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悅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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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緩緩而行,謝霏卻又投眸到熟睡的柳長妤身上,手指掐著手心,眼裏淡淡的,再沒有情緒了。
車內半晌寂靜,連香氣都消散於無。
柳長妤隻覺得眼皮很沉很重,連睜開都試圖了許久。她心底不知為何有道念頭,不住地喊叫道:不可睡下,不可睡下。
在幾道大喊聲過了之後,柳長妤眼睫輕眨動,她終於探開了眼。
這舉動幾乎耗盡了她的力氣。
剛一醒來,發覺自己仍在馬車之內,柳長妤頓時驚坐而起,便聽身側一道驚呼隨即響起來,“祈陽,你為何會醒了!”
這道聲音來自謝霏無疑。
謝霏還在她身邊,她不是身處異地,被歹人掠走。
可此時此刻,柳長妤心中已是怒火滔天,她疾言厲色怒對謝霏:“你竟然對我下了藥!謝霏,你真是令我太失望了!”
這時候,柳長妤連那親密之言都喚不出口了。
她心口都涼了。
一直以來,她所認為的閨中摯友,竟親手對她下了藥,致她於沉睡之中。
若非她方才意識到自己在沉眠,此刻怕是還不會醒來。
謝霏見柳長妤生氣,擺手連忙掩飾道:“祈陽,我絕非是惡意的。”
“你這還非惡意?”柳長妤隻覺著自己諷刺極了,“莫非要等你偷摸著抹了我脖子,才叫作惡意!”
謝霏臉色刷的就慘白了,她張開:“我……祈陽,我不會那般對你的,你相信我,可好?”
“你都對我下藥了,還想我如何相信你?”柳長妤冷笑。
在她說這話時,馬車劇烈地晃蕩了一刹。
柳長妤這才猛然間意識到,謝府的馬車已是離府行駛在路上了。她當即麵容嚴肅,冷聲質問道:“謝霏,這馬車去往何方?”
“這……”謝霏眼神躲閃,一副並不願開口的模樣。
“謝霏,馬車並非送我回府,而是將至宮門,我說得可對?”
柳長妤掀開車簾,甩手氣急,“你是打著送我一道入宮的主意!是或不是!”
在這一刻,柳長妤的目光宛如冰窟,冷得凍人。
隻望了一眼車外,她便已然明白謝霏的主意。柳長妤當真快要笑出了眼淚,自己竟是瞎了眼,這麽多年了,她以為謝霏是單純良善之人,可事實上呢?
柳長妤真是恨自己認識了她!
她對謝霏幾乎是有求必應的好,隻是因著自己不願入宮與她作伴,謝霏竟然起心思迷暈了自己,要趁著她熟睡之時,帶她一並入宮!
謝霏以為崇安帝偏心自己,自己便可無慮的入宮了。
柳長妤真想扇她一耳光。
同樣的,她也想扇自己一耳光。兩世為人,她竟未從來沒看清過謝霏的為人。
柳長妤眼光中寒光抹不去,“謝霏,你便是如此利用我對你的信任的?怎麽,想我與你一道入宮分寵?”
這實乃莫大的諷刺。“你我姐妹二人,互相有個照應不好嗎?”謝霏皺眉,力要勸她:“祈陽,我是一心為你好啊。陛下待你偏愛,你入宮那個能坐穩皇後之位,而我,便可伴你左右,你我日後
同在,無所畏懼。再說了,秦大人他予你的,如何能比得了陛下?”“謝霏,你可當真是可笑!你莫非是忘了,選秀的花名冊上根本未有我的名字!”柳長妤將謝霏伸來的手打飛,她指著謝霏道:“你以為對我好的,你可知我一絲一毫地不稀
罕!我今日就把話給你說清楚了,入不入宮,是你的選擇。而我自己的,你沒有任何權力為我抉擇,我不稀罕你的好!”
柳長妤的直言直語紮了謝霏的心窩,她神色受傷,“祈陽,你……你我不是說好了,做最好的姐妹嗎?你也應了我,會陪著我的。”
“我沒有你這樣的姐妹!”柳長妤鳳眼一橫,淩厲道:“我可受不起你這般,一心想著給我下藥,不顧我意願就送我入宮的姐妹!”
這話一說完,柳長妤已抬手掀了車簾,馬車已行在將至宮門的路上,遙遙一望,便可看清遠處的宮牆,街上有馬車來來往往,是各府入宮參選的馬車。謝霏想拉住她,然卻被柳長妤躲開了,她回眸一把將鞭頭對準了謝霏,若她要阻攔自己,柳長妤便抽了她,“從今日起,你我姐妹情誼一刀兩斷,你走你的深宮路,我過我
的獨木橋!”
謝霏大喊道:“祈陽!”
