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莞目光一一在這些人臉上掃過，在這麽多張一模一樣的表情裏，找到了那張與眾不同的。

    不，那人根本就沒有轉過頭來，而是一直淡淡的站在原地，雙手雖用麻繩捆綁著，那人淡然站定的氣勢就像是沒有任何事物束縛一樣。

    一定是他！

    衛莞大步衝到了那人跟前抬眸看他，“所有人聽到這首詩都會好奇地看過來，想知道我念的是什麽，又為何要在這時候念詩。

    唯有先生你看也不看，十分鎮定，所以你是知道這首詩的對不對？我的戲文是你篡改的吧？”

    這是戲文裏的詩句，諷刺蕭瀾一把劍就決定了是非生死，根本不顧王法天理。

    這首詩不是衛莞所寫，卻用的是衛莞的故事，所以隻能是那個暗中跟衛莞較勁的人所寫，而那個人就在眼前。

    衛莞眸光死死地盯著他，想聽聽他會作何解釋。

    那人卻慢慢抬起頭來，對上衛莞的眸子看了片刻，後嘴角一扯，似笑非笑。

    衛莞驚訝地發現，這人實際的消瘦程度比方才看身形時預估的還要瘦，且麵色蒼白似有病態，但眼神卻透著亦正亦邪的氣息。

    這種氣息，讓衛莞不禁感慨，難怪那麽弱不禁風的人能寫出那麽殺伐果決的戲文來，原來其本人就不簡單。

    “東平先生！”那人叫了她。

    衛莞回過神來，那人在她視線中微微躬身，“在下輸了。”

    東平是衛莞寫戲文時用的名字，因著她幹這行是用男人的身份，自然名字取的也是男人的名字。

    “先生如何稱呼，又為何要詆毀蕭大人？莫不是有什麽過節？”

    那人似笑非笑，被綁著的手微微抬起，肆意地撩著長發，“在下淩風玉，與蕭大人並無過節，之所以詆毀純屬是為了賺錢。”

    “賺錢？”

    “賺錢。”他答的肯定。

    衛莞頓時無言。

    其他人更是一臉茫然。

    唯有蕭瀾眸光微微收緊，腳步不悅地朝這邊走來，修長的大手在衛莞手腕上用力一拉，直接將衛莞拉到自己身後，擋住了那人看向衛莞的視線。

    那人嘴角一扯，病態的臉上顯出幾分對蕭瀾的不屑和戲謔，卻轉頭對衛莞說，“騙你的。其實……”

    “帶走！”蕭瀾眉頭緊蹙，冷聲嗬止。

    那人突然哈哈大笑，漫不經心的來了一句，“其實詆毀蕭大人比歌頌蕭大人更賺。畢竟這世上厭他的人多過於愛他的人。哈哈哈！”

    那笑聲笑得衛莞直起雞皮疙瘩，也笑得她頭皮發麻，直覺告訴她，他剛才分明是有正事要說，但被蕭瀾阻止了。

    這件事究竟是什麽事。

    “帶走，帶走！”副司命傳遞蕭瀾的命令。

    於是一堆人又繼續往前走去。

    然而這時，衛莞又想到另一件事。

    淩風玉文字功底了得，又極有城府，一看就知他深諳此行，資曆極深。

    而衛莞恰恰缺乏資曆，是門外漢，她需要前人帶路，眼前不正好有一個嗎？

    “等等！”她忽然又追上去。

    所有人都回過頭來，這次連淩風玉也好奇地回過頭來。

    蕭瀾伸手攔住了衛莞，大手往腰上一帶，直接把人帶到一邊，俯身緊盯衛莞，語氣輕柔寵溺，卻滿是警告意味，“花兒不要做一些惹怒我的事。”

    衛莞縮了縮脖子，弱弱地抬起頭，解釋道，“我想在書行站穩腳跟，但我缺乏資曆，所以需要師父指點。”

    “他不配！回頭我另外請幾個師父來教你。”

    “他敢跟朝廷作對，怕是城府頗深，背景不淺，沒人比他更合適了。”

    說到後半句，衛莞聲音越發弱了，她知道自己當著蕭瀾的麵誇另一個男人一定會引來他的憤怒，但是她也的確想讓淩風玉做她的師父。

    “跟對手學本事才能盡快地成長，何況我不想當一個養在深閨一無所知的女人。”

    “花兒以前不是最喜歡混吃等死，什麽也不管的生活嗎？”蕭瀾對她了解不多，但至少從穆府的生活來看，她的確是這樣的，沒想到有一天這丫頭會改變主意。

    “我……”衛莞倒是想混吃等死，可她嫁的人是蕭瀾，是朝中處處被人針對還被皇帝懷疑功高蓋主的人，她怎麽敢混吃等死，自然是要未雨綢繆以備後路的。

    然而這話，她不敢直白地跟蕭瀾講，隻好說，“我突然改主意了，覺得這樣的生活更適合我。

    柱子哥若愛我，更應該幫我不是嗎？”

    “花兒學會以愛之名綁架我了？”蕭瀾眸光越發幽深，活像要吃人一樣。

    衛莞心有餘悸，蕭瀾這是吃醋了？可為什麽他吃醋那麽恐怖，跟話本子裏的主角不一樣，他的醋意帶著殺氣，能把她也一塊殺了的那種。

    “好吧。若你實在不肯答應，那就算了。不過我不會放棄的，我會用自己的辦法學會我想學的東西。”

    她的話透著一股倔強和拚勁，就像是一顆即將破土而出的豆芽因阻力不能破土，卻一直憋著勁，隻等時機拔地而起。

    “放開他！”蕭瀾妥協了。

    衛莞一愣，有些意外也有些不可置信，同時還有些疑惑，“柱子哥，你？”

    “想報答我，就盡快愛上我！”蕭瀾收回視線，收回手，轉身先去前麵放人。

    衛莞怔怔地看著轉身的背影，覺得那背影透著幾分落寞幾分悵然還有幾分小心翼翼，卻不知在落寞，悵然和小心翼翼些什麽。

    人已經放了。

    衛莞趕過來時，淩風玉還拱手向她道謝，又誇衛莞腦子活絡，文采斐然，是個可造之材。

    衛莞哪敢接茬，弱弱地看了臉色陰沉的蕭瀾一眼，乖乖跟在他身邊。

    那個淩風玉饒有興致地眸了蕭瀾一眼，眼神略帶幾分得意。

    “你們先走吧。”蕭瀾轉身對副司命吩咐。

    副司命一臉懵，“大人這可是要呈報給皇上的，大人不打算親自向皇上稟報？”

    “你去也是一樣的。”蕭瀾答。

    副司命一喜，“我去，這功勞可就歸我了，大人不後悔？”

    “少囉嗦！”

    “好嘞！”副司命樂顛顛的把人帶走了。

    “走吧。”蕭瀾看了衛莞一眼。(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