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老人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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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柳從懷裏拿出了一副厚厚的老花鏡掛在鼻梁上,身體趴在了桌子上不停地看著這幅由靈氣變化而來的畫,嘴裏嘖嘖有聲:“沒想到……真是沒想到啊,有生之年我竟然還
    能再一次看到這個地方。”
    他看了好一陣子,忽然把目光轉向了我:“警察同誌,你是在哪裏得到這幅畫的?”
    “這個……有點一言難盡。”這個問題對於左柳這個局外人我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不過看他的反應,難道真的如陸池所說,知道這個地方?
    思及此,我抱著一絲僥幸壓下躁動的內心,輕聲問道:“那個,老先生,你知道這是什麽東西嗎?”
    左柳唇邊的白色胡須微微抖動著,眼神不知為何飄忽了起來:“1901。”
    “什麽?”  推了推眼鏡,左柳指著畫上的洋館,低聲解釋著:“1901年8月,八國聯軍撤退,次月與清政府簽訂了一係列喪權辱國的條約。而後,以英國為首的幾個國家建立了一
    個被稱作‘中樞管理局’的地方,目的就是能夠掌控已經淪落為傀儡的清政府和監視國內的一舉一動,以便在第一時間出兵鎮壓。”
    “中樞管理局?難道……”  左柳點頭,沉聲應道:“不錯,就是這個地方。建築正門為四方石墩建成的古典門墩,窗戶上下成對,左右各排六對,中央對齊。大門兩側的花紋雖然被嚴重磨損,但
    還是能依稀看出有的是雕花石像作為裝飾。很明顯,這棟建築繼承了英國喬治亞建築風格,也是當時殖民主義盛行的英國所流行的風格之一。”
    我還沒說什麽,陸池在一邊忍不住笑出了聲:“恩人,這下你知道左柳的能耐了吧?”  聳聳肩,我問向左柳:“就算如你所說,不過並沒有明確的證據證明這是那個所謂的中樞管理局。這種洋館完全有可能是英國在入駐我國劃分租界之後建立起來的,這
    點老先生有考慮過嗎?”  “哈哈……”聽了我的話,左柳再次仰頭大笑起來,“好,很好,沒想到警察先生能夠想到英租界。不錯,在設立租界之後,英國確實建立起了眾多的英式建築。但有一點你忘了,英租界中的建築主要是以居住為主,所采用的風格都是都鐸或者哥特式建築。還有,你看這裏——”說話間,左柳的手指點在了洋館上的一個鷹型雕塑,“這個
    雕塑就是當時八國聯軍的標誌之一,被譽為擁世之鷹,而這棟建築,我也曾在典籍中看到過,所以才能如此確定。”  左柳的一番言語弄得我有些頭暈。這明明是尋找素盈盈的線索之一,怎麽就和八國聯軍扯上關係了呢?用手拍了拍隱隱作疼的腦袋,我深吸一口氣,問道:“老先生,
    那你知不知道,這個建築現在在什麽地方?”  “你問到點子上了。”左柳撫著白色的胡須,閉上了眼睛,“這個建築早在當初抗戰勝利後就被拆了一半,而後因為內戰的原因臨時停止了拆遷工作,建國後便將整棟建
    築拆遷完畢。”
    沉吟了一陣,左柳滾動了一下喉頭,說道:“現在,有一所高中就建立在這棟建築的原址之上,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個高中應該就是——市第一中學。”  左柳的話驚雷一般在我的心中炸裂開來,身體也開始左右搖晃著。依稀記得在那所高中的時候,鍾海鈴說過,創立那所高中的人是一個名叫李元的人,經過查找族譜
    ,我也確定了這個李元就是我的先輩之一。  奇怪的是,我從來沒聽老爹談過祖輩的事,每逢節日的時候也沒有給祖輩上過墳燒過香。其中的原因我無從知曉,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我的祖輩們肯定和那個複蘇
    教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左柳並沒有看到我臉上的震驚,依舊自顧自地說著:“一棟早就已經消失不見的建築,為什麽還有人能夠將它畫出來呢?難道是臨摹典籍中的照片?不對啊,現有的典
    籍中所拍攝的中樞管理局都是建成後嶄新的樣子,絕對不可能如此破舊啊……”
    空氣在不覺間陷入了寂靜,我們三人各自揣著心思,陷入了深深地思考之中。
    過了好一會兒,左柳緩緩抬起了頭,視線打在了我的身上:“警察先生,這幅畫的來曆你真的不能明說嗎?”
