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禦前翻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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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時候不管高仙庸如何為自己辯解,都是無功的,而高仙鈺此刻看到高仙庸被自己噎得說不出話的樣子,心情大好。他麵上露著盈盈得意的笑容,看向高仙庸別有所意的問道:“就是不知庸王繞這麽一大圈,做出這些事情,究竟意欲何為啊?”
    南安王周身似乎有火在燒,呼吸聲粗重且又急促。
    常年跟隨在南安王身邊,沒有人會比顏奎更加清楚知道南安王的脾氣,他知道此刻南安王已經憤怒到了極致,隻是那尚存在的一絲理智,在壓抑著他心中的怒火。
    眼見如此,他上前又在這把怒火上加了些油,他道:“臣記得,當初江州暴亂時,太子平定暴亂之後,其餘的事情皆有庸王殿下出麵處理,而方才聽他這麽一說,臣倒是有些糊塗了。”
    高仙鈺不禁暗自佩服起了顏奎,果然薑還是老的辣,他一直隻想著私藏逆黨一事壓垮高仙庸,然而顏奎卻輕輕鬆鬆的一句話,將事情又引到了另一個地方。
    高仙鈺眼見如此,似乎恍然大悟一般,配合著顏奎將這場戲演到低,他道:“兒臣可算是明了,仔細想來江州一事庸王他做的這樣成功,其目的不就是為了引起父王的重視嗎?之後他又以假死放了他,而後養在身邊,這讓兒臣不得不懷疑,江州災民暴亂一事,與庸王有直接的關係。”
    輕輕鬆鬆,又給高仙庸按上了一個罪名。
    有了陸英的證詞,加上高仙鈺與顏奎中間的煽風點火,高仙庸串謀逆黨,煽動江州叛亂,而後以假死讓陸英逃脫,之後又在庸王府上私藏逆黨,這種種罪責下發,高仙庸已經是死路一條。
    南安王的暴躁脾氣,已經到了隱忍的極限,周身的火焰也已經燃燒至了沸騰的高點。因為高仙鈺現在所說的假設,在南安王心中已經形成了既定的事實,一直以來他都不信,高仙庸是真的對他這個王位沒有覬覦之心。
    那憤怒戰勝了內心僅剩的一絲理智,南安王內心的火球終在那一刻爆發,他火氣衝天的掀起了麵前的桌子,桌子上一應的東西悉數掉落在地上,他紅彤著臉,手顫抖的指著高仙庸大罵道:“混賬!”
    這一聲“混賬!”一罵出口,屋子裏的人都惶恐的跪了下去。
    或許是太過於震怒,這一陣脾氣發過之後,南安王的頭有些懵懵的,他手撫額頭癱坐在椅子上,陳公公見狀慌忙起身順著南安王的背道:“王上莫要生氣,可得仔細些身子。”
    這個時候,他怎能不生氣,好大一會,他才平複了心情,手指著高仙庸,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咬牙道:“枉費孤這段時間這樣信任你,為你擇了這門親事,你可倒好,背地裏都做了什麽?私藏逆黨,煽動江州暴亂,那今日城內劫人一事,是否也是你暗中策劃?”
    “兒臣沒有。”
    “庸王是指沒有私藏逆黨?還是江州暴亂一事與你無關?又或者是今日這劫人一事你也是冤枉的?”顏奎一連串的問題問下來,不待給高仙庸說話的機會,便又開口道,“如今事實擺在眼前,任憑庸王再如何巧言令色,怕也是難混過關了吧,若是庸王還想為自己辯解,那麽不妨問問庸王府的人,這樣庸王是否冤枉,不就一目了然了嗎?”他向南安王深深一拜,而後道:“老臣請命,若要審問,先從庸王府上的琴師開始。”
    高仙庸眸色冰寒,瞪向顏奎咬牙的問道:“你要做什麽?”
    顏奎一幅多此一問狀態,理所應當的道:“自然是審問。”
    “敢問顏將軍,該如何審法?”
    “自然是入慎刑司嚴加審問。”
    高仙鈺暗暗得意,顏奎一句話,將莊墨連帶上,隻要南安王允許提審莊墨,那麽依著顏奎的伎倆,那個柔柔弱弱的莊墨,還不死在慎刑司?
    “開什麽玩笑。”高仙庸麵色如霜,言語帶著森森的寒意,“慎刑司是什麽地方,好端端的人進去出來時沒有死也隻剩下了半條命,顏將軍此意,是要將我庸王府的人全部都屈打成招嗎?父王是何等英明,屈打成招的證詞,顏將軍覺得傳揚出去能夠讓人信服嗎?”
    高仙鈺見此情況,慌忙上前道:“隻不過是經過程序提審人罷了,這些程序不論是廷尉府辦案,還是刑部審案,都是正常的流程,庸王這麽緊張做什麽?”
