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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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奶奶背去的糧食不說救活了張家的幾個孩子,也是差不多了,聽奶奶說二奶奶還偷著賣了當年張家下聘的時候瓊姑姑留在娘家的幾樣金首飾,買了一些糧食,也不敢一下子都拿到瓊姑姑家,跟瓊姑姑說好了多長時間讓家裏的孩子跑一趟來拿,這才幫著瓊姑姑家度過了那段艱難的歲月。
    培華跟泰平在說著去年大串聯的事情。
    培華說:“我跟著我們村的那幾個紅衛兵到了縣裏,看著挺亂的就回來了,我們村支書家的田愛國跟著縣裏高中的紅衛兵去了京城,聽說見到毛主席了呢。”
    泰平說:“我是跟著我們公社的隊伍去的,我們到了市裏,跟一些別的隊伍交流了一下就回來了,我們公社沒有去京城的。”
    說完這些,泰平看了看炕桌另一邊嘻嘻哈哈說笑的幾個弟弟妹妹,低聲跟培華說:“培華,你說這樣的串聯有意義嗎?”
    培華也抬頭看了看,低下頭小聲的說:“泰平,以後帶著弟弟妹妹們好好跟著瓊姑姑幹活掙公分好好過日子,運動能少參加就少參加,誰都說不好以後會怎樣,咱們不去做那出頭的,可是也別落在人後被人詬病,當作落後的典型。”
    泰平說:“我也這麽想的,我們家的成分不好,我陪著我爺爺經曆了很多的批鬥,我覺得這種運動沒什麽意義,可是我又說不好怎樣才是有意義的事情,我想找大舅說說話,我娘說大舅是從京城下來的,雖然被打成了右派,可是他的眼界在那裏,應該能給我解解惑。”
    培華說:“要不吃完飯咱們把我爹請到這屋咱們倆聽聽我爹是什麽意見。”
    泰平說:“好。”
    吃過飯,沈父帶著培華跟泰平來到東廂房,培茵閉眼養神,耳朵且支棱著準備聽聽自己爹是怎樣說的。
    泰平說:“大舅,我現在想不通這樣整天被批鬥是為什麽,我娘說讓我跟你說說話,請你給我解解惑。”
    沈父說:“這樣的批鬥是因為批鬥的跟被批鬥的是兩個階級,泰平,培華,多的我也不能多說,而且也說不好,你們倆要記住,在以後的日子裏,要多看多聽,少說話,你們倆都是家裏最大的孩子,下麵還有好幾個弟弟妹妹,你們不光是父母的好幫手,而且你們還是弟弟妹妹們的表率,所以你們倆要好好的約束自己的言行,不管是在什麽地方,不管是要說什麽話,都要現在心裏過三遍才能出口。”
    看著兩個孩子沉思的樣子,沈父說:“培華,泰平,不要因為自己的成分看輕了自己,你們要有思想準備,因為成分問題以後會遇到很多的問題,在遇到問題的時候心要放寬了,要記住,這一條路走不通了一定還會有別的路讓你走,你們不光是要自己寬自己的心,還要幫著弟弟妹妹們寬心。”
    兩個半大的孩子鄭重的點了點頭。
    沈父對張泰平說:“泰平,你娘是個心胸豁達的人,看這些年經曆的事情就能看出來,她不是一個容易被打垮的人,你要帶著弟弟妹妹們跟你娘學習,遇到事情的時候不要有意氣之爭,小樹在風雨之中彎腰是因為它還不強壯,等到你成長為一棵枝幹粗壯的大樹,能對抗風雨的時候才能直立於風雨之中,所以,你要記住,該彎腰的時候一定要彎下腰。”
    張泰平點了點頭,說:“大舅,我明白你說的話了。”
    沈父說:“明白了就好。”
    這些話張泰平一直記在心裏,在以後的歲月中陪伴著他經曆了很多的坎坷,很多年之後,眾兄弟姐妹聚會,張泰平說要是沒有這次自己大舅的這些話,那些非人的待遇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得下來,當然了,這些都是後話了。
    瓊姑姑家的孩子來了,二奶奶又擔憂著沒信的玨姑姑。
    初三開始生產隊就上工了。
    開春之後就要種各種作物,這會生產隊要組織大家整理土地,沈家的眾人年輕的去上工,年紀大的要麽去放牛,要麽去養豬,沈父沈母跟著生產隊下地,幹滿一天能拿十個公分,培華跟著去幹一天能拿七個公分,去放牛的爺爺二爺爺能拿八個公分,三奶奶因為閨女守衛邊疆,屬於軍屬,村裏有照顧,每年都能有糧食補貼,補貼的糧食夠自己一年的嚼裹,要是農忙時節跟著上工也能有公分拿。
    躺在炕上的培茵吹著泡泡,算計著一家人的公分,這個時代的農村,公分就是一家人的吃喝拉撒,不掙工分你就沒糧食吃沒錢花。
    一直到初五,玨姑姑家裏還沒有人來,二奶奶坐不住了,一大早就挎著包袱往玨姑姑家走。