她不懂,為何柳長妤那般的絕情,連她一回的解釋也不肯聽。
迎著風聲,柳長妤縱身一躍,便從馬車之上跳下,她身子落地後連番滾了好幾下,才在一處停了下來。
在這片刹之間,有輛馬車剛巧行至她身前,車夫躲避不及連忙拉了馬鞍,馬前蹄一躍而起,柳長妤趁機朝旁一滾,躲了開。
因落地時腦袋撞了地,柳長妤眼前暈暈沉沉的,過了半晌也未從地麵上爬起,頭頂有道怒斥:“你這姑娘怎地不看著點路,你可知差點被馬壓了?”
柳長妤揉了揉頭。
忽而,她身子一輕,有支力臂摟住了她的腰肢,未給她半分反抗,緊緊地將她從地上抱起。
“你是誰?”
柳長妤隻感覺眼前有如白茫一刹,再回過神時,人已入了車廂之中。
那車夫驚道:“將軍,這位姑娘……”莫不是自家將軍是識得這位姑娘的?
車廂內人回道:“回府吧。”他又將柳長妤往自己懷中帶了帶。
車夫當即應道:“是!”
他心覺,看樣子是當真認識的了,再一想,那姑娘有些麵熟,似乎便是那位日後許是會過府的祈陽郡主,一時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秦府馬車之後,謝府的馬車走到了近處,馬車內謝霏挑開了車簾,就聽葉安說道:“小姐,是秦大人的座駕。”
柳長妤被秦越帶走了。
謝霏腦裏頓然浮現柳長妤所說的,她中意秦越時的那慕,柳長妤對秦越已是非君不嫁的態度了。她放下了簾子,沉聲道:“入宮吧。”
謝府的馬車便與秦府馬車背道而馳。
從這一日起,就是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
“長妤。”
柳長妤額前有一道輕笑響起,那隻擁著她的手臂很熱,她能很清楚的感覺到,他的大手便就撫在自己背上。
她的意識逐漸轉為清晰,眼前的是秦越英朗的麵容,她不敢確信地開口:“秦……越?”
真是差一點咬了自己的舌頭。
救了她的竟然會是秦越,柳長妤樂極了,不快地心思一掃而空。
她雙臂皆搭在了秦越的肩頭,緩緩收起。在摟抱了他的脖頸之後,柳長妤的眉眼間頓而湧起了欣喜。
“長妤,你這一身可真是別致。”
秦越淡淡掃過柳長妤灰撲撲的衣裳,不止她衣上,連她麵容上,手背,皆蹭了灰。他抬起指腹輕柔地擦拭著她臉蛋的暗漬,“做賊去了你?”
竟將自己弄得這般的髒。
柳長妤在他指尖上蹭了蹭,複而凶巴巴厲道:“你才做賊呢,本郡主可是大燕不讓的一介良民。”
“好,你乃是良民。”
秦越唇角薄薄地一抿,劍眉不動聲色,唯有那雙狹長的眼裏,隱隱藏有輕笑,這笑意高深莫測,“也不知道那日,究竟是何人翻了秦府院牆的。”
不但怕了他府上的院牆,還闖入了他沐浴之地。柳長妤這良民,可當真為“良民”呐。
秦越話中深意,柳長妤不出半刻就了然於心,她羞得麵紅耳赤,惱怒之下伸手扯著秦越的臉頰,嘴硬回道:“那不一樣!”
她說不一樣,那便不一樣吧。
秦越這般想著,邊傾身在她鼻尖一蹭,邊親吻了她臉蛋一下,複而皺眉道:“吃了一口的灰。”
話雖這般說,可並未有半分嫌棄她。
柳長妤直發笑。
“長妤,”秦越又將她摟入自己懷中,探聲問:“你今日究竟作何去了?”
“我本前去謝府,與謝霏作告別的。”
柳長妤神色一暗,懨懨回道:“誰成想她下藥迷暈了我,打著送我一道入宮的主意,說我與她為姐妹,應同入宮作伴。”
太可笑了,柳長妤笑自己,也在笑謝霏。
“長妤,她竟然想那般做嗎!”秦越將柳長妤死死地擁入懷中,神情極其冷漠。
柳長妤窩在他懷裏,隻點頭道:“是。我醒來時馬車已經行至此處了,我便跳下馬車逃脫了。”
“長妤,長妤。”秦越喚了她兩下,雙臂摟緊,似要將她揉入血骨。
幸好他正欲回府,將柳長妤卷入了自己懷中。
柳長妤忽而抬起了頭,輕輕在秦越唇上一點,她唇角一勾,“不過好在,我先醒來了。也幸好,我醒來了。”
就是即便柳長妤未醒來,她也不覺著自己會當真入宮,除非是宮裏已有人接應,趁著她熟睡之時,將她送進宮中。
但是僅僅是這一點點可能,柳長妤也不會嚐試,她更不敢再多想。
秦越知曉柳長妤不在選秀的花名冊上,今日選秀她更不必前去。兩人之間最大的苦難,隻待這一日度過,便再不必憂心。
“長妤,你便在王府候著我,候我迎你過門。”
秦越無比嚴肅認真的一句話,當下令柳長妤羞紅了滿麵。
他雙眼透亮,而柳長妤的鳳眸裏亦落進了璀璨的光亮。她朱唇飛揚,回道:“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