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借刀除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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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被“提審”,審訊室內有四個當事人:溫寧、秦立公、羅一英和虎口。
溫寧麵對的秦立公,臉色陰沉。當頭喝問道:“怎麽回事,我們的計劃進展分明很順利,趙識德為什麽突然一口咬定你冒充,不肯理睬你?!”
溫寧說:“校長別急,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好在咱們四人都在,正可以一起捋捋思路。”
秦立公抿唇皺眉,重重坐回審訊椅,一掌將麵前礙眼的審訊桌推得歪歪扭扭橫擺著。
“校長,我想先問一個問題:讓虎口到牢房演那場戲,指認我是共黨,是您拿的主意?”溫寧含笑挪正審訊桌,毫無懼意,更不心虛,坦蕩發問。
“不錯,我聽到你差不多取得了趙識德的信任,但不能確定他跟你的說那句‘悄悄話’是真是假,決定助你一把,坐實你的共黨身份。沒想到,你讓我失望了!”秦立公朝審訊桌狠捶一下。
“校長也是聽到你念叨什麽‘我不是真的關雲長’,一時心急,擔心趙識德對的信任度產生反複,這才作此決定。怎麽,你對校長的決策有置疑?”羅一英冷笑。
“不、不。”溫寧忙道:“校長英明果決,在趙識德信任的天平上再加一個砝碼,實在決策適宜。我在想,方才我們的表演應當沒有問題,趙識德因為什麽突然變臉了?”轉瞬看向虎口,“你在牢房裏說的那些話,是否出紕漏?”
虎口變臉,連連擺手,道:“絕對沒有,據我所知,除趙識德外,共黨在石州還布設有一條暗線,純係單線聯係,跟趙識德的中共石州特委不發生橫向關係,具體情況連他也不知道!”
溫寧說:“所以,你將我認定為那條暗線上的人,用以哄瞞趙識德?”
“那是自然,不然石州還能有趙識德不知道的共黨?”虎口雙手叉腰,自得地說。
“這樣說,我就有一點疑慮,還請你解答了。”溫寧看向虎口,“上回在這裏聽你說,趙識德被咱們破獲,你立下首功。能否告訴我,你在共黨內部究竟是什麽身份,是如何讓咱們抓獲趙識德的?”
虎口小心翼翼將征詢的目光投向秦立公,秦立公咳嗽一聲,“虎口好財好酒,真實身份早在三個月前被樂弈識破,成了我們的眼線。虎口,說吧,把具體情況全部告訴溫寧。”
虎口低聲嘀咕“一個女娃子,說了你也未必會懂。”
溫寧聽到耳中,說道:“你在講什麽,大聲一點。”
虎口清了下嗓子,說:“好吧,全都告訴你。共產黨在石州發展的同誌,不,成員,人數不多,但組織架構十分嚴密。據我的上線跟我講,叫做什麽,樹狀結構。有一個根節點,節約的節,那就是趙識德,然後散發開好些個枝幹,枝幹之間不交織,而每條枝幹上,都會有下一級的節點,層層分散開來,隻有作為‘節點’的那個人,才會知道最直接的上級和下級是誰。”
溫寧說:“那麽,在這個樹狀結構中,你處於那一位置?”
虎口訕笑兩聲,“嗬嗬,我混得差,大概就是三級節點一位領導的下級。”
“這樣說,你其實是沒有辦法跟石州共黨的最高負責人發生直接接觸。”溫寧思忖著說。
“所以講,這就叫做運氣來了門板都擋不住!”虎口諂媚地朝秦立公弓腰,“我是說,長官您的運氣好。”
接下來,虎口絮絮叨叨地講述了抓捕趙識德的經曆,
趙識德原先在合川活動,調到石州任共黨特委書記不過一年時間,深居簡出,虎口從來都打聽不到他的公開身份和長相。直到近兩個月前,虎口的直接上級突然請他幫忙,說一位遠道而來投奔的小表妹,大著肚子即將生產,住在石州沙灣醫院,家裏沒有女眷很不方便,麻煩虎口的老婆幫忙照顧。虎口當時並沒放在心上,估摸這位“小表妹”也是共黨同誌,但不會是大人物,不能打草驚蛇。意外的是,虎口老婆頭一天依計劃去醫院就撲了個空,醫院護士說“產婦已經出院了”。虎口頓覺蹊蹺,親自跑了一趟醫院,報上“小表妹”的姓名,自稱是她失散的哥哥,誆得那些醫生護士信以為真。告訴虎口,“小表妹”提前發作生產,生下一個男孩後沒幾個鍾頭就被一位中年男人接走了。
虎口打聽那位中年男人的相貌,並非他的直接上級,更增疑心。當時,秦立公以他老婆孩子的性命要脅,必須立下大功一件。於是,他找機會將此事報告給秦立公。秦立公聽完對中年男人相貌的描述,深感似曾相識,依稀以前打過交道。他分析,“小表妹”生下孩子就出院,連請來幫手的同誌家屬也不肯見麵,顯然是擔心身份暴露。可是為了她和孩子的健康安全,很可能會有人來醫院取藥。盯緊這條線索,或許會有大收獲。
虎口依計拎著糖果柑橘再度來到醫院,借口向醫生護士道謝,問是否會有人來拿藥,有熱心的護士告訴他,那位接產婦出院的中年男人次日會來拿藥。秦立公便派樂弈和羅一英帶人埋伏在醫院,待中年男人取藥時,將他成功擒獲,經過確認,正是中共石州特委書記趙識德。為掩飾叛變行徑,虎口隨即帶領幾名軍統行動隊員伏擊了直接上級,上級猝不及防身中數槍,仍舉槍激烈反抗,在彈盡後撞牆自盡身亡。
虎口說話的時候,一會兒撓頭,一會兒搓腿,看得溫寧直皺眉,索性背過身來回踱了兩三圈,說:“這麽說,你所在的那條枝幹,斷了一大半?那麽,你直接上級的上級——總樹枝的第二節點,你們這條枝幹的第一節點——那位領導,難道不會對你產生懷疑?樹要腐,從根子爛起,樹要萎,先由葉片開始。你們這些共黨組織裏最基層的葉片,也是一著不慎最容易暴露出問題的地方。再說,你的直接上級沒了,你還在石州城裏活蹦亂跳的,沒人找你麻煩麽?”
