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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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是個感情內斂的人,但是人的感情都得有一個宣泄的地方,這天下午,在暖煦的陽光下,祖孫倆靜靜地坐在草料堆上,一個慢慢的訴說,一個安靜的聽著,爺爺講當
年他是怎樣接過早逝的父親留下的攤子,怎樣看護幼弟,怎樣在四麵環敵的情況下苦苦的支撐著這個家業。後來,日本鬼子來了,爺爺覺得在城裏住著還不如在老家住著安全,於是就把沈家的老宅子精心的修了修,也就是今天的沈家小院,大閨女在附近搞敵後武裝的時候沒少
在這個院子裏落腳,培茵知道這個小院子有條地道,直接通到小河邊,但是地道解放之後就被爺爺封死。因為被逼著當日本人的商會會長,烈性的三爺爺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三爺爺生前就是西平有名的抗日人士,沒少通過大姑還有省修伯伯送錢給抗日的隊伍,至於說物質那就不知道除了多少了。三爺爺去世之後爺爺想了很多,爺爺說,人都沒有了再要那些家產做什麽呢?於是爺爺在城外置了一些地,家裏的幾間鋪麵慢慢的處理了,想著當
一個田舍翁,爺爺以為這樣就沒人逼著自己去什麽商會會長了。再後來,日本人終於被打跑了,爺爺覺得這下可好了,但是好景不長啊,還鄉團來了,看著那些跟瘋狗一樣到處亂咬人的還鄉團,爺爺咬牙把家裏的宅子賣了帶著一家老
小回了沈家村。培茵仰頭看著自己曆經滄桑的爺爺,想著,爺爺的一生其實是很多人的經曆,他們經曆了那麽殘酷的戰爭年代,想著當家做主人了卻又因為一些這樣那樣的原因繼續提心
吊膽的過日子,爺爺臉上那些深刻的皺紋,每一條都記錄著人生中的經曆。這個下午,爺爺說了很多,他大概是覺得培茵聽不懂,估計老人家隻是很單純的想找個聽自己說話的人,但是培茵都能聽得懂,培茵還能聽的出爺爺的擔心,擔心戴著右
派帽子的大兒子,因為成分問題,幾個孫子不能升學,不能參軍,不能去考任何的學校,眼看著孫子們都大了,要是因為成分問題不能成家該怎麽辦?爺爺也擔心自己的大閨女,大閨女經曆了那麽殘酷的戰爭年代,為這個國家做出了那麽大的貢獻,怎麽到了和平年代還要受這樣的待遇,想不明白的老人家就不去繼續想
,再擔心自己的小閨女,雖然離自己近,但是有個不靠譜的婆婆,怎麽就沒有一個讓人省心的呢?
又過了幾天,二叔沈省勤回家跟自己的大哥說,廠裏的有個跟自己很親近的造反派偷著跟自己說,有外地的造反派來拜訪廠裏的造反派頭目,也不知道是做什麽的。
沈父一聽這個,直接讓沈省勤請假回家,就說家裏老人身體不好,看看能不能把這個事情拖過去。
第二天,回廠裏請假的沈二叔一直沒有回來,沈父坐不住了,起身就去了四叔家。
很多年之後,培茵一直記得那天晚上家裏的那種慌亂的氣氛。
四爺爺讓村裏一個後生悄悄的去了縣裏的機械廠,先看看有什麽情況,沈父還擔心懷著身孕的田玲玲,趁著夜色去了一趟田支書家裏。沈父對田支書沒有什麽隱瞞的,當年田家的三爺爺送田支書去參軍,去的那支隊伍就是沈家的大閨女女婿帶著的隊伍,後來抗日勝利了,這支隊伍打散了去了別的隊伍,田書記這才跟著參加了好幾次大的戰爭,一直到攻打徐州的時候受傷回家。田支書一聽事情的經過,馬上讓自己家的幾個小夥子陪著自己的妻子去機械廠找自己的閨女,
先看看是個什麽情況再說。
剛吃了晚飯,田玲玲自己騎著自行車抹黑回了婆家。
奶奶看到頭發散亂,一臉驚慌的小兒媳婦,驚訝的問:“玲玲啊,你這是怎麽了?省勤呢?怎麽自己騎車回來啊,多危險呀。”
田玲玲慌慌張張的問:“娘,我大哥呢?省勤說讓我來找我大哥。”
奶奶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連忙問:“出什麽事情了?啊?”
田玲玲說:“娘,省勤被廠裏的造反派帶走了,走的時候偷著跟我說讓我趕緊回來找我大哥,讓我大哥想辦法。”
奶奶說:“造反派為啥抓省勤?哎呀,這到底出什麽事情了呀。”
田玲玲坐在炕沿上抹眼淚,奶奶急的在屋裏轉圈,在後院的爺爺聽見動靜回到屋裏,看見自己的老妻小兒媳,說:“玲玲回來了,省勤呢?”
