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說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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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大小姐?”崇安帝忽而一抬眼,便掃在太後那張過目便不會再忘的容顏上,腦裏隨即浮起一張與她有幾分相像的臉。
是謝霏的容顏。
太後應了一聲,笑時眼波流轉,崇安帝便起了心。
太後與謝霏的不同之處在於兩人的氣質,謝霏更為內斂,而太後則是張揚的豔麗。
因此,太後的容顏,崇安帝記得更深些。
太皇太後終於開口道:“陛下,祈陽郡主不可選。”
崇安帝皺眉道:“為何?”
有柳長妤明珠在前,崇安帝並不願意再選謝霏。
隻是謝霏,多多少少在他心底曾留下過幾分痕跡,因而崇安帝多問了一句。
謝大小姐,他還是欣賞其人的。
“若陛下想親眼看著我大燕皇室,百年祖業毀於一旦,您便選她吧。”
這話是太後淡淡補道的。她已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也絕不允許崇安帝將祈陽郡主納入宮中。
柳長妤太不聽話,這於她不是好事。太後便有意將這話誇大了,柳長妤僅一介女流,如何有能毀了大燕一國那般大的能力呢?她又道:“祈陽性子霸道,眼裏絕不容人,她若入宮坐上皇後之位,日後這宮中難
能有平複之日。這件事,哀家頭一個不許。”
太後說得不無道理,柳長妤連規矩都不願與宮中嬤嬤學,此事屬實,崇安帝無力反駁。
他想柳長妤入宮,不過是因著自己那點心思作怪,與大燕並無半點幹係。
這般一想,崇安帝覺著自己太過草率了。
太後又力勸道:“謝大小姐出身名門,守得規矩,性子平和,氣度非凡,賢淑端莊,此乃皇後之人選。”
“嗯。”崇安帝點了點頭,他仍在思索,心中未下了決定。
太皇太後冷不丁補道:“陛下,這花名冊之中,汾陽王府送入宮中參選的,並非祈陽郡主本人,不過謝大小姐倒是在其上。”
崇安帝麵色一冷,攥著名冊就翻閱了一遍,看完之後,冷意皆化作了雷霆之怒。
柳長妤竟然不在花名冊名單之中?汾陽王府換了人?
太皇太後將崇安帝巨變的臉色看在眼裏,她勸道:“陛下,您可從未與汾陽王府一說,下旨命王府送祈陽郡主參選呐。”
既然從未下過聖旨,王府送哪位姑娘皆可了。
汾陽王爺便就打著這個主意。崇安帝自然不會主動挑明自己中意柳長妤的,而王爺更是裝作毫不知情。
選秀前夕,秦越與王爺先一步打了主意,抹去柳長妤的名字,再尋一人替代便是。這時又聽太後說道:“天下世家千金如此之多,陛下無需如此惦念一位姑娘,那與您的江山社稷相比猶如微塵。您眼下的當務之急,是要選出一位堪當為皇後的名門千金來
。”
崇安帝冷冷一笑後,麵色到底是好了起來,他又在腦中過著謝霏的容貌,一遍又一遍,心裏頭因柳長妤而起的不快,終於是全然消了下去。
他於柳長妤隻是一點小心思,並不足以掛齒。
而謝霏,選了她,似乎感覺也不糟糕?
