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櫻花幻夢,命運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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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墨出宮的那一日,天空萬裏晴空無雲,早有馬車在宮門前候著,莊墨素白瘦弱的身影在阿寶與鄭南星的攙扶下,在要踏上馬車時,他腳步停頓,轉身望了一眼身後空曠的宮內,自嘲一笑,而後毅然決然的上了馬車離去。
    既然已經決定要離開,這個時候竟然對於裏麵的那個人還心生不舍?
    這一刻,莊墨很討厭這樣的自己。
    “相國,咱們現在是要回府嗎?”趕車的馬夫坐上馬車輕聲詢問道。
    “不了。”細弱帶有疲憊的聲音從馬車內傳來,“直接出王城吧。”
    馬車出城門時,公孫佐早已在城門不遠處等著莊墨,待看到莊墨的馬車時,公孫佐下了馬,上了馬車。
    公孫佐離開的這段時間,雖然不長,但是卻發生了很多的事情,就一如現在的莊墨來說,那蒼白無一絲的血色,虛弱的仿若下一刻便失去了知覺倒下去一般,讓公孫佐心頭湧現出諸多的心疼。
    “你回來了。”瞧見公孫佐,莊墨啞著聲音開口問道,“事情可都查清楚了?”
    公孫佐點頭,在莊墨的身前坐下,“都查清楚了。”
    “那一日你說,你已經有了開始懷疑的對象,你懷疑的那個人,是陸英還是他?”
    “赤眉峰是他交予陸英的,權利一如當初的顏奎一樣。”
    簡簡短短的回話,卻概括了整個事情的前因後果。
    從高仙庸繼承王位以來,從他把赤眉峰交給陸英以來,陸英便借著赤眉峰的勢力,在暗處除去聆風閣在江湖上的勢力,這中間高仙庸究竟知不知情,又有誰能知道呢?
    公孫佐抬眼看著莊墨,滿眼的心疼與不忍,內心雖然知道事實的真相對於莊墨來說,是怎樣的打擊。然而,那是事實,容不得他改變分毫。
    “初雪她,是否也是因著這件事,而丟了性命?”
    公孫佐道:“聆風閣的人說,當晚初雪姑娘從宮內出來之後,卻是去過聆風閣去找了十三,隻不過十三因為收到我的信去往了風雲山莊,而初雪姑娘出事的那條路,也是去往風雲山莊的必經之路。”
    蒼白的嘴角溢出一抹酸澀的苦笑,莊墨沒有再多說什麽,他閉上了眼睛,良久之後那一聲入骨的歎息聲,刺入耳中。
    而後,在這個四方沉重的空氣內,公孫佐聽見莊墨說,“我記得,江湖上有許多的殺手組織,找人幫我殺了他,無論要付出什麽代價,我都願意!”
    公孫佐點頭,“他本也是聆風閣的敵人,即便是先生不說,我也會想辦法讓他付出應有的代價。隻是先生如今出了王城,可曾想好去哪裏了?”
    莊墨閉眼,輕聲道:“四海之大,總有一個地方可以為家。”
    這是落青離開時對他說的話,如今這種情境之下用到,真是剛剛好。
    公孫佐問道:“那,今後我還能與先生聯係嗎?”
    “等我安頓好,會告訴你的。”
    莊墨在離開時,又去看了看顏初雪。
    這一次,他還為顏初雪帶來了禮物。
    那是顏初雪小時候最愛的一把寶劍,一直被存放在護國將軍府內,護國府被查封之後,莊墨便托落青找人拿回來的。
    他將那寶劍放在墓碑前,蹲下身子,手輕輕的撫著冰冷的墓碑上刻著的‘顏初雪’這三個字,輕聲道:“今天我來是要告訴你,我要離開這裏了,從此……”語氣停頓,他低眉,良久之後方才接著道:“怕是,再也不會來看你了吧。”
    “你不必擔心我,我會好好的愛惜自己,聽你的話,不再去想什麽,安安穩穩的待在房間內,哪也不去,好好的養病。你在那裏,也要好好的照顧自己,還有……幫我問爹娘好,或許啊,我也會很快同你們見麵了。”他目光緩緩的落在麵前那把寶劍上,輕聲道:“初雪啊,希望來世的你,不要再為任何人,放棄你的理想與抱負,也不要為任何人,坐那麽多的事情,好好的為你自己而活。今生我欠你的,等來世,我再好好的報答你。”
    莊墨說著,將手指放入口中咬破,有殷紅的血液從指腹中流出,他緩緩的伸手,在墓碑下方那個刻有‘莊墨之妻’四字旁,用自身的血液寫上了‘蔣子賢’的名字。
    而後他緩緩的開口道:“莊墨配不上你。”
    或許吧,蔣子賢是完完全無的屬於顏初雪的,而莊墨他……
    “先生,風已經漸漸轉涼,小心著身子,咱們在這城外也耽擱了許久,怕是再晚,就要夜宿在外頭了。”鄭南星輕走上前說道。
    莊墨抬眼,又看了一眼墓碑,而後起身道:“走吧。”
    三人上了馬車剛行了不遠,阿寶突然神色一凜,他警覺的掀開馬車窗向外看了看,放下簾子的時刻,他對莊墨道:“先生,有人在暗處跟著咱們,我去看看。”
    阿寶一個翻身下了馬車,沒有多久便回來了,他對莊墨道:“是宮裏的人。”
    莊墨深吸一口氣,閉眼輕聲道:“甩開他吧。”
    南安史記記載:
    靖元年夏,莊墨辭去相國之位,離開王宮,歸隱,從此世間再無一人見過他……
    ******
    青山傍水,門前小溪潺潺流淌,那籬笆處坐著一位素白衣衫男子,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男童依偎在素白衣衫少年身前,拿著稚嫩的嗓音問道:“先生,那相國就那樣走了嗎?”