    顏奎冷冷一笑,他如刀的眼眸剜向高仙庸道:“庸王此時心急,倒是有些欲蓋彌彰了吧。”
    高仙鈺與顏奎兩人一唱一和,將高仙庸給逼至了死胡同內,但他依舊背脊挺直道:“兒臣沒有,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麽樣子的,還望父王給兒臣時間,兒臣定會查明真相。”
    “給你時間是讓你銷毀證據嗎?”高仙鈺反唇相譏問道。他沒有想到,這個時候高仙庸還在為自己辯解掙紮,他顯然有些沉不住氣,忍不住上前道:“父王,如今有了陸英的證詞,不管庸王如何為自己辯解,也與此事脫不了幹係,還請父王早做決斷。”
    被高仙鈺這麽一岔話,南安王心中算是想明白了,高仙鈺如此急著為高仙庸定罪,倒像是故意為之。
    陳公公在一旁暗自觀察著在場眾人的神色,常年跟隨在南安王身邊,看待事情的見解當然不一樣,今日這件事情,中間夾雜著多少高仙鈺與顏奎的算計,如今也已經猜測了大概,他心內歎了一口氣,覺得高仙庸這一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再抬眼看了看南安王,見他低頭沉思,像是在想如何為這件事定罪,便靜靜的侯在一旁等著南安王的答案。
    然而,南安王的發落的話尚未說出口,跪在地上的陸英似乎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他爬著來到顏奎的身前,乞求道:“你不是說過隻要我乖乖聽話,想要活命便按照你的話做嗎?如今我已經按照你的話去做了,你救救我吧,我不想死啊。”
    騰時,這一句乞求的話,就像是一個響雷一般,在殿前“轟!”的一聲炸開了。
    高仙庸心中猛然一震,不可置信的看著陸英伏在顏奎身前乞求的樣子,他一時間突然好像明白了陸英方才為何會這麽爽快的拉他下馬。
    高仙鈺的心猛然一沉,在陸英那句話說出口時,鐵青了臉,他實在是沒有想到,在陸英自身服下千機丸後,竟然還能不管不顧的在此時翻供。
    陳公公是最先反應過來,他知道陸英這是在翻供了,他看了一眼同樣怔住的南安王,他知道,高仙庸已經有了轉機。
    顏奎心中大驚,慌忙將陸英推開來怒道:“你胡說什麽?!王上,這個逆犯臨死竟然還想汙蔑老臣,實在是可惡,請王上……”
    南安王伸手止住了顏奎接下來的話語,既然有了陸英方才那一句話,他心中或許多少知道了些什麽,看著陸英問道:“你方才說什麽?”
    陸英身子顫抖,似乎是過於恐懼,額前抵著冰冷的地板,顫抖著身子不敢應話。
    南安王沉聲道:“你若是想要活命,就將你方才所說的解釋給孤聽,不然誰都救不了你。”
    “我說,我說。”陸英似乎對於即將到來的死亡很恐懼,聽聞南安王的這番話,他慌忙說道,此時他慢慢的抬起頭,怯懦的看了一眼顏奎,對上顏奎滿目通紅的雙眸,竟是害怕的又移開了視線,他顫抖著嗓音說道:“我從江州被帶回到南安城時,便被關在牢裏,今日太子殿下去大牢對我說,隻要我在王上麵前指認我所有的一切都與庸王有關,便放我一條生路。我已經死過一次,很怕死,所以便答應了太子殿下。”
    “你竟敢……!”見陸英將事情已經扯到了他的身上,高仙鈺怒瞪著陸英,指著他道,“我身為太子殿下,今日去刑部大牢從來沒有說過讓你將一切罪責推至庸王身上,你現在翻供,可是在為庸王開脫?”
    “我不敢……”陸英頭匍匐在地上,怯懦的應了聲不敢。
    然而陸英此時的怯懦,看在南安王心中,卻又是另一層的用意,他微眯雙眼看向滿身是傷的陸英,看樣子是在牢中受酷刑所致,再看陸英對高仙鈺以及顏奎的害怕之意,心中已經起了狐疑,又很快的從陸英方才的話中尋到漏洞,他問道:“你方才還說是將軍讓你陷害庸王,可是轉眼就又成了太子挑唆,究竟你說的哪一句話是真?”
    陸英道:“太子殿下去牢中審問我是真,將軍為了牽製我喂我吃千機丸也是真。”
    這一句話的意思,再往深處理解下來……
    南安王睿智的雙眸看了看高仙鈺,又看了看顏奎,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問道:“你的意思是說,是太子殿下與顏將軍合謀讓你陷害庸王?”