崇安帝緩緩勾了唇。
……
選秀之日在即,自花名冊上呈宮中後,柳長妤便再無憂心過。無他,那名冊之中無她的名字,幾日下來,宮中也無人前來王府,宣她入宮。
柳長妤可以安然度過選秀一日了。
她想,魏源即便再如何吃癟,也是不可治王爺之罪過的。王府送何人入宮參選,那本是王府的選擇,與魏源中意誰無關。
怪隻怪魏源未下道聖旨賜婚。
這事也是柳長妤所擔憂的,她惟恐魏源一上火惱怒了,便下旨賜下一道封後聖旨,再如前世那般,自己不得不入宮。
隻不過她所憂心之事,到了選秀這一日也未發生。
在此期間,王爺下早朝時曾被崇安帝單獨宣見,不過隻說了些不痛不癢的,王爺全都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隻要能守住柳長妤不必入宮,這都皆作小事。
而謝家那邊,入宮參選之前,謝霏派人請柳長妤前去謝府,她心中顧慮太多,想在參選前與柳長妤再多說幾句話。
兩人摯友幾年,今日分別以後,謝霏興許便會留在宮中,與柳長妤長別了。
柳長妤心思複雜,她終日思索,卻理不清往後自己應當如何再與謝霏相處。謝霏日後鐵定是與魏源同道,而她隻能與謝霏分道揚鑣了。
兩世的摯友,皆與自己未能共處下來,柳長妤心中是說不出的難受。
然而當謝府來了人,她並未拒絕,仍是與那丫鬟一同前往了。
柳長妤所乘的馬車為謝家的,馬車在謝府大門口停下,柳長妤踩著杌凳而下,便聽旁側有一道男音突臨,是謝開霽,“祈陽郡主?”
柳長妤抬眼時腳下落了一空,眼看著身子要倒下,謝開霽上前伸手扶住她,擔心急切道:“郡主,您小心些。”
“多謝謝公子了。”柳長妤拂袖,腳下落地踩穩了,她這才道:“謝公子,請問你可知,霏霏她人在何處?”
“稍待她便會出府了,是她先與我知會了一聲,要我先於府門口候著郡主。”
謝開霽解釋道,笑意溫柔,“聽聞郡主並不入宮參選?我本以為你會與霏霏結伴而行呢。”
隻是柳長妤不參選,謝開霽很是樂懷。
說起謝霏參選,柳長妤眼中深沉,她道:“謝公子,你……你是當真盼著霏霏入宮參選嗎?你可知,這路並非一定是一條好路。”
她雖這般說,然唇角卻了然一笑。
是了,謝霏入宮參選,定是得了謝大人與謝開霽的默許的,不若謝霏的名字也不會出現在花名冊上了。
謝開霽出乎意料地歎氣道:“實不相瞞,我並不願霏霏參選,她性子良善,不適合在宮中生存,可奈何霏霏執意不改,我勸不住她。”
謝開霽剛一聽謝霏說,她願意入宮之時,他是震驚的。那之後,他便勸說了謝霏幾道,然而皆作了無用功。
謝霏似入了魔一般,除了入宮,再不願擇旁的路走。
甚至當她告知與父親時,父親竟表示了應許,還相勸了謝開霽,謝家出兩位,乃是天大的福氣。
謝開霽笑得苦澀,隻得答應了。
柳長妤卻又小聲道:“謝家如今是走在風浪尖上了,謝公子……你自己注意。”
這本是柳長妤的無心之話,可聽在謝開霽耳中,卻有如天籟之音。他為柳長妤的關切,而心起了暖流,笑回:“多謝郡主關心。”
柳長妤頷首,偏過頭未再回話。
府門口走出一道靚影,是謝霏出府而來了。她麵容之上是蓋不住的喜色,一瞧見柳長妤便走過來拉著她手道:“祈陽,讓你等久了。”
“無事,我在府外與謝公子閑談了幾句。”柳長妤笑了笑,謝霏看起來十足的期待今日的選秀,柳長妤作不出別的神情來。
謝霏拉她手走向馬車,說道:“祈陽,與我先上馬車,你我再多聊幾句,可好?”
再過半個時辰,謝霏便要起身離府入宮了,柳長妤便點頭應了個“好”字。
謝開霽掃了兩人一眼,搖搖頭笑過後,便轉身入了府內。
小丫鬟又搬來了杌凳,謝霏與柳長妤隨即鑽入了車廂,車廂之中備有一小木桌,柳長妤再一掃過,在角落裏,有一盞小香爐,此時正彌彌漫著香煙。
她隨意找了個地兒坐下,謝霏自旁取出一盒點心,置於柳長妤麵前,與她笑道:“祈陽,你嚐一塊。”
“嗯。”柳長妤也不客氣,拿起一塊便小口吃了下去,她小咽下去,問道:“霏霏,今日便是選秀之日了,你可會緊張?”
謝霏抬手捂住心口處,“緊張,自然是緊張的。我如何會不緊張呢?”
