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顏奎之計

字數:6758   加入書籤

A+A-


    ,最快更新君權為上 !
    這場雨並未下多久,便止住了,大雨過後,空氣中散發著沁人心脾的味道。
    “藥熬好了沒?”
    庸王府廚房內熬藥的仆人,正在專注的拿著扇子扇著火候,聽聞這動靜抬頭,瞧見是管家前來拿藥,他站起身,用抹布墊著手掀開藥蓋子看了看,方才朝管家笑著道:“您再等上片刻,馬上就好。”
    管家輕點頭,看著那人將火熄滅,便等在一旁。
    “噯,管家有沒有覺得,近日府上的氣氛有些不同?”那人一邊倒著藥一邊八卦的問管家,管家道:“哪有什麽不同,還不是同以往一樣。”
    “你說賜婚聖旨下達,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怎麽我瞧著咱們的殿下好像並不怎麽開心,還有莊先生,殿下與莊先生從前那麽要好,竟然連句恭喜都沒有,這兩日瞧著他們,都覺得他們之間鬧了矛盾。”說話間,黑乎乎的藥已經全部倒入了碗中。
    管家上前,從桌上端起藥碗慎道:“好好的幹你的活吧,哪裏來的那麽多心思去想別的,我看啊,你是太閑了,等下熬好藥之後就去前院幫忙幹活吧。”
    “哎呀別啊,我說的都是事實好吧。”仆人慌忙上前拉著管家試圖說服管家不要讓他去前院幹活,但是管家卻偏偏不如他的意,讓他快些將這裏的活計收拾幹淨去前院幫忙,之後護著藥離去了。
    仆人跺了跺腳,暗自罵自己多了嘴,簡單的收拾了幾下,便走了出去。
    “哎,見到陸英了嗎?”剛出門,迎麵便碰到了顧安。
    他搖了搖頭,“以往他每日都會來廚房,這麽一說我好像也好久沒有見到他了。”他語氣一頓,問道:“你也找不見他了嗎?”
    顧安道:“興許是去別的地方了吧。”
    仆人撓著腦袋,看著顧安離去的背影,心道:不正常,真的很不正常。
    好像是自從賜婚聖旨下達之後,府上的氣氛便十分的詭異。
    他想起聖旨下達的那一日,眾人在廚房說庸王與顏初雪是多麽的郎才女貌時,當時陸英恰巧經過,聽到之後竟是朝他們甩了臉子,之後便再也沒有見過他了。
    陸英從來庸王府,便不聽下人們去議論高仙庸,從前議論的都是高仙庸清湯寡水,不懂憐香惜玉,他會生氣也是正常,然而那一次所議論的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好事,陸英為何會生氣?
    難道說……
    騰時,那個大膽的想法顯露在腦海,他腦子瞬間一個激靈,而後慌忙將這個想法給否訣了。
    他搖搖頭,撓了撓腦袋嘀咕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管家將藥拿至莊墨的房間時,崔大夫已經為莊墨診好了脈象正要離去,待莊墨喝完了藥之後,管家想起了那個仆人的話,想起這些時日高仙庸與莊墨兩人相處的狀態,他忍不住開口道:“先生,其實先生對於殿下來說,心中的地位無人能夠取代,老奴跟隨殿下身邊這麽些年,還從未見他對任何一個朋友這麽上心過。老奴想,不管殿下是否娶妻生子,都不會影響先生你這個朋友在殿下心中的地位的。”
    原來,管家一直以為他們兩個這段時間的不言語,是因為賜婚聖旨下達,怕影響他們之間的友誼,才會如此。
    莊墨笑了笑,“我知道,也從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管家道:“可是殿下他重情誼,什麽事情都不會表達出來,先生不在意的事情,可能就放在了殿下心裏,老奴覺得,既是朋友,之間若有隔閡,兩人都避而不談,問題永遠也不會解決。”
    莊墨想了想道:“我知道了,會去找殿下說清楚的。”
    管家這才喜笑顏開,笑著退了出去。
    屋子裏頭的莊墨輕歎了口氣,他又何嚐不想與高仙庸麵對麵談一談,可這段時間他好像一直在躲著他……