    “也不是不行。”我反手揉著自己的肩膀,說道,“不過在說之前,還請老先生有個心理準備。”
    “你就說吧。”
    看左柳一臉認真的表情,無奈我隻能將事情簡略地說了一遍。  話語之間,左柳麵目經曆數次變化,在聽到咒術和符咒之後,這老先生更是激動地喘起了粗氣,我在複述事情經過的時候也是提心吊膽,生怕他一口氣沒緩過來猝死
    過去。
    說了大概有五分鍾,在我把事情都理順了之後,左柳整個人重重地砸在了椅子上,嘴巴上下動了動,扭動著僵硬的脖子看向左成燕:“這個人……說的都是真的嗎?”
    左成燕攤開雙手:“其實在我第一次碰到老板的時候,我和我父親也是不信的。”
    老先生用手捂著自己的胸口,兩排牙齒不停地磕絆著,發出了“喀喀”的聲音:“如此說,你不是警察,而是……道士?”
    我擺擺手,解釋道:“隻是一個碰巧能夠看到陰魂的普通人罷了。”
    啪——!  左柳忽然狠狠地拍了下桌子,抬起手指著我就是一通狂罵:“你這小子,滿口胡言,顛倒黑白,爛說一氣!我見你模樣還以為是個學術之人,沒想到……沒想到竟是這
    種江湖騙子!說,你給成燕施了什麽手段,讓他像是喝了迷魂湯一樣對你言聽計從?難怪成燕最近心思都不放在學習上,原來就是你這佞人做的好事!”  他的話盡管每一個髒字,但仍舊讓我麵上通紅一片。我原本就沒想過會讓一個頑固的老者相信我說的話,事到如今,別說幫我找到這棟洋館,他沒把我轟出學校就已
    經算是不錯的了。
    正當我苦惱不已的時候,陸池俯下了腰湊到我耳邊:“恩人,你把我的話說給他聽,或許能讓他平靜下來。”
    聞言,我艱難地抬起頭看了眼已經被氣的麵紅耳赤的左柳,無力地點了點頭:“隻能試試了。”
    見我突然對著“空氣”說話,左柳更是怒不可遏:“你這小子,直至現在還裝神弄鬼?真是……真是……”  “在你發表學術性演講的時候,總是會把台下的人想象成白菜、黃瓜之類的東西,以此來緩解自己緊張的情緒。”我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罵個不停地左柳猛地愣住了,
    見狀,我繼續說著,“這是曾經一個叫陸池的局長交給你的辦法,對嗎?”
    左柳口中磕巴了幾下,老目圓睜地瞪著我:“你為什麽會知道?”  不理會驚愕的左柳,我繼續按照陸池的話複述道:“你的父母是改革開放後的第一批知識分子,曾經經常帶著你一起去上大學。大概在四十年前,你的母親因病去世,
    臨終之時托付身為局長的陸池好好照顧你。這些,你都還記得吧?”
    聽到自己的往事從一個根本沒見過的年輕人嘴裏說出來,左柳額頭上凸起了無數的青筋,目中也是迸發出了條條血絲:“為什麽……為什麽你會知道這些事情……”  “鬼影,上他的身,我把他受不住刺激。”剛剛隻顧自己說話,差點沒注意到左柳臉色已經變得非常難看了。連忙讓鬼影幫忙止住左柳臨近崩潰的精神,我放緩了聲音
    解釋道,“老先生,這些事我一個外人肯定是不知道的,都是陸池告訴我的。”
    “胡說!”左柳怒視著我,甩手喝道,“陸先生他早在十幾年前就失蹤了,至今生死不明,你又怎麽能和他說上話?”
    歎了口氣,我帶著求助的目光看向了陸池:“這下怎麽辦?”  陸池思索了一會兒,附在了我的身上,然後控製著我的手抓過左成燕放在桌上的紙和筆寫下了一行話:小柳,你還認得我的字吧?那個年代,我們都是用書信來交流
    的。
    見字如見人,左柳顫抖著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了紙條來來回回看了很長一段時間,半晌,兩行濁淚自臉上滾落而下:“陸先生……真的,真的是你嗎……”  一般來說,老人家活到這個歲數,什麽樣的大風大浪都見過了,理應不該如此失控。可能在當時,陸池真的對左柳非常照顧,直到現在上了年歲了,左柳依舊將那份
    情誼謹記於心。  舒了口氣,我站到左柳身側,緩聲說道:“現在,陸池就站在我身邊,剛剛是他上了我的身,用我的手寫下的這句話。如果老先生還是不信的話,我不妨讓他多寫幾句
    。”
    左柳聞言神情一滯,抬手擦拭著滿臉的老淚:“你的意思是,陸先生他……已經去世了?”  “不,他隻是以另一種方式活著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