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挖個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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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談家,大公子談樾很有話語權。
    這是沈令菡通過上午的鬧劇得出來的結論。
    成親當日給新人這樣的難堪,怎麽看家裏人都該給個說法,甭管是不是四夫人幹的。可居然沒有一個人提出來細查,連談夫人這個主母都沒提一句。
    她分不清是大家顧忌四夫人,還是實在不待見她跟阿讓,總之很叫人不舒服。
    而當談樾提出要細究的時候,沈令菡仿佛明白了根由,她發現談內史很不高興。
    原來家裏人不提,不是因為四夫人難纏,也不光因為阿讓無所謂,是怕談政不高興,而談樾之所以敢說,大概是真的想為三郎爭一爭臉。
    談政此人雖是世家大族出身,骨子裏卻盡是酸腐氣,看人講究學問禮儀,治家講究上下和睦,最不喜歡在家中製造是非的人。
    在他看來,三郎跟新婦受了不平待遇,理應懂事的擔待著,這才是大度的表現,如今不但發了牢騷出來,還把家裏弄的跟公堂似的。他在公廨處理雞零狗碎的破事不夠,來家裏還要斷一斷是非,所謂細查,必定要弄的家裏雞飛狗跳。
    關鍵還有個受盡委屈的愛妾要安撫,怎能不糟心。
    愛妾被小輩當眾下臉,臉上過不去,談政先罰了二娘背書,後又讓談讓道歉。二娘不情不願的扭頭走了,也不知背不背的出來,而三郎幹脆拉著新婦回了自己小院,不予理睬,把談老爺氣的夠嗆。
    談樾私下裏勸道:“父親,三郎跟沈令娘心裏有委屈,家裏應當替他們做主的,新婦剛進門,正是籠絡人心的時候,斷不可輕視。至於四夫人,您還是多勸兩句,小夫妻蜜裏調油的時候,怎能當麵說人家不是,我看道歉就免了吧。”
    有一個任何時候都平和冷靜,頭腦清楚的長子,別提多有福氣了,談政每每頭腦發熱,他都能從旁勸解,正是碗辦公居家必備的良藥。
    “家裏發生這樣的事的確不像樣,我雖不主張因此生了嫌隙,倒也該借此給家裏人提提醒,一家人和睦為上,背地裏使絆子是斷不能做的。”談政心累的擺擺手,“你便去查吧。”
    “父親說的是,不過既然要查,不如借機讓三郎磨練磨練,往後在府衙上職,少不得要接觸這些事。”
    談政捏著胡子沉吟片刻,“你說的也有理,便叫他去查吧。”
    “阿讓,大哥方才來做甚,怎不進門那?”
    談讓送走了談樾,打院子裏進來,說道:“說那件事要我來查。”
    “要你查?”沈令菡放下碗,眉頭擰了起來,“這不是明擺著讓四夫人有話說嗎?”
    她感覺這主意十有八九又是談樾給出的,不大能理解他的意圖,這是替阿讓出頭還是難為他啊,這種渾水,淌不好就要沾一身臭,這怕是家裏沒人肯查才推給他的吧?
    談讓重新洗了手坐下來,繼續吃那半碗冷飯,“本來也沒少說,不礙事。”
    他倒是看的開,沈令菡舀了一勺熱湯給他,“用熱湯泡一下再吃吧。”
    他頓了一下放下碗,“好。”
    她偷偷摸摸端詳他的眼睛,很想問問他今天是如何抓住四夫人手的,可有點問不出口,她認為對著一個失明的人,問你是真瞎還是裝瞎的話實在欠扁。
    何況從小裝瞎也不太現實,不能僅憑一時的巧合就斷定他能看見,說不定是靠聲音分辨的呢,畢竟阿讓是很聰明的。
    “不過阿讓,這件事你準備怎麽查啊,明擺著是四夫人叫人幹的,查到她頭上,豈非又是一樁亂子?”
    且她覺得,四夫人是有恃無恐不怕查的,她知道談內史不高興家裏有矛盾,甚至故意攛掇他查明真相,這是為了給阿讓挖坑。
    談讓慢條斯理的吃完飯,似乎並沒有多大困擾,“還吃得慣嗎?”
    “唔,很不錯啊。”比在何家吃的好多了。
    “如果吃不慣,咱就自己開火,想吃什麽告訴我。”
    他以前是自給自足的,因為成親搬來了新院子,才跟大家一樣吃廚房裏做的。
    “好啊,餓了的時候咱就自己加餐,不過我是個門外漢,隻會買現成的。”
    談讓失笑,“我去給她送吃的。”
    她就是談讓的生母林氏,以前是談讓照顧她吃喝,分開了也隻認他送的吃食。
    “阿讓,我不知道該不該提,與其這樣麻煩的送來送去,不如把她接過來一起住啊,反正房間夠用。”
    “沒關係,她不怎麽習慣換地方。”
    不習慣換地方啊,“那以後我替你去送飯呀?”