奶奶說:“他爹啊,省勤被他們廠的造反派抓走了,你快去把省思叫回來,玲玲說省勤讓她回來找省思。”
爺爺一聽,心也跟著提了起來,接著就往門外走,他記得大兒子臨出門的時候說是去四叔家一趟。在炕上玩耍的培茵看二嬸奶奶哭的哭,著急的著急,心裏也是很著急,造反派把二叔抓走肯定是因為大姑父的事情,看來是有人來搞自己大姑父的材料啊,要是二叔頂不
住屈打成招,那大姑父還能不能在青山那邊就不一定了。
想到這裏,培茵心裏更著急,多少人就是被那些黑材料害死的啊,但願自己的爹能跟四爺爺商量出個辦法來,隻要是把二叔搶回來就行了。
沒一會工夫,院子裏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先進來的是田玲玲的母親。田母看見坐在炕沿上抹眼淚的姑娘,一把就抱在懷裏,說:“你這個孩子,你說你怎麽回來的呀,娘帶著你幾個弟弟去你們廠裏找你,他們都說沒看見,還是有個姑娘偷著
跟我說你騎自行車回來了,路上那麽黑,你怎麽這麽大膽呀。”說著說著掉下淚來了。
緊跟著進門的田支書說:“哎呀你先別問了,玲玲,你說說到底怎麽回事。”田玲玲抽了抽鼻子,說:“早上省勤說想請假回家呆幾天,讓我把東西收拾收拾,就去找我們的車間主任請假,車間主任已經準假了,說這幾天廠裏不是很忙,就在家多住
幾天,下午還沒有走呢,廠裏造反派的一個人去我們宿舍,說是領導找省勤有點事情,讓他趕緊去辦公室。”田玲玲擦了擦眼淚,接著說:“省勤說讓他稍微等一等,說家裏有人在廠門口等著,跟我先把東西送到廠門口,再去廠辦,那個人說不行,領導一直等著不好,要不就跟著
他的一個小夥子幫我把東西送到門口,省勤趁著幫著我拿包袱的空說讓我趕緊回來找大哥,什麽事情沒有說。”
田支書說:“那你怎麽現在才回來啊?”田玲玲說:“我越想越不對勁,想著有個同事關係挺好,就托他去幫我打聽打聽是怎麽回事,等到天快黑了人家才打聽出來,說是省勤被關押起來了,還是上級領導帶人來
抓的人,我覺得事情不好趕緊往回走,找大哥幫著想辦法。”
田支書說:“那你知道省勤現在在什麽地方嗎?”
田玲玲說:“來的時候在廠裏,不過我同事跟我說好像要帶到縣裏的造反派那裏去。”
這時候沈父跟四爺爺也回來了,田支書把田玲玲說的事情跟幾個人說了之後,說:“估計是京城來的,是搞趙團長的材料的。”
四爺爺說:“還是趕緊想辦法把省勤弄出來,人一直在裏麵什麽事情都有可能出的。”
田支書說:“我知道,可是怎麽把人弄出來呢。”
一直跟在田支書身後的田愛國說:“爹,我先去看看去,我在那邊認識的人多,看看能不能把人偷出來。”
田支書說:“你先看看情況再說,別自己亂拿主意。”
田支書說:“省思,老四,你們帶著幾個年小的跟著愛國,我去找找三叔,看看三叔那邊有沒有在縣裏能吃上勁的人。”
幾個人分頭就走了,奶奶坐在炕沿上,對爺爺說:“他爹,我也去吧,我得去看看我那小兒子怎麽樣了呀。”說著話又哭了起來。爺爺說:“你就別去添亂了,有省勤的嶽父幫著忙活你就在家裏等消息吧。”說完爺爺長歎一口氣,想拿出別在腰帶上的旱煙袋抽兩口,看了看坐在炕沿上抹眼淚的小兒媳
婦,又別到腰帶上。培華幾個看大人在奶奶屋裏商量事情,探頭探腦的看了看,這會也不知道去做什麽,沈母自從田玲玲進了門就一直陪在自己妯娌的旁邊,看到男人們各自去行動,自己一
個婦道人家也沒有去添亂,想著田玲玲一路回來一定是沒有吃完飯,就去自己廚房下了一碗麵條,端過來放到炕桌上,說:“他二嬸,吃點飯吧。”
田玲玲說:“嫂子,我吃不下。”
沈母說:“吃不下也得吃呀,你肚子裏還有一個呢,咱們也幫不上什麽忙,好好的顧好自己就行了,來,趁熱多吃點。”
田玲玲聽了自己嫂子的勸說,做到炕桌旁,西裏呼嚕的吃了大半碗的麵條。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外麵寂靜的可怕,培茵陪著坐在奶奶的炕上,如豆的燈光照射的範圍非常有限,鬥室中隻聞輕淺的呼吸聲,田玲玲悄聲問沈母:“嫂子,不會有什麽
事情吧?”
沈母說:“能有什麽事情呀。”
田玲玲說:“可我總覺得哪裏不對呀,我跟省勤在廠裏雖然不是什麽先進,可我們沒參加什麽組織呀,造反派怎麽就找到省勤了呢?”
沈母說:“誰知道怎麽就找到他二叔這裏了呢,有家裏這些人幫著,沒事的。”
奶奶說:“玲玲啊,你別多想一些,沒事啊。”
培茵畢竟年歲小,又是坐在黑暗的環境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睡著了。再醒過來天已經微微亮了,培茵睜開眼看了看透著微光的窗戶紙,又看看蓋在身上的棉被,一個翻身就坐了起來,偌大的屋裏除了自己清淺的呼吸,在沒有別的什麽動靜
,靜的有些可怕。
培茵一下子就慌了,想自己穿棉襖,因為胳膊太短夠不著,怎麽也傳不到身上去,趕緊的喊:“奶奶!娘!”
培芝培田聽到培茵的喊聲進來,說:“妹妹醒了,我來幫你穿衣服吧。”
培茵問:“哥哥,奶奶跟娘呢?”培田說:“二叔回來,傷了腿了,奶奶還有娘陪著去王大夫那裏上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