虎口得意地咧開嘴笑,“就因為我的直接上級沒了,沒得幹幹淨淨,沒聲沒息,所以我的上級和下級都不會懷疑我。哈哈,忙著懷疑他去了!”
溫寧心道,是啊,無故失蹤的人,當然是最大的可疑對象。虎口,可惡的叛徒內奸,一定要除掉他。
想到這裏,她嘴角含起一抹了然的似笑非笑,“現在我知道了。虎口,你真是好命好運,共黨不會懷疑你,我們給你好吃好喝,還預備送你到外邊的花花世界享福,兩麵通吃的家夥,實在能幹!”驀地將笑意一收,“共黨真像你所說的白癡,能在咱們眼皮底下活動這麽久?校長要像你想象的好唬弄,那還能叫王牌特工?!”
虎口被她的氣勢嚇得後退兩步,結結巴巴地說:“你,你說什麽?”
秦立公也頗為詫異,“小溫,你什麽意思?”
溫寧轉身麵朝秦立公立正,鄭重其事地說:“校長,我懷疑虎口兩麵為諜,左右通吃,在唬弄我們!”
羅一英張大了嘴,“不能吧,少在這裏危言聳聽。”
溫寧微微一笑,“我能證明,不是我想得太多。校長,方才虎口在牢房裏指認我時說的話,您都還認得吧。”
秦立公已經定下心神,說:“當然記得,就算我不記得,錄音機也會記得。”
溫寧說:“那能否麻煩羅隊長,把錄音機取來,回放一二聽聽。”
羅一英固然不耐煩被溫寧指使,也隻得往隔壁的監聽室將錄音機拿過來。
啟動播放功能,伴隨沙沙的雜音,幾人的對話大致清晰地重現耳側。
…………
“報告羅隊長,就是她!我有一次無意瞟見她在桃園街接頭,接頭那人我認得,雖然也是地下組織的,不過跟趙識德不在同一條線上。”
“胡說,我不認得你,我不是共產黨!”
“你確定?!你怎麽認出她的上線的?”
“確定,確定!燒成灰我也認得,她的上線,嗬,真是巧,在趙識德來石州前,領導過我。趙識德一出事,他就躲得不見人影!”
“停!”溫寧突然叫停,“這是這句話,停一下,重放。”
羅一英依言重放了一遍,抬頭挑釁地看著溫寧:“怎麽,有什麽問題?”
“上線,真是巧,出事,不見人影——”溫寧以手支頜,邊想邊說:“校長,羅隊長,這四個關鍵詞,你們沒覺得有問題?”
“繼續往下說。”秦立公神色慎重。
“說起來,就是一個巧字。虎口剛才說,趙識德出了事,虎口的上線無聲無息地失蹤了,可以將叛變的黑鍋扣在上線身上。而在牢房演戲的時候,對於為什麽能夠認定我是共黨的原因,他的說法是:趙識德出了事後,溫寧的上線沒了人影。校長,您看,虎口的兩個說法,是不是很相像。”
虎口一臉懵懂,“我臨時編個說法,而且編得入情入理,不行嗎?!”
“不是不行,是太像了!”溫寧微笑,“這兩個說法,不過是置換了姓名而已,將你的名字改為我的名字。你很精,通過這種方式,向趙識德傳遞信息。”
“我,我傳遞什麽信息了!”虎口瞪大眼睛,“我什麽也沒說,錄音機裏全有,莫想冤枉人!”
“我不會冤枉你,我隻是揭穿你的小把戲。”溫寧說:“首先咱們來看你第一句話,‘趙識德出了事,虎口的上線無聲無息地失蹤了’,這句話你沒有對著趙識德說,但其中的關鍵點是,虎口,你是中共的叛徒,不好意思,我用叛徒這個詞,是為了表述更加明了清晰;你是叛徒的事情,趙識德知道嗎?不用猜測,身為老牌地下工作者,加上這兩天跟趙的接觸,我深信他已經知道了,因為隻有你和你的直接上級才有可能以醫院為突破口。他可能沒有見過你和你的直接上級,但必定有名單和代號,在牢房演戲時,羅隊長犯了個小錯誤,說出了虎口的代號,這讓趙識德第一時間可以確定,叛徒是虎口,那麽他的直接上級應該已經被滅口,沒了人影了。”
“我……”羅一英聽到溫寧指出自己的失誤,漲紅了臉,想分辨,卻被秦立公的目光製止。他示意溫寧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