    他彎嘴笑,“沒事,我認得路,她隻認我。”
    沈令菡便不好再多問了,心想阿讓也挺不容易的,從小被家裏人討厭,好容易有個相依為命的母親,還是這樣子。
    “你等我,下午我們出去。”
    “去哪啊?”
    “去哪都好,在家裏怪悶的。”
    他肯定是怕她悶的,他一個整天不跟人說話的小別扭,哪裏會悶。
    “好啊,正好我出去打聽一下變賣嫁妝的事,給你做幾套衣裳,再去瞧瞧老張先生。”
    “好。”
    “可是阿讓。”沈令菡叫住他,“那件事你不要查嗎?”
    談讓意味深長的歪動嘴角,“不著急,明日再說就是。”
    他好像胸有成竹的樣子嘛,不對,應該是無所謂的樣子,也好像都不是。沈令菡有點琢磨不透他對這件事的態度,要說完全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就算他見慣了不平事,也到不了聖人的地步。在明知道是四夫人的前提下,是趁機查出來出一口惡氣呢,還是睜隻眼閉隻眼的得過且過?
    反正換做是她的話,兩樣都不太說的過去,自己沒站穩腳的時候,別妄想著一下絆倒誰,且她一般不會做太絕,畢竟四夫人算不得大奸大惡,但要她忍氣吞聲,那也不能夠。
    就算眼下不得不忍著,或早或晚,都是要討回這口氣的,不知道阿讓是不是跟她想的一樣。
    可談家大哥的考校又怎麽辦,難道隨便找個人出來頂罪?
    談讓拿著一個小食盒來到小偏院,熟門熟路的來到林氏門前,輕輕敲了兩聲,“是我。”
    屋裏很久才傳來一陣細微的悉索聲,聽聲音,應該是來到了窗下,而後響起林氏清淡卻又幽深的聲音,“晚上再來收吧。”
    “嗯。”
    談讓麵無表情的應了,轉身離開。
    他沒有立刻返回新院子,而是來到小後門,也就是以前他慣常走的那道小門,若非這裏去新院子比較不方便,他肯定還會選擇走這裏。
    看來應該在新院子那邊開道門。
    這邊平時沒什麽人過來,反正隻要跟他沾邊的地方,自動會變成無人問津的去處,倒也清淨。而這會兒他查看門鎖的時候,卻發現有輕微撬過的痕跡,門閂上亦有些許劃痕。
    他想了想,將外麵的門鎖拿走,隻插上了門閂。
    去到書院的時候,老張先生難得在授課,講的是學習的要義。
    他問:“你們都來說說,讀書習文的目的是甚?”
    樹下的小娃娃們爭先恐後,“先生,是為了出人頭地!”
    “為了升官發財!”
    “為了不當個睜眼瞎被人笑話。”
    “為了不讓爹打屁股。”
    “……”
    老張先生恨鐵不成鋼的縷他那三兩根毛,不知道自己教了一幫什麽玩意。他冷不丁瞧見站在不遠處看熱鬧的兩隻小崽子,沉吟了一聲,“你倆來說說,讀書為了甚?”
    沈令菡拉著談讓走過來,沒正形的說道:“我認為說不讓爹打屁股的那位非常有前途,說實話這就是我最初的動力。”
    雖然沈先生不會打她,但最怕他臉上露出不明笑意,每次見他這樣笑,都覺得自己不讀書,將來就會前途黑暗。
    老張先生氣的想脫鞋抽她。
    “你又來做甚,去去去跟你小夫君回家玩去!”
    “來看您老人家啊,特意領他來的呢,你怎麽上來就趕人,很影響好感度哦。”
    談讓掩嘴輕笑,輕聲說道:“該學以致用才對,學無用之學是為浪費時間。”
    “嘶……”老張眯起眼打量他,“這娃娃有前途,有前途。”
    老張先生這種問題,放在大賢輩出的年代裏就等同反人類,不免有功利之嫌,當然就是現在,一般先生也不會問這種有可能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的話。
    譬如拿談內史這樣的人來說,你問他讀書有什麽目的,他會覺得你在侮辱書本。而貴族人崇尚讀書,是因為讀書可以區分階級,彰顯身份,他們永遠不用為生計發愁,有的是時間精力疏散閑情逸致,咬文嚼字的讀幾本酸書就是消遣,還能提高品格。
    可庶民卻要兼顧生計,靠讀書出人頭地者少之又少,不讀不可,但如果一味追求學問,無疑是浪費生命。
    談讓的意思,那就是用有限的精力讀可用之書,如此或被視為急功近利,不求深知,但卻最為實際。因為首先要學會自我取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達到什麽目的,才好有的放矢。
    這個道理,老張先生用了大半輩子才想明白,當然,有時不見得是真不明白,隻是難以舍棄本身想要追求的那些功名,才名。
    頭腦冷靜,思維清楚,懂得取舍的少年人可不多見。
    便是沈約在這個年紀,大概也為功名驅使過。
    老張重新審視他,看著看著,便發現他麵相有幾分眼熟,卻又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小郎君,你生母可是楚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