    素白衣衫男子輕點頭,“走了。”
    “啊。”男孩略有些惋惜,“那個相國他進宮不就是為了幫初雪姑娘複仇嗎?他大仇未報,陸英尚未死,他就離開了,不覺得遺憾嗎?”
    男子搖頭,“要知道,世間萬事,人在做,天在看,行惡事者,必然不會有善果。”
    男童笑道:“是不是就像先生您前幾日教我的話:善惡到頭終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是一樣的道理?”
    男子點頭,“對極了。”
    “小寶,小寶。”
    不遠處有人高聲喊道,一大一小兩人順著聲音看去,但見那不遠處的一處房屋處,一位婦人揮著手在喊道。
    男孩略顯有些失落,仰頭對著男子道:“娘親喊我吃飯了,先生,我覺得這個故事一定還沒有講完,等我吃過飯之後,先生您再給我講講可以嗎?”
    男子笑著輕撫男孩的頭道:“好,先回去吃飯吧。”
    男孩剛走,就又有一個灰衫少年走了過來,嘟嘴道:“叫什麽不好,偏偏和我叫一樣的名字,害得我以為在喊我,巴巴的跑了出來。”
    男子挑眉,“阿寶,小寶,的確是很像。”
    阿寶不服氣噘嘴道:“可是一樣的名字,先生您明明就比較偏向那個小寶。”
    身後又有一道聲音響起,“等你變得和那個小寶一樣招人喜歡,興許先生就比較偏向你了。”
    “鄭南星!你存心欺負我呢!”
    一場秋雨一場寒。
    令人燥熱的夏季終於離去,秋意漸濃,莊墨的身子也愈見的不一日不如一日。
    山澗的小村落,在秋雨的洗刷下,空氣總是格外的清新,這一日,莊墨收到了公孫佐的信。
    自從在這裏安頓好了之後,莊墨會時不時的收到公孫佐傳來的信,信中除卻說一些聆風閣的近況之外,其餘的便是問候莊墨的身體狀況。
    然而今日莊墨在看到公孫佐的信之後,他沉默了……
    信中的內容是陸英在前段時間被賜死,不是被公孫佐找來的那些殺手殺死的,而是被高仙庸的賜死的。
    或許,在莊墨要求高仙庸不問任何的緣由殺掉陸英時,這個結果,莊墨便想到了,隻是當他在聽到公孫佐說高仙庸將赤眉峰全權交由陸英時,那個時候,他突然間發現自己有些低估了陸英在高仙庸心頭的地位。
    花高價請江湖上的殺手殺人,本就是莊墨的第二計劃,不管過程是何,總歸陸英是死了的,這也算是報了仇,了卻了莊墨心頭的一樁事。
    陸英之死本不至於讓莊墨的心沉重,可是在信的最末,公孫佐提及,高仙庸這段時間正在天南海北的張貼告示尋他……
    且,已經不上朝多日……
    有風透過開著的窗子吹來,那捏在手中的信紙沒有握穩就那樣隨著風從他手中吹走,經過窗子,吹向外間。
    莊墨順著紙張飛走的方向,向外看去,那門前一襲白衣決然負手而立的男子,讓莊墨楞住了……
    “你怎麽來了?”