    然而,莊墨他不知道的是,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情,將他與高仙庸之間的關係,降至了冰點……
    這一日天氣風情日朗,是難得一見的好天氣。
    一大清早,伴隨著那第一聲鍾聲敲響時,南安城四個城門也已經打開。
    北城門打開時刻,守門人遙遙便瞧見那遠處一排排的人正往這個方向趕來。
    他忙偏頭問一旁的另一個士兵:“這一大清早的,不知是哪個商隊想要入城,這商隊的人數看樣子也不少,定是和城中哪家大戶人家做生意。”他嘖嘖的道:“看樣子是單大生意,不知道要賺多少錢呢。”
    另一個士兵道:“離的這樣遠,你怎麽就瞧著一定是商隊呢?萬一是城中哪個富貴人家回城也說不定。”
    “若是城中富貴人家,出門必然會備轎攆,可是你再瞧瞧他們,那正中間的馬車,我在這裏看就覺得是裝貨物的,並非是坐人的。”
    “那可不一定,你知道嗎?囚車遠遠瞧去,也是這個樣子的。”
    “切,一大早的,說什麽囚車,是嫌城內最近太平了麽?哎呀,你碰我做什麽?”他正說著,隻覺得自己的胳膊被另一個人拉著難受的緊,他不耐煩的看向他問道。
    但見後者指著那長長的隊伍道:“好像是被我說中了。”
    士兵順著瞧去,此時隊伍已經離這裏近了些,隱約的能夠瞧見那前方騎在高頭大馬上的人,身上穿著的是官服。
    很顯然,若是一個普通的商隊,又或者是富貴人家回城,不會有官兵親自護送,身後隱隱能夠猜測的到的馬車,定是囚車了。
    士兵往地上輕啐一口唾液,道:“還真被你小子給說中了。”
    說話間,那隊伍已經行至城門前,守門的士兵這才瞧清來人,慌忙上前低下頭,彎腰行禮。
    那隊伍的正中間,不是什麽裝貨物的貨車,也不是什麽富貴人家乘坐的轎攆,是實打實的一個囚車。
    這個囚車與普通的囚車基本一致,然而仔細瞧去,這個囚車的囚籠,是用鋼鐵所致,被囚在籠子裏的犯人,身上綁了好幾道大粗鏈子,蜷縮在籠子裏,滿頭烏黑的發遮住了臉,讓人看不清容貌,隻是在清風吹拂時,才得以瞧見那眉間的一點紅。
    他身上的那件破不衣衫,已經被鮮血染就的分不清衣衫本來的色彩,看來抓捕的時候,經過了殘酷的交戰,才得以抓捕。
    那麽這個犯人,究竟是誰呢,又是所犯了何事,為抓捕他竟然會派出這麽大的陣仗?
    騎在馬背上的顏奎,大搖大擺的拉著囚車行走在大街上,雖然早市的街上並沒有中午時那麽多,然而此刻有人奔走相告,街道兩邊看熱鬧的人,就愈加的多了起來。
    公孫佐將這個消息帶給莊墨時,他剛剛服下了藥,躺在床上。
    在聽聞顏奎陣仗十分大的帶著囚車在南安城走了一圈時,他半坐在床上問道:“那個犯人,是誰?”
    公孫佐眉頭深鎖,他看了莊墨一眼,躊躇開口道:“陸英。”
    “陸英?你們的人不是一直在跟著他嗎?怎麽會?”前段時間陸英突然向高仙庸告了假,之後便離開了庸王府,莊墨當時覺得事情有些不大對勁,便讓公孫佐多多留心他的行蹤,才兩日的時間,怎麽會……
    公孫佐深吸一口氣道:“他出城門好像就一直知道我們的人在跟蹤他,所以故意的在城門附近晃悠了很久,讓人察覺不透他的行蹤,而後在一間茶樓歇息的時候,他竟然喬裝城了老太太,等我們的人反應過來去追時,已經晚了。這段時間一直在想辦法察覺他的行蹤,都一無所獲,直至今日囚車過城時,才知道他是被顏奎的人給捕了。”
    怪不得,他這幾日總是心神不安,原來真正的根結是在這裏啊,如今陸英被捕,那麽下一步……
    “殿下,不能去啊。”
    就在這時,遙遙傳來顧安勸阻的聲音,不用想也知道門外現在發生了何事。
    莊墨暗叫不好,慌忙的從床上起身,未來得及披上披風,便開門走了出去。
    剛出門院,果然瞧見高仙庸正大步的向外頭走去,顧安在一旁試圖阻止著,然而高仙庸卻充耳不聞。
    “站住!”
    莊墨對著高仙庸的背影,喊道。
    那正大步行走的步子頓住,見前方那抹玄色的身影站住,莊墨走上前問道:“殿下要去做什麽?”
