我也愛你,所以下次不許瞎說了。”
    他摟緊我,把頭埋在我脖頸之處,親吻幾下之後才回答我的話,“嗯,不會了。”
    抱了一會之後,我視線中出現了張德的身影,我眼裏閃過一絲殺氣,輕輕推開茯笹,指著不遠處的張德,“好了,先辦正事。”
    說完,茯笹抬起手虛空一握,隻不過是虛無的一拉,張德整個人就被隔空拽了過來,一臉驚恐的看著我。
    “我問,你答。”我皮笑肉不笑的看著身子不斷發抖的張德,“好好回答,能做到嗎?”
    張德雖然極度恐懼,但卻依舊能說出完整的話,“你,你想知道些什麽?”
    我將笑容收起來,繞著動彈不得的張德走一圈,細細打量他一番之後,確定他身上有阿香的鬼氣,“來劉府那隻鬼呢?”
    “哪,哪隻?”張德身子依舊發抖,雙眼根本不敢看茯笹一眼,快速看了我一眼之後低下頭,“每日來府裏的鬼,不止一隻。”
    “那真是個香餑餑,”我露出嬉笑的表情,眼裏帶著幾分寒意的看著張德,“非要我說明白你才肯說嗎?”
    話音剛落,張德痛苦的呻吟一聲。
    我收回手,看著方才狠狠攻擊他的血蓮花漂浮在他的眼前,鎮住他,緩緩問道:“楊語香身在何處?”
    張德痛苦的扭曲著整張臉,慘白無力的臉再加上虛弱的聲音,襯得他萬分可憐,“她早就死了,我我怎會知道她在哪。”
    我挑眉,這張德和阿香究竟是什麽關係,竟這般護著她,生死都不顧了,“不見棺材不落淚是嗎?”
    手輕輕一揮,原本隻是漂浮在張德麵前的血蓮花一點點散開,將其包圍在中央,隨即快去聚攏,“說不說?”
    張德表情極度驚恐的看著我,眼裏搖擺不定,直到血蓮花的花瓣與他相隔不過一件薄紗的距離,才痛苦的閉上眼睛,艱難的說道:“我說。”
    “方才那個問題,我不想聽了。”我收手血蓮花與他拉開距離,帶著幾分惡劣的笑意,“她生前,和你是什麽關係?”
    張德表情微妙的難堪,他別開頭,聲音有一絲生硬道:“一麵之緣。”
    我挑眉,一麵之緣你能做到這一步?“騙誰呢?”
    他扭過頭看著我,眼裏帶著幾分嘲諷,嘴角微微揚起像是回想起什麽一樣,“都說楊家出美人,我隻不過是凡夫俗子,怎會不心動?”
    聽到這話,我有些驚訝,“你喜歡她?”
    他像是妥協一般,整個人有些頹廢的聳了聳肩,眉目之間滿是對自己的嘲諷,“一廂情願罷了。”
    “今日你為何幫她?”我格外好奇,絲毫不掩蓋,“你不知道她要對付得人,是劉燃你的主子嗎?”
    他苦笑幾聲,聲音滿是痛苦之意,“知道,但這是我欠她的。”
    我突然想起阿香那日的話,不由的皺眉看著眼前這位神色的人,“因為她的臉?”
    聽到這話,張德痛苦的抱住腦袋,控製不住的往後跌退幾步,掙紮而又自責,“正是,若不是我,她怎會是如今這副模樣。”
    我見狀,連忙將血蓮花收回,以免張德誤傷了自己,繼續追問下去,“究竟發生了什麽?才讓她成為這副模樣。”
    生得明媚動人,一朝跌下塵埃之中,這種滋味何其痛苦。
    我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