柳長妤又道:“我覺著,以你的才氣,定會大選出彩的。”
謝霏眼眸明亮極了,“我同樣如此期盼著。”
見謝霏心意深切,柳長妤不免想起宮中出了那事,便又問道:“霏霏,你可知沈家那位小姐,如今已得了盛寵,被封為昭儀娘娘了?”
謝霏皺眉緩緩一笑道:“我知曉的。”
柳長妤為她擔憂,“若你真欲入宮,免不得要多多提防賢妃娘娘,與沈昭儀了。這兩人並不是好相處的。”
“祈陽,”謝霏握住了柳長妤的手,她眼裏流露出憂心,“我有些怕。”
柳長妤不明所以,“你後怕入宮參選?”
謝霏卻搖了搖頭,咬唇道:“我是怕……怕入宮之後,爭不過賢妃娘娘與沈昭儀。”“霏霏,你先要考慮的是陛下之心,抓牢了陛下比何事都來得重要,”柳長妤回握住謝霏的手,安撫她道:“至於賢妃娘娘與沈昭儀,你隻管守得自己,莫叫她們欺負了你。
”
謝霏卻因柳長妤那句“抓牢陛下之心”而心生鬱結,她不懂該如何才能抓牢陛下的心。下一刻她眼眸亮起,陛下心中所中意的不是柳長妤嗎?
除了柳長妤,還有何人能抓牢陛下?
“祈陽,”謝霏握緊了柳長妤的手,不死心問道:“祈陽,你也一同入宮吧?”
若柳長妤可陪同自己,這入宮也並未有那般可怕了。
然而柳長妤的笑意頓時就消了,她甚至收回了手,似要與謝霏劃清距離,“我說過,我是不會入宮的。”
謝霏又再度攀住她手,“祈陽,你為何那般抗拒呢?我心知你有中意之人,可陛下是那麽的寵愛你,他縱容,默許你做任何事情,這比你中意之人還要好?”
謝霏想不明白,崇安帝身為帝王,待柳長妤不可謂不好,可以說在謝霏眼中已是超乎想象的縱容了。
可為何柳長妤仍是不願入宮?“便是因為我已有中意之人了。即便陛下待我好,那也是基於萬般考慮之下,更何況陛下待我,並不見得好。”柳長妤為謝霏的言語感到無可奈何,她更是難以容忍這番言
論,“我所嫁之人,定要是一心一意對我之人,而我如今一心僅有他一人罷了。”
謝霏追問道:“祈陽,那人究竟是何人,竟對你這般的引力?”
柳長妤本不欲說,但她瞧見謝霏一副不說便不罷休的勢頭,隻好說了:“那人是秦大人。我中意於他,此生非君不嫁。”
“此生……非君不嫁?”謝霏默念著喃喃道,她愣了愣不經意間開口:“祈陽,你已是情根深種了?”
柳長妤當即回道:“是。”
她就是對秦越情根深種,自上一世,直直戀到了此生。
再不會愛上他人了。
謝霏垂首自言自語道:“你是當真不願再入宮了……嗎。”
“我不願,我隻嫁……我所鍾意……的。”柳長妤這句話斷斷續續地說完,她倏忽起了困倦,腦袋便就沉甸甸的,似要趴倒入睡,她深深地打了個哈欠。
她怎地,突然如此困了?
謝霏抓了她手臂,擔憂問道:“祈陽,你可還好?”
柳長妤困意更甚,她已睜不開眼睛,朱唇淺動道:“霏……霏。”
在她愈發模糊之時,耳邊傳入了謝霏的笑聲,“祈陽,你若是困了,可在我這車裏休怠片刻。”
之後的話,柳長妤再未聽清了。她眼皮沉重的睜不開了,沉沉思索之後,雙眼便閉合起,全然睡了過去。
謝霏推了她幾把,發覺人半點沒有要醒來的跡象,便又坐回了原位,她出聲道:“葉安,將香爐熄了吧。”
葉安掀開了車簾,熄了香爐的火苗。做完之後,她又問道:“小姐,可要出發了?”
謝霏唇角微頓,再笑不出來了,但她低聲應道:“嗯,起程吧。”起程入宮參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