    顧安在一旁慌忙道:“今日護國將軍從江州擒了陸英,殿下聽聞這個消息,便要去救陸英,這個時候怎麽救啊,先生快些勸勸殿下吧。”
    有風吹來,或許是剛才走的急了些,這一陣風入口,莊墨喉嚨癢的緊,沒有忍住的便輕咳了起來,高仙庸的神色這才有了緩和,伸手想要為他順背,這時卻瞧見公孫佐拿著披風走了過來。
    見公孫佐將披風為莊墨披好,他方開口道:“今日城中所發生的事情,你已經知道了吧。”
    莊墨點頭,“所以,殿下這是要去救他?”
    高仙庸呡唇,“既是知道,為何方才還有一問。”
    莊墨凝眉,“那殿下可曾想過用什麽方法去救?直接衝到王上麵前告訴他顏奎是陷害你,還是去劫獄?他顏奎為何會大張旗鼓的帶著囚車在城中走一遍,殿下真的就一點也想不到嗎?”
    他怎麽可能會想不到,上一次濮陽候一事,他出麵去了皇陵,拿出當年的遺詔救了濮陽候一命,證明他和濮陽候是一個陣營,自然是成了顏奎的敵人,濮陽候他是動不了,然而在皇城的他呢?自然是成為了他實施報複的對象。
    今日顏奎這樣大張旗鼓的帶著囚車在南安城走一圈,不就是在告訴他,他的人在他手上,看他如何做嗎?
    莊墨道:“現在他巴不得你沉不住氣,有所行動,這樣他就拿捏住了你的把柄,給你按上一個私通亂黨的罪名!這個罪名對你來說是什麽結果,你知道的。”
    這些高仙庸他都知道,然而……
    “我知道。”他偏過頭去,牙齒咬的咯咯的響,他道:“那我總不能什麽都不做,眼睜睜的看著他去死!”
    莊墨道:“王上沒有歐陽覃那麽好糊弄,隨隨便便就能以一個紅痣而相信他不是什麽煽動暴亂的人,更何況如今還有顏奎在一旁煽風點火,怕是他就等著你動呢。”
    顧安在一旁道:“是啊,先生說的不錯,殿下這時要是沉不住氣,怕是就中了他的圈套,殿下就聽先生的話,回去吧。”
    莊墨的話固然有道理,然而高仙庸卻不為所動,想起與陸英相識以來,他哪一樣不是在為他忠心做事,如今他有難,且這個難還是因他而起,他實在是做不到在府上等著什麽都不做。
    他烏黑的眼眸盯著莊墨,忍了幾忍終於還是出聲問道:“若是今日被抓的人是我,又或者是他……”高仙庸目光緩緩的落在公孫佐的身上,輕聲問道:“你還會如此的淡定嗎?”
    莊墨身子怔住,沒有想到他會有此一問。
    原本公孫佐隻是在一旁看著,畢竟這件事他隻是個局外人,然而看著高仙庸對於莊墨的苦口婆心相勸,依舊不為所動,且還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他再也看不下去了,插嘴道:“庸王,對事不對人,今日這事明顯是一個陷阱,你怎麽還如此的固執下去呢。”
    高仙庸抿唇,選擇無視公孫佐,他看著莊墨問道:“是不是連你也覺得,我此刻的行為太過於固執,甚至有些幼稚,明知道是陷阱還要一腳踏進去,甚至是蠢的可以?”
    被高仙庸的話刺激的,心口悶疼悶疼的,幾欲站不住腳,幸得一旁的公孫佐扶著,他才撐著身子,抬起眼皮看向高仙庸道:“你是蠢!”
    高仙庸唇角揚起一抹讓人察覺不了的苦笑,他道:“你滿腹心思算計,本就能夠成就一個明君,可是你卻偏偏選擇了我,我是有向上攀爬之心,可是若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是踩著身邊的人而爬上去的,對不起,我做不到。我這一次輸了,你們誰都不用救我,之前許你的諾,還有……”他語氣稍頓,看著莊墨愈漸慘白的臉,似乎有些不忍,終將視線從他臉上移開,偏頭道:“之前我對你說過的話,你都忘了吧……”
    心,為何會這樣疼,就像是被人用刀一刀刀的剜著一樣疼的厲害,他看著高仙庸此刻平淡的不能再平淡的臉,輕聲問道:“你瘋了?”
    高仙庸朝他笑了笑,“就權當是我瘋了吧。”
    他說完這句話,便不顧任何人反對的離去了,看著那抹玄色的身影愈漸遠離,莊墨的身子再也忍不住的軟了下去。
    而他緊緊盯著的那抹背影,隻是稍作停頓,問候便頭也沒有回的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