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不用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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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憾的是,這天晚上,許韻和季欒川坐在車裏,整整跟了一夜,沈悅也沒有見到她想見的人。
許韻不時打開窗戶透透氣,讓外麵冰冷潮濕的雨霧飄進來,帶來一絲涼氣,使人清醒。
季欒川也抽了好幾支煙。
許韻的目光不時在他冷硬的側臉上徘徊,若有所思。
可她到底還是什麽都沒再說。
昨天之前,她好像忽然被人蒙蔽心房,失了分寸。
昨天之後,她冷靜下來,打算先做回自己。
糟心的事就留到處理完眼前棘手的問題以後再說。
天灰蒙蒙的時候,沈悅在裴晉南暫住的莊園門口來回徘徊了三四次,到底還是拎著箱子走了進去。
許韻問,“我們要一起回去嗎?”
季欒川搖搖頭,又點了根煙咬進嘴裏。
“裴晉南這裏不安全了,如果想從他口裏套信息出來,以後可以單獨約他出來。”
“你還是懷疑坤子那邊有問題?”
“不是懷疑,是肯定。”
“你又沒找到證據,怎麽肯定?”
季欒川側頭看她一眼,眼神漆黑沉靜,“憑我的直覺。”
追蹤這麽久,如果對方的警惕性這麽低,他早應該找到凶手了。
可目前為止,幕後真凶連一點兒蛛絲馬跡都沒留下。
隻能說明對方很警惕,反偵察能力也很強。
坤子按兵不動,或許正在等著他們落入圈套。
所以現在走的每一步,都要格外小心。
許韻頭靠在冰涼的玻璃窗上,有點困。
“現在怎麽辦?”
“如果不回去,沈悅在莊園裏的動向我們就沒辦法知道。”
季欒川說,“知不知道無所謂,我們能跟到她的人就行。”
“那現在我們——”
“我們按兵不動,等。”
“在哪兒等?”
“就這兒。”
許韻想抗議,可看到季欒川疲憊的眉眼,想了想,又放棄了。
“那我在車上休息一會兒。”
“二十分鍾,你到時候喊我,我換你睡。”
說完,她側身往車後座和玻璃窗的斜角裏窩了窩,闔上雙眼,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等了一晚,又冷又餓,身體的損耗全部轉化為疲憊。
許韻靠在車窗沒多久,就發出勻稱的呼吸。
季欒川抬頭去看,她的臉更紅了。
想起裴晉南昨晚說的話,他皺了皺眉,伸手去探她的額頭。
滾燙滾燙。
發燒了。
他抿了抿薄唇,低頭看了眼時間。
十分鍾。
沈悅進去了十分鍾,門口毫無動靜。
他們的車停在莊園斜對麵的一個街頭拐角,附近空曠安靜,沒有診所,也沒有藥房之類的。
許韻睡的不安穩,沒一會兒,疲憊的眉眼就皺起來,忍不住又往冰涼的玻璃窗上蹭過去。
她身體裏燃著一團火,燒的意識不清,大腦沉重。
渾身都疼。
不知是昨晚跟蹤沈悅繞來繞去時淋雨淋的,還是前天晚上在莊園裏感染的風寒。
季欒川舔了下後槽牙,視線掃過毫無動靜的莊園門口,停頓一秒,啟動車子準備離開。
可車子還沒掉完頭,對麵就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沈悅。
她又拎著那個粉白色的行李箱走了出來。
她身後,跟著那晚在房間裏找名單的一個男人。
男人高大壯實,皮膚黝黑,眼珠子滴溜溜的打量著四周。
他探著腦袋往這個方向看過來時,季欒川迅速低頭,伏在方向盤上,躲開他打量的視線。
沈悅跺了跺鐵鉛一樣沉重的假肢,不耐煩的看了眼身後的男人,“大劉,你能不能快點!”
大劉點點頭,“來了來了!”
“我這不是看看有沒有什麽異常嘛。”
“你也知道,老大這個人,最不喜歡出什麽意外。”
沈悅說:“能出什麽意外,就幾分鍾而已。”
“說你不懂你還真不懂。”
大劉忍不住說,“我們老大經常說,要小心為上。”
“你知道嗎,我們以前有個兄弟,就因為不小心,三十秒時間,就被條子一槍給崩了。”
沈悅嗤笑,“你騙誰呢,當我沒讀過書是吧?”
“在國外,警察敢隨隨便便就殺人嗎?”
“殺了人他們擔待的起嗎?”
“哼,跟你說了你也不懂。”
大劉被駁了麵子,懶得再跟她浪費口舌。
隻是再次確認,“你真的能把那兩個人引過來?”
沈悅說,“絕對能。”
“這麽篤定?”
沈悅冷笑一聲,不再說話。
昨晚在車上時,她對許韻和季欒川說的話真假參半。
沈悅心裏恨啊。
憑什麽自己斷了一條腿,還要被罪魁禍首威脅羞辱。
這一切的源頭都是許韻。
是她害自己截肢。是她害自己無法拿到應得的報酬。也是她,害自己被林西那個人渣一再脅迫。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她!
