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屢逢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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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蓉蓉抹了把眼淚,頗顯不甘願,但別無他法,隻得依言寫了一份“悔過書”。溫寧看了內容,又讓她捺過手印,仔細地裹了一層油紙,收撿在隨身的小坤包裏。然後說:“現在你的罪證已在我這裏,你放心,你不再負我,我也絕對不會拿出來指證你。至於今後怎麽做,我對你的要求也很低,簡單一點說,兩個字——服貼。跟在我的身後低頭做人,我往東,你不許往西,更別說頂撞我,說怪話!”
    蔣蓉蓉連連點頭,又討好地說:“要不,我把小金庫移交給您?”
    “我要那玩藝兒幹什麽!你的東西,我沒興趣覬覦。不過,我給你家老朱的化妝鏡,你們自己想辦法變成純金的吧,我不負責。”
    “啊——”蔣蓉蓉嘴角下垂,愁成了苦瓜臉,“這麽多黃金——”她得被剮掉一層皮。
    溫寧將她的神色看在眼中,暗自好笑,站起身道:“行了,別擺出一副窮酸樣,你有錢!走,咱們出去。”
    “去哪裏?”
    溫寧彈去衣角的一絲灰垢,說:“你的罪證,我不能放辦公室,更不能放宿舍——讓你又潛進偷了去。咱們,得一起找個安全穩妥的地方,藏起來吧。”
    溫寧以藏“悔過書”的名義,帶上蔣蓉蓉在校內東逛西遊,以“尋覓”適合的“收藏”地點。最終,再次來到女生宿舍後麵的樹林前。這一過程中,她發現,一直有人悄悄地尾隨盯梢。秦立公果然不會放心。
    她讓蔣蓉蓉在林外等候,自己獨身入林。
    蔣蓉蓉瞪圓眼睛,說:“這裏頭蛇蟲多,你不怕?!”
    溫寧說:“我怕啊。可是看樣子,你比我更怕。隻有把東西藏在你不害怕,不敢去的地方,才能不怕你偷走。”
    蔣蓉蓉情不自禁地翻了個白眼,“你真狠!”
    “不狠一點,我早被你先切後燉,成下酒菜啦!”
    踏入這方樹林,說實話,溫寧豈止害怕,心底時刻有鼓點擊打般,膽顫心驚。因為樹林上方有一半被山石遮擋,難能有陽光漏下,點綴在如茵的綠草和枝丫間,乍然一看,正像吐著信子的蛇!林中幽靜內蘊含冷肅,哪怕正值夏季的末梢,地麵的泥土仍然潮濕沾鞋,空氣濕潤入鼻清新,溫寧知道,這種氣候環境,正是蛇類最喜歡的。
    惟一令她壯膽的,是地麵時現斑駁腳印。她曾聽蔣蓉蓉等人議論過,雖說特校管束嚴格,但男女生在一起,總會滋生些羅曼蒂克情懷,私相授受,或談情說愛的,並不少見。這片小樹林,便是暗懷情愫的男女學員私下幽會的佳好場所。她想,人怕蛇,蛇又何嚐不怕人,若非受到攻擊威脅,正常來講,誰都不會主動出擊暴露自己,因此,林中雖然有蛇,但隻要自己小心一些,沿著有足跡的道路前行,躲避且不招惹,總能多幾分安全。
    這樣人天交戰,步步為營地在樹林中盤旋了大半個時辰,受到不少驚嚇,溫寧總算在林中找到了目的“樹洞”。一株背陽的珙桐樹與一根小臂粗的枯藤交相纏繞,珙桐樹的下部有紅色的三角標記,枯藤深插泥土的底部則被巧妙地挖空後用驅蛇藥填充。溫寧掏出驅蛇藥,放入自己預先準備的情報,然後重新用藥覆蓋掩埋。
    大功告成。
    溫寧滿意地走出樹林,蔣蓉蓉還在左顧右盼為她“放哨”,那名盯梢同樣在轉角處探頭探腦。
    蔣蓉蓉見溫寧安全無恙歸來,眸中掠過一縷失望,然後親熱地上前扶她,說:“謝天謝地,真急死我了!總算出來了,沒被什麽蟲子咬著?”
    溫寧說:“也不知道再過一會兒我還沒出來,你會不會找人救我?”
    蔣蓉蓉怔了怔,立即說:“那是當然!”
    溫寧笑了笑,微微推開她親熱的雙手,以免讓她沾到驅蛇藥,“想來也對,我要有個三長兩短,你更有嫌疑。”
    蔣蓉蓉臉色發白,正準備說話,卻見勤務員小趙領著幾人走了過來。
    “溫會計,蔣出納,二位長官姐姐,怎麽會在這裏?”小趙恭敬地打招呼。
    蔣蓉蓉打量跟在他身後的人,“這是,捉蛇來了?”
    跟在小趙身後的三位捉蛇人都是一色的打扮,頭戴草帽,身穿短褂短褲,左手拎粗布口袋,右手拿一根鐵纖。走在中間的年紀在五六十歲左右,儼然師傅; 一左一右兩位二十出頭的年紀人,看樣子是徒弟。
    溫寧便微笑道:“特校蛇多,師傅們辛苦。就您三位,還忙得過來?”
    那位師傅麵部微有浮腫,眸中浮有紅血絲,聽溫寧問話,強打精神,抱拳笑道:“這點小事,老頭子帶兩個徒弟,所謂手到擒來,不在話下!”