    陸英仍舊將頭低至最低處,顫抖著不敢說話。
    這個時候的沉默,也就是等同與默認。
    高仙鈺此刻已經沉不住氣了,他恨陸英此刻的突然翻供,咬牙釘著陸英,恨不得將他撕碎。
    然而他恨著的同時,他在那一刻卻又突然間明白了,陸英說什麽恨高仙庸是假,臨死要拉的墊背不是高仙庸,而是他。
    而顏奎之所以一直以來沒有動靜,怕的就是會出現這一幕。
    可盡管顏奎對於未知的事情已經事先有了感知,在他喂下千機丸拿陸英性命相要挾的時候,那不可控的一幕還是發生了。
    高仙鈺心驚,那一刻才真正的意識到了自己在麵對人與人之間的謀算中,是有多麽的愚蠢。
    相較於高仙鈺的不淡定,顏奎在此刻倒是平靜了下來,他如刀的眼眸掃向陸英,沉聲問道:“那我姑且問你,你說是我與太子合謀讓你誣陷庸王,那你這段時間一直生活在庸王府,可也是我與太子讓你胡謅的?在太子帶你入宮的路上,遭到了庸王府的人劫殺,這個也是我與太子事先安排好的?”
    陸英搖頭,抬頭道:“這段時間,我的確是住在庸王府,待在庸王的身邊。”
    南安王被陸英的這一句話,說的有些發暈,“你此時的話,未免自相矛盾了。”
    陸英目光落在高仙庸身上,他沒有說任何話,可高仙庸卻能預知他接下來的話,他的心一沉,慌忙道:“父王……”
    “我恨庸王!”
    然而,高仙庸後麵的話,生生被陸英這一句幾乎是喊出來的話,給堵在了喉嚨裏,他楞楞的轉過身子,看向陸英視死如歸的神情,心中大慟。
    陸英沒給任何人說話的機會,他看著高仙庸,那雙烏黑的眼眸中似乎有隱隱的怒氣,然而那怒氣中夾雜著表演成分的怒氣,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咬牙恨恨的道:“江州一事,他將我賜死,是我命大,生死一線時被人救起,這才得以苟延殘喘的活著。他將我送至鬼門關走了一遭,又見他因為江州的那件事,得王上重用,如日衝天,那時我落魄成那個樣子,見他如此我怎能不恨。於是我便換了身份,換了臉麵,潛伏在他身邊博取他的信任,尋找機會殺了他。”
    南安王深吸一口氣,問道:“既是恨他,現在為何要救他?”
    “我是恨他不錯,做夢都想將他千刀萬剮,然而經此一事我發現,在這個充滿鬥爭的南安王城中,他不是最壞的那一個,原本我已經打算聽從太子的話,將一切罪責推至庸王身上,可是他竟然喂我吃下了千機丸。”陸英手指著顏奎咬牙恨恨的道:“他為了牽製我,讓我乖乖的聽他的話,不惜給我吃那麽毒的毒藥,其心比庸王不知惡毒多少倍。”
    “所以,你便倒戈,替庸王翻了供?”南安王輕聲問道。
    陸英道:“這是事實,我體內有千機丸的毒藥,隻需太醫一查便知。”
    高仙鈺此刻已經被陸英氣的說不出話來,眼見顏奎此刻跪在地上不言語,他知道這一次他又被擺了一道。
    雖然有了陸英言辭鑿鑿的翻供,然而南安王此刻仍舊不相信高仙庸在這個事件當中是一個無辜者,或許這就是顏奎與高仙鈺之間的合謀,可是他也深深的知道顏奎的為人,在沒有抓到高仙庸與陸英之間的實證,他是不會苦心設計出這個局的。
    麵對高仙庸現在的做大,高仙鈺失去了相國這個靠山,想要打壓高仙庸這是南安王知道的,可是不管他們兩個中間如何去鬥,南安王始終覺得他能夠從中間掌控整個局麵。
    他心中兩相比較,覺得與高仙庸比起來,高仙鈺反而是比較好掌控一些,所以他決定打壓高仙庸,更何況前段時間提拔高仙庸所預想到的結果,已經讓他很滿意。
    他想了想指著陸英對一旁的陳公公道:“這個人,是煽動江州暴亂,罪同謀反,其狼子野心,路人皆知,孤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人活在世上,將人拉出去,斬了。”
    “王上!”
    南安王話音剛落,殿上便傳來異口同聲的兩個聲音。
    隻是令人驚訝的是,這兩個聲音一個是從高仙庸口中發出,然而另一個聲音卻是從顏奎口中發出。
    “住口,你可知道你現在還未洗清嫌疑!”南安王先是手指著高仙庸怒道,高仙庸會在這個時候對於陸英判決有異議,這個是南安王知道的,然而顏奎……
    他目光移至顏奎的身上,問道:“顏卿好像是有不同的見解?”
    顏奎深深朝南安王深深一拜道:“回王上,陸英此人狡詐多端,老臣會喂他千機丸,也是為了更好的牽製他,防止他耍心計。”他先是簡短的敘述了自己喂陸英千機丸的真正意圖,而後他又道:“他雖然為煽動暴亂之人,然而江州多是災民,他當時又是打著為百姓謀福祉為由,上一次被賜死,百姓中便有怨言,若是這一次再大張旗鼓的處死他,怕是百姓的怨言又要加重了。”
    “那依顏卿來看,應當如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