如果不是因為許韻,她不會和林西合作,不和林西合作,就不會產生那麽多惡心的糾纏,也不會在山路上被埋進坍塌的泥石流裏。
憑什麽自己遭受了這麽多,而她還能好好的享受生活。
沈悅恨得幾乎抓狂。
可她一直找不到機會報仇。
直到昨晚,許韻再次找上門來。
上車之前,她忽然靈光乍現,決定將計就計。
沈悅知道,許韻那麽精明的人,一定不會輕易相信自己說的話。
她肯定會在周圍盯著自己。
所以在原先約定好的地點沒有等到幕後老板派來接頭的人,她便再次回到莊園,找到大劉,說明了昨晚的情況。
聽她說完,大劉立刻想辦法聯係老板,得到了肯定的答複。
隻要把許韻和季欒川引過去,老板不僅會立刻兌現承諾,還會在原來的基礎上,再加一倍報酬給她。
許韻是被車子的顛簸晃醒的。
眼皮格外沉重,她抬頭四處打量了一眼。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季欒川專注的看著前麵的路,手上轉彎的動作幹脆利落。
聽到她的聲音,他下意識側頭看了一眼,說,“還不清楚。”
“前麵那輛車坐著沈悅。“
“沈悅出來了?”
許韻皺了皺眉,想坐起來,卻感覺自己頭重腳輕。
她靠回座椅上,季欒川說,“你發燒了。”
“不要緊,辦完正事兒我再去醫院。”
“那你坐好了。”
季欒川說著,腳下猛踩油門,車速瞬間飆到一百二。
前麵的麵包車越開越快。
街邊賣早餐的店鋪陸陸續續開了張。
雨後的街道清冷潮濕,坑坑窪窪的地麵還殘留著昨晚的積水。
雨水四濺,連玻璃窗上都濺上了帶著泥土的黑點兒。
許韻一手拽著安全帶,一手拎過車後座的急救箱,從裏麵找了幾顆感冒藥放進嘴裏,幹咽下去。
因為沒水,嗓子幹澀不適,她被嗆得有點兒惡心。
季欒川眼角餘光看見她狼狽的模樣,想幫忙,卻無暇分身。
“不用管我。”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麽,許韻如是說道。
好容易咽了一把藥,她又低頭在急救箱裏翻出臨走前放進去的微型攝像機和竊聽器。
微型攝像機被戴到手上,竊聽器藏在了耳朵裏。
裝備的開關全被打開,許韻順便撥通了胡清的備用電話。
胡清剛睡醒,迷迷糊糊正在刷牙,猛一聽見臥室裏的備用手機響起來,還嚇了一跳。
等反應過來跑進臥室時,手機鈴已經響了第二遍。
她連忙接起來。
“喂?怎麽了怎麽了?這麽早就打電話給我。”
“你別咋咋呼呼,吵得我耳朵疼。”
許韻說,“長話短說。”
“我一會兒可能會追蹤一個重要的線索,為了以防萬一,你現在打開手機通話的錄音,保持不要掛斷。”
“萬一我身上的竊聽器被人扒了,你那邊還能存個備份。”
“手機你可以帶著,也可以充著電扔在家。”
“聽明白了?”
胡清神色一正,“我知道了,還有什麽能幫你的?”
“暫時還沒有,如果有的話我會隨時聯係你。”
許韻說完,把通話頁麵縮小,再確定了一遍。
“現在能聽到我說話嗎?”
“能。”
“那錄音呢?”
“放心放心,我已經摁開了。”胡清說。
說完,她又忍不住叮囑,“你暗訪歸暗訪,可一定要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啊。”
“不然你要是出了事兒,我怎麽和——”
胡清話沒說完,就被許韻截住。
“我知道了,囉嗦。”
說完,她直接把手機點了靜音,裝進衣服內兜裏。
最終,沈悅那輛車停在了一間陋巷裏的地下賭場前。
這是一家藏在寺廟後的賭場。
賭場門前掛著印有菩提和佛像的布簾。
沈悅和那個男人四處觀望一圈後,一前一後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他們進去五分鍾後,許韻和季欒川也下了車,從拐角出去,走向那個地下賭場。
掀開布簾進去,賭場門口站著兩個眉心點了紅色印記的印度舞女。
舞女們身子妙曼婀娜,笑盈盈的站在昏黃的燈光下,雙手合十,鞠躬歡迎。
賭場內魚龍混雜。
許韻和季欒川順著舞女身後的台階一級級走下去,走到賭場中央。
這裏裝修的很簡陋。
嘈雜的大廳裏,隻有三張六角木桌,桌子周圍擺著破舊的座椅。
有人站著圍觀,有人坐著摸牌。
也有人正拿著手裏的篩子一擲豪賭。
可沈悅和那個男人卻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