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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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佐氣喘籲籲的來到莊墨的房間時,莊墨已經起身,在房間中看書,見到他的模樣道:“你這是跑著來的嗎?”說著將手中的書放下,起身走至桌前為他倒了杯溫茶遞給他,又示意他坐下歇一歇。
公孫佐接過一飲而盡,而後坐下道:“庸王府中多了一條阻礙,看來往後我來找你,得小心了。”
莊墨低眉略想了一下,便也猜的出公孫佐說的阻礙是誰,在公孫佐對麵坐下,他笑道:“這麽說,你同他方才交過手了?”
公孫佐道:“交手不至於,隻是我覺得好玩,便耍了他一下,現在他人大概被困在竹林裏。”
竹林是南安城外一處十分大的林子,進去便很難分出東西南北,不熟悉那處的人進去,不走上幾個時辰,是走不出來的。
莊墨道:“你啊,這個樣子耍他,怕是下一次他見到你,要生吃了你。”
公孫佐無謂道:“來吧,茫茫江湖,還沒有我怕過的人!”
莊墨問道:“南安城近日也算是太平,你今日來找我,可是又得到什麽消息了嗎?”
一時被那個陸英打岔,差點忘記了正事了,公孫佐這才道:“不是,是思羽姑娘要見你。”
莊墨道:“好端端的,為何要見我?”
“那個……”公孫佐開口,看著莊墨道:“她知道了曲陽的行蹤,便去行刺了曲陽。”
對麵的莊墨沉默了。
公孫佐以為莊墨是對於思羽的莽撞行為而生氣,是以他勸道:“其實也不全然怪她,碰到了自己的仇人,擱誰身上都沉不住氣不是?”
莊墨這才開口問道:“她人呢?”
公孫佐道:“受了傷,現在在聆風閣養著傷呢。”
“傷的嚴重嗎?”
“曲陽的內力深厚,且出手是想要要她性命,所以傷的極為嚴重,索性沒有性命之憂。”
“那郎十三那邊還有什麽消息嗎?”
“他一直跟著曲陽,暫時沒有動靜,隻是昨日他傳來的消息中,稱與曲陽對接的那個人,是歐陽覃。”
“歐陽覃?”
“我在想,既然歐陽覃同思羽姑娘交過手,怕是她的身份,很快便被歐陽覃所察覺,她再回暖春閣,怕是不大安全了。”
莊墨點頭,低眉思索了片刻,而後歎道:“也好,趁此機會,就讓她安全的隱退吧。”
公孫佐道:“那,她想要見你,為自己這次的魯莽親自向你致歉,是見還是不見?”
莊墨道:“她為複仇,有此行為也是情理之中,又何談什麽致歉。”
這便是不見了,其實公孫佐也覺得,既然思羽現在是處在危險時期,歐陽覃一旦見過她,必然會查她。
雖然思羽在南安城中同莊墨見麵的時間總共就那麽一次,但是歐陽覃若是細查下去,不難查出她同聆風閣有關聯。
歐陽覃那麽一個人,連庸王府都敢派人行刺,依著她的性格,動不了莊墨與聆風閣,自然會挑最弱的下手。
這個時候,她還是小心一些為好。
公孫佐臨走的時候,莊墨忍不住的又囑咐道:“這段時間就讓她在聆風閣養傷,傷好之後,就讓她離開吧,暖春閣也不要讓她再去了。”
公孫佐點頭。
思羽回回往聆風閣所問的消息,都是關於莊墨的,常年行走江湖,見的人多了,自然思羽的那點小心思公孫佐看得通透。
這一路上他都在想,如何婉轉的告訴思羽,莊墨不同意與她見麵一事,這被人拒絕的這麽幹脆,是誰都會傷心不是,可是待他小心翼翼且又委婉的轉達了莊墨的意思後,沒有預想到的美人垂淚之景,反而是十分平靜的道聲:“知道了,多謝閣主在中間周旋。”
這麽平靜的反應,倒是讓公孫佐一時間有些錯愕。
搖頭歎息一聲,果然是女人的心思猶如海底針,不好猜啊。
又修養了幾日,傷也大致差不多都好了,這一日思羽便向公孫佐請了辭。
遵莊墨的吩咐,公孫佐也早已經派人給思羽尋好了落腳的地點,囑咐了她幾句,便也沒有多說什麽。
思羽出城門,天色已經漸黑,她坐在馬車上出了城門,馬車在行出城門的那一刻,她掀開車簾子向外探頭看去,又看了一眼南安城這三個字,想起城裏麵的那位素衣少年,這一別,怕是之後再也不能再相見了吧。
想到這,心中不免有些難過,手不經意的朝腰間摸去,那裏時常掛著的,是她娘親留給她的唯一玉佩,她傷心難過的時候,都會攥著它,向它訴說自己所有的煩惱。
可是她手碰觸到的,除了那穿在身上的素錦料子之外,腰間所掛,空無一物。
思羽心中略過一絲的慌亂,慌忙打開放在一旁的包裹,翻去,可是裏麵除了一些衣服和銀兩之外,便無其它。
她猛然間想起,她去行刺曲陽之前,生怕行動的時候丟了玉佩,便將它取下,收了起來,那麽現在那個玉佩便是在暖春閣了。
思至極,她慌忙吩咐馬車折了回去。
未免再出什麽差錯,思羽回暖春閣時是從後門悄悄的進去的,好在她一直以來都愛清靜,所在的房間地方也比較偏僻,這時是暖春閣內最忙的時間,所以沒有人會注意到這裏。
她走進去,關上了門,很快的便從枕頭下麵找到了自己的玉佩,她欣喜,正欲拿起來走的時候,門這時卻被人打開了。
走進來的是紫衣。
她走進來輕關上了門,看著思羽的神色匆匆,她上前問道:“姐姐剛回來,這就要走了嗎?”