    師傅這般逞能,左邊的弟子就心疼地發起牢騷,“隻給這點錢,這個月還讓多來一趟……師傅,您的頭風又要累發作了!”
    師傅象征性地咳嗽兩下,“少說話,多幹事,還不快跟長官走。”
    溫寧便頜首以作告辭,與蔣蓉蓉離開。
    身後,另一名弟子接著往下說:“……也怪羅繩,往常他最得力,最討師傅喜歡,今天出門就被馬車撞了,點子邪不邪!”
    “羅繩”二字躍入溫寧耳中,令她眉睫連連閃動幾下。
    羅繩發生了意外!
    那就意味著,她苦心謀劃,讓捉蛇人入校,又設法放置在樹洞裏的情報,沒有辦法傳遞出去!
    她又一次麵臨意外和失敗。
    現在怎麽辦?
    趕緊出校一趟,冒險到田二的店麵直接傳遞消息?
    也許,這是惟一的辦法了,哪怕如此接頭十分危險,她隨時會被盯梢的人發現。即使不被立即發現,有此次的異常外出記錄在案,她和田二必定成為秦立公懷疑的重點方向。
    可是,她必須得救趙識德!
    必須!
    這次接頭,她不能再拉上蔣蓉蓉打掩護。
    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蔣蓉蓉虛應聊天,一邊緊張思索對策。
    說話間,途經醫務室,陸鴻影正手執竹製小簸箕在門前台階上晾曬藥材,遠望溫寧和蔣蓉蓉二人,微笑頜首算作打招呼,待走近,詫異地說道:“怎麽回事,你們兩個氣色差極了,一個臉色蒼白,一個麵色鐵青,怎麽回事!工作不忙的話,姐給你們瞧瞧!”
    溫寧見陸鴻影笑意融融,權當沒有與秦立公合夥打針下藥那回事,又回思她曾經對自己的幫助與提點,甚至她施針前所說那句奇怪的話,不禁滿懷疑竇,深感這位陸醫生果然是老軍統,大概是整個特校中最難看透的人吧。於是,不鹹不淡地答道:“勞陸姐掛心了,不過,陸姐的針藥,並非隨便什麽人什麽時候都可以消受。”
    陸鴻影愛惜地撥弄簸箕上疏拉的藥材,“上醫治未病,我已經提醒你倆,盡了醫生責任,非要趕路過急,我也沒辦法。”
    她說得慢條斯理,卻似乎隱含深意,溫寧躊躇著,努力忖度。
    然而蔣蓉蓉見溫寧神色遲疑,大概記得剛剛起的誓言,不敢違拗她,為難地說:“陸姐,我……正有事,晚上過來請您瞧瞧。”
    陸鴻影看在眼中,說:“醫務室差幾味中藥,藥農總沒送過來,下午我得親自往城裏藥鋪走一趟,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溫寧心中一動,“陸姐一會兒要去?我正好想買幾件東西——”
    “那你列張單子給我,我替你帶回來。”陸鴻影打斷她的話,眸中掠過一縷冷冽的光,“剛從重慶出差回來,大城市還沒逛夠,又上趕著進城?”
    溫寧猛地一凜,陸鴻影的斷然拒絕,仿佛一記警鍾——現在入城太過紮眼,這是明擺著暴露自己!不由訥訥道:“誰曉得這回出差時間這麽緊,預計要買的,一樣也沒買成。”
    陸鴻影笑道:“幹咱們這行,本就計劃趕不上變化,哪裏來事事遂心的好運氣。越是遂心的,越有隱患。”
    溫寧聽了她這話,心中更是怏怏,今天的事情,實在變化太多,太不遂心。想到這裏,實在沒有心思與陸鴻影多言,借口辦公室還有工作,告辭而去。
    途中,蔣蓉蓉討好地說:“溫會計,你請陸姐帶東西的清單,一會兒我幫你送過去。”
    溫寧淡淡道:“不必了。”
    蔣蓉蓉問:“為什麽?”
    溫寧側首看她,眉心輕擰,說:“我剛被放出來,就托她買這買那,不知道的說我事兒多,麻煩人;知道的,比如校長,還有你,會不會懷疑,我在向外通傳消息?”
    蔣蓉蓉麵色一變,連連擺手,避之不及的模樣,“不會,不會,我絕不會多想,更不會多嘴!”
    溫寧冷眼看著滿麵惶恐的蔣蓉蓉,並不多話。這蔣蓉蓉看似被收服,不過依她的性情,心中存恨是必然的,還得處處提防,不能讓她又找到把柄。不過,有表麵的收服,往後辦起事情來,應當方便順手些,至少,她不會明麵上作對,少些口角紛爭。
    這一日的剩餘時間,溫寧再沒有設法傳遞消息。與陸鴻影的一席交談,至少提醒她一點:事急則緩。在這所學校裏,有很多雙眼睛盯著她。
    她救人之心太急切了,太著急了。
    也許,還有時間。
    這一天,還有一樁意外。臨睡前,樂弈托一名行動隊員送來一盒治外傷的藥膏給她。
    溫寧就著煤油燈,把玩這盒藥膏良久,確信樂弈也參與了秦立公對她的審訊。她經受如此折騰,他並未出來為她幫忙解圍,事後,也不裝作不知情。
    這就是如今的樂弈,一再地向她表明,他絕對的公私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