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走到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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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晚上,許韻沒有回家。
    新聞大樓前後的各路人馬把前後門堵得水泄不通。
    小李取錢回來之後,她便召集公司所有員工開會,讓他們提前離開公司。
    一直到深夜,她從辦公室百葉窗的縫隙裏往樓下看,才看到蹲守的記者陸續離開。
    窗外天色一片漆黑,街邊亮起霓虹閃爍的路燈,偶爾有賣小吃的攤販提高聲調吵價還價。
    許韻看著桌上攤開的一摞摞人民幣,想到黃毛約定的時間和地點。
    淩晨三點,a市國際機場。
    可這樣顯眼的一手提包現金,難道他真的會自己拎著離開中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手機屏幕上的時間更加靠近淩晨。
    時針指向一點的時候,許韻鋌而走險,用公司電話再次打通了小李的私人手機。
    那頭小李正睡的迷糊,忽然被電話吵醒,整個人都是蒙的。
    看到手機來電上的號碼,他揉揉發脹的太陽穴,連忙接起電話。
    “喂,許韻姐,你打電話是有什麽事兒嗎?”
    “對,你現在來公司,幫我個忙。”
    許韻語氣緩了緩,解釋道,“我現在在公司,樓下有記者,出不去。”
    “但我想回家取點換洗的衣服,所以需要你幫忙。”
    “你也知道,其他人住的離公司太遠,我不好打擾他們。”
    “你過來的話,還是算加班,給三倍工資。”
    “要是沒空,我就再找找別人。”
    小李抹了把臉上驚出來的冷汗,想到自己那點可憐的工資,果斷答應了。
    “我有,有空的。許韻姐你等著,我十分鍾就過來啊。”
    “好。”
    掛了電話,許韻把桌上的現金全部裝進黑色手提包。
    手提包破舊沾灰,遠遠看去,倒像是裝了一台老版厚重的筆記本電腦。
    清理完現金,關了電腦,許韻重新打開辦公室的監控攝像,坐在椅子上等小李來。
    一邊等,她一邊翻開今天下午一位自稱律師的人寄來的許建國立的遺囑。
    遺囑很簡短,隻交代了要把他名下所有動產和不動產全部繼承給她,其他什麽都沒有說。
    像是早有預料似的,這些遺囑,剛好立在許韻離開公司去西北之後。
    許韻想起自己被綁架後打給許建國的那個電話。
    他後來沒有再回過來,一定是聽懂了自己的暗示。
    那他到底有沒有出去藏身避難呢?
    死亡報告上說,許建國是因為心理壓力太大導致的抑鬱症自殺而亡。
    可為什麽她找遍了家裏和辦公室所有的角落,都沒有發現抗抑鬱的治療藥?
    這一個個謎團像薄霧一樣層層疊疊鋪在眼前,許韻想找到答案,可怎麽也想不出點頭緒。
    她本以為,吳宗被抓,這件事終於看到頭緒和光明。
    可現在卻在迷霧的沼澤裏越陷越深。
    指間的圓珠筆越轉越快,許韻無意識的咬著下唇飛速思考。
    夜深人靜的夜晚好像生來就適合思考。
    可她還沒縷清那些疑惑,小李就拎著一個和她手邊相同的手提包敲開了辦公室緊閉的大門。
    把需要的衣服和洗護用品告訴小李,等他離開之後,許韻拎著手提包去了洗手間旁邊的雜物間。
    雜物間裏除了堆放著保潔上班用的清掃工具,還有下班後保潔扔在這裏閑置的藍