    玨姑姑家離著沈家村得有二十多裏地,跟沈家村不是一個公社,叫做清河村,村子背靠青山清河圍繞,因為那條圍繞村莊的清河而得名,三十來戶人家,解放前大部分是獵戶。
    玨姑姑嫁到這個村是因為二爺爺有個相熟的人家是這個村的,帶著小夥子來沈家村相看之後被二奶奶看中了,是家裏的獨子,一家人靠著爺倆上山打獵糊口,在清河的另一邊還有一塊地,也算是殷實之家。
    玨姑姑嫁過去已經十來年了,生了兩個女兒一個兒子。
    這個時候通訊基本上是靠吼的,兩家離得這麽遠,沒有相熟的給捎個口信過來二奶奶真是急了,吃了早飯挎著包袱就出了門。
    家裏除了培田培芝倆在院子裏跑的孩子就還剩下在炕上躺著的培芝了,奶奶忙裏忙外的收拾了一通,又端著針線笸籮到東廂房邊做針線邊看孩子。
    奶奶手裏縫的是大哥培華的一件褂子,褂子的肩膀上一邊一個大補丁,整整齊齊的縫上去的這會補的是兩個胳膊肘的地方,奶奶從一件破的實在是不能穿的衣服上剪下兩塊布料,仔細的縫到有破洞的地方,培茵心裏想著,這個時代的人真是艱苦樸素啊,再下去三四十年,衣服不用破,舊了就的扔了,哪像現在,新三你那就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的。
    半晌,院子裏一陣響動,還有二奶奶說話的聲音,奶奶忙放下手裏的針線,出去看個究竟。
    一會功夫,奶奶帶著一個三十來歲的女的,帶著三個孩子進了屋,女的笑嘻嘻的說:“大娘,這就是大哥家的小閨女啊,我看看來。”
    說著話,搓了搓自己的手,嘴裏“哦哦哦”的哄著培茵,輕輕的抱起來,笑著對奶奶說:“哎呀,大娘,這閨女真俊,我看看長得像誰啊。”
    有些困頓的培茵打了個嗬欠,看著這個抱著自己的女人,三十多歲的年紀,一雙眼睛笑眯眯的好像兩彎月牙,齊耳的短發梳成三七分,頭發多的一邊夾著兩個長長的黑色的發夾子。
    身邊站著的三個孩子看自己母親抱起孩子,忙拉著自己母親的胳膊,喊著:“娘,娘,快給我看看小妹妹長什麽樣。”
    女子說:“慢點慢點,別嚇著妹妹,來,你們好好看看妹妹長得好不好看。”
    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一個六七歲的小姑娘,兩個小姑娘都是羊角辮,花棉襖,青色的粗棉布褲子套著棉褲,還有一個四歲左右的小男孩子,戴著虎頭帽子,長得很敦實,三個孩子打扮的利利索索的。
    小男孩說:“妹妹長得真好,娘,走的時候咱抱著回家吧。”
    女子說:“哎喲,那可不行。”
    二奶奶這時候走進來,說:“想要妹妹讓你娘再給你生一個。”
    女子朝著二奶奶不好意思的說:“娘,您跟孩子說這些做什麽呀。”
    原來這就是二奶奶家的小閨女,嫁到清河的玨姑姑。
    奶奶說:“你說你這個丫頭,也不知道給我們捎個信,看把你娘給急的,這一大早挎著包袱就要去你家,幸虧半道上遇上了,這要是走叉撇了咋辦。”
    玨姑姑不好意思的說:“大娘,我這不是想著把家裏那些野豬肉收拾好了一塊帶著來嘛。”
    奶奶說:“快跟大娘說說咋回事,我怎麽聽你娘說你們村進了野豬群了?”
    玨姑姑說:“聽村裏老人們說這青山的野豬已經很多年沒有下過山了,大概是年前那幾場大雪的緣故,野豬在山上沒吃的了,就下山來村裏的麥地裏拱麥子,禍害了不少莊稼。大娘也知道我們清河村離周圍最近的村子也得十來裏地,生產隊就組織著挖陷阱逮野豬,從臘月二十七八開始等著這群野豬一直等到正月初三,初二我想這來的,美霞他爹怕路上遇見野豬,就沒讓來,說看樣子這群野豬也就是這一兩天就下山了,這不是初三下午一群七八隻野豬就來了村子裏,得虧村子裏獵戶多,一隻都沒跑了,村裏就把野豬肉都分了分,這不是正好就帶著野豬肉來了這裏了。”
    這時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進了屋,喊了奶奶一聲“大娘”,又跟二奶奶說:“娘,野豬肉我都掛到柴房的房梁上了,等到吃的時候割著吃就可以了。”
    二奶奶說:“好好好,今天中午娘好好的給你們做一頓好吃的,玨啊,你跟美霞爹先在這屋歇著,我去廚房做飯。”
    玨姑姑把培茵放在褥子上,又在包被上蓋了一個小被子,這才端起奶奶倒好的熱水,跟奶奶說著家裏的近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