    這是阿寶的聲音,顯然,阿寶有些訝異。
    鄭南星上前,拱手道:“風公子是來找先生的吧,先生在屋子裏頭呢。”
    風如玉點頭,沒有著一字,便大步走了過來。
    木質的雙門被推開來,莊墨抬眼看去,麵前白衣決然的男子,白皙的麵色上還有沒有來得極刮去的胡渣,沒有從前的瀟灑不羈,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滄桑之感。
    “你來了。”
    風如玉咬牙:“我們三人是一同長大,你妄自菲薄,曾經言及要護他一生一世,可是結果呢,他是死在你的手裏。”雙眸漸漸的蒙上一層紅色,“我本不想來的,尤其是知道這一切都是你在背後出謀劃策,就更加的不想來了。”
    “你是怕自己會忍不住殺了我嗎?”莊墨低頭自嘲一笑,“連我都想殺了我自己,更何況是你。”
    風如玉道:“可是我又不得不來,受人之托的事,也要辦到。”
    “聽說,你在動亂中,得殿下之托將太子妃帶出了都城,現在太子妃她,如何了?”
    “死了。”
    簡短的兩個字,讓莊墨的心揪緊,他抬眸,望著風如玉,眸中盡顯不信,他問道:“有你護著,怎麽會?”
    風如玉道:“我能護著她的人,可是若她的心已死了呢?一個心死的人,我怎能護著住呢。”
    莊墨噤聲,心猛然間跌入冰潭中,全身冷的可怕。
    風如玉又道:“就在我知道你的消息時候,太子妃她,自盡在房間內,臨走時留有遺言,她讓我問一問你,可還記得太子殿下當初占卜時的掛簽嗎?”
    當年秦淮所占卜的掛簽,那櫻花之劫的命數整個止靈的人都不會忘記,莊墨自然也不會忘記。
    “還記得當年你與殿下在蓉城相遇的地方,是在哪裏嗎?”
    一瞬間,莊墨的心就那樣突然間揪緊,難受緊,那從前一直沒有在意,不去想的事情,就那樣全部的浮現在腦海。
    那是幼時的莊墨與哥哥逃到蓉城時,莊墨還記得,他宿疾複發,哥哥心急如焚,將他放置在一顆花樹下,便去火急火燎的去尋了大夫。
    那時的他不知道,他棲身的這顆花樹究竟是什麽花,隻知道好看極了,而現在他再想起時,那顆花樹,不正是止靈當時盛產的櫻花樹嗎?
    原來,那卦簽中所預言的劫數,便是他呀。
    風如玉道:“殿下他,將這件事瞞的真好,若不是在他自刎在城門前時的那一番話,太子妃也不會從中找出破綻,那麽我到現在還都不知道,殿下此生會遇到的劫數,就是你!”
    “殿下他……說了什麽?”
    “那一日國都城門前,殿下他說:若是這一切,都是早已注定,他……也認了。”
    認了?
    從來沒有那麽一刻的,讓莊墨痛恨自己的同時又覺得秦淮很傻,明明從一開始便知道他是他的劫數,明明可以有很多的時候可以殺了他,以此來杜絕劫數的發生,可是秦淮他卻偏偏認了?
    秦淮他,寧願失去自己的全部,也不願去殺了他,這個世界上,恐怕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傻的人了吧。
    莊墨此時的心情,已經無法用言語來表達,他抬眼看向風如玉,啞著嗓音問道:“太子妃讓你來,要帶給我什麽話?”
    “太子妃還讓我問一問你,知道了這一切,心中可有愧疚?當初舍棄殿下去追隨高仙庸,可曾後悔過?”沒有等莊墨答,風如玉便又道:“其實,事情如今已經到了這個局麵,你心中是否有愧,是否後悔過本就毫無意義可言,殿下他,既然舍棄了一切隻為你,那麽你也該好好的在這個世界上活著,把殿下的那一份,也活出來。還有……”他從懷中一個錦袋遞給莊墨道:“這是,殿下讓我交給你的。”
    風如玉將東西交予莊墨,而後便再未著一字的轉頭離去,瞳孔中那抹素白的身影漸漸迷離成一點,直至看不到。
    莊墨這才低頭,打開錦袋,那裏麵放著的,便是風詞書院的星月玉佩。
    他從錦袋中將玉佩拿出來放在手心中,就那樣一眨不眨的看著:
    “明月雖美,但是若沒有繁星點綴,便美中不足。就好比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也是同樣的道理。”
    “浩瀚繁星,獨襯得一月,明月為殿下,而周遭的繁星則是止靈眾生,明月之光,恩澤眾生。”
    “那,明月身旁最亮的那顆,可是阿墨你?啊!我想到了,往後書院佩戴的院佩,就以星月為圖。”
    那美好且又熟悉的對話,在腦海中不斷的回響,眼眶中的霧氣也逐漸的凝結成珠,從臉頰而落,滴至手心中那抹翠綠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