思羽知道了紫衣同歐陽覃的關係,更何況刺殺曲陽時,紫衣也在,是以這一次見麵,她神色有些不大自然,但她仍舊應道:“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
紫衣倩然一笑,而後走至一旁的桌前坐下,看著思羽問道:“姐姐的傷,好些了嗎?”
思羽的心頭瞬間一寒,她也霎時知道了,盡管自己是全副武裝的去刺殺曲陽,可還是被紫衣一眼就看穿了。
想到這,她再看向紫衣時,難免會有戒備之意。
紫衣倩然一笑:“姐姐不必對我有如此的戒備,我並無惡意的。”她說著伸手示意思羽坐下,而後道:“原本我前兩日也就要走了,但是想著能與姐姐再見上一麵,便一直在此等姐姐回來。”
這一句話,也讓思羽明白了,紫衣這一次,是有備而來了。
她理了理思緒,從容的坐在紫衣的對麵,看向紫衣問道:“既然事情到了這種地步,那我且問一問你,你時常提及的那個姐妹,可是相國府的歐陽小姐?”
紫衣迎上她的視線,與她四目相對,她坦然道:“是。”而後她反問道:“那姐姐呢?一直以來心中所牽絆的那個人,是聆風閣的閣主還是庸王府的那位不凡的琴師?”
思羽不答,隻是定定的看向紫衣,希望能從她的神色中瞧出些端倪。
與紫衣相識的這些時日裏,思羽每每聽她談及到這位姐妹的時候,連眼角都是深深的笑意,可見她們姐妹之間的感情,是如何的深。
她既然是歐陽覃的姐妹,定是知道歐陽覃與聆風閣,與庸王府是敵對的關係,那麽此刻來問她這句話,又是何意思呢?
“姐姐不必再想了,她是她,我是我,不管她在這南安城中扮演什麽樣的角色,都與我是無關的。”
仿若能夠洞察出思羽的心中在想什麽,紫衣低眉一笑,淡淡的開口道。
聽她如此說,思羽淡然道:“那麽今日咱們不是處在朝堂兩爭的敵對方麵,還是如之前一樣,姐妹一般的談話,如何?”
紫衣點頭道:“可以。”
之後,兩人相視一笑,彼此放下了對彼此的戒備。
紫衣率先開口道:“記得三年前我初來暖春閣時,還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小丫頭,因為天生愚笨,舞跳不好,就連琴也彈不好,媽媽時常罵我,說我琴棋書畫沒有一樣是精通的,想想那時的情景,再想想現在,卻是有些感慨,那個時候因為時常挨罵,因為沒人哭訴,便總是會躲在角落裏哭泣,那時,是姐姐對我伸出了手,親自教導我彈琴,所以才有了如今的紫衣,這是天大的恩情,紫衣從來沒有忘卻過。”
聽紫衣提到從前,思羽想到第一次見紫衣的情景,那是一個普通的再普通不過的一個小女孩,當時她已經是名動南安城的風雲人物,是以這麽一個不起眼的女孩,自然是不怎的去注意。
可是那一次,她卻看到媽媽責罵她的情景,她咬牙堅忍著,事後躲在一旁角落裏哭泣,這樣子的情景,讓她想到了當初的自己。
沒有人生下來便什麽都會,所謂的琴棋書畫風流人物,都是靠後天的辛苦努力才換來的,當時她初從地獄上來的時候,也有人教過她琴棋書畫,她因為不懂,教她的那位先生便時常罵她,那時她也是同她一樣,不敢出聲,隻能躲在一旁的角落哭泣。
後來,是那個人走過來,執起她的手來到先生的麵前道:“琴棋書畫四樣,隻取其中一樣精通便好,你說她沒有天賦,我偏要教她琴藝,且還要讓她靠琴藝謀生。”
想到這裏,她道:“都是經曆過同樣事情的人,所以遇到相同境遇的人,比較感同身受罷了。”
紫衣又問道:“姐姐方才說同我遇到了相同的境遇,是否當年救你的那個人,教你琴藝的,便是庸王府的那位琴師?”
這一次,思羽沒有否認,她點頭道:“卻是如此。”
紫衣心中這才有了答案,之前歐陽覃拉她去庸王府前聽一位琴師的琴音,希望能夠從那位琴師的琴音中,讀懂他此刻是在想何,那時她就覺得琴音似曾相識,如今一切都豁然開朗,她道:“那姐姐心中的人,也是他了?”
思羽沉默。
這種沉默,在此刻所表達出來的意思,也便是默認,紫衣沒有再去追問,而是將話題轉移到了另一處道:“那你與七殺堂的二堂主之間,又有什麽仇恨呢?為什麽明知道以自己之力殺不了他,還要讓自己去涉入危險中呢?”
思羽道:“我與你說過的,我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親人,也與你說過,曾經有一段時間,是活在地獄中的,那時,將我推進地獄的人,便是他!”
“什麽?!”紫衣驚道,她從前隻是寥寥無幾的聽思羽提起過那麽幾句,但是那段時間的遭遇太過於痛苦,她知道思羽不願意提及,也不想再去碰觸那段傷疤,是以她從來不曾追問過半個字,如今聽思羽提及造成她當年狀況的是曲陽,她不是不心驚。
思羽道:“五年前,就是他,拿著那柄劍,殺了我全家,連我那才兩歲的弟弟,都不曾放過,若不是我因為一時間的貪玩,藏入了地窖中免於一難,恐怕現在也成為了他劍下的亡魂,他,即便是化成了灰,我也認得!”
滅全家之仇,的確是不共戴天之仇,紫衣這才明了,她為何會那麽不管不顧的,去暗殺曲陽。
“縱是這樣,你與聆風閣相熟,公孫佐與郎十三又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隻需讓他們幫忙,便夠了。”
“可是此仇,必要親手殺之,方可報!”
紫衣沒有再說話,良久之後,她才歎道:“既然姐姐今日與我坦誠相待,那麽我也不妨說一說我的事情。三年前,家鄉鬧災,家人餓死的餓死,病死的病死,獨留我一人千裏迢迢的從商州前往南安城逃災。誰知路上遇到了兩個人,想要對我行不軌之事,當時是覃兒經過,救了我。當時我們都一無所有,但是對未來卻是滿懷憧憬,她聰明,所以夢想便是匡扶君主,名垂青史,而我,當時想要賺足夠的錢罷了,後來入了南安城,第一次在街道上看見姐姐你,我便知道,我也想要成為和你一樣風光的人。後來我做到了,是姐姐一手提拔我,讓我的琴藝能夠有今天的成就,覃兒她是將我從虎狼口中救出來的人,而你是那個賦予我才藝,賦予我生命的人,你們都是我的姐妹,對於你們,我都是一視同仁的。”
這些話,紫衣從前都沒有對她說過,如今聽她說起,心中不免動容,因為畢竟兩人也相依生活了三年,三年的時光中,前一年內,她們幾乎是形影不離的,因為她要教她練琴。
紫衣語氣稍頓,而後又道:“其實,身在富貴中,每日流連在這些人群中,我才知道,原來自己真正想要的,隻不過是從前那種平淡的時光,這種煙花巷柳之所,我早已經厭煩,所以,也早就有了想要離開的想法。”如水的眼眸看向思羽,神情真切,“我知道,姐姐要離開這裏,是因為怕覃兒知道你的身份,對你不利,所以,趁著現在,你走吧,媽媽那裏,我替你周旋。”
“那麽你呢?”
紫衣道:“等你安全離開了,我便離開。”
時間是耽擱的有些多了,思羽站起身來,在走至門前,手碰觸道門時,身後傳來紫衣的聲音,她道:“此經意別,不知何時再能相見,珍重。”
她轉身,朝紫衣露出了和善的笑容,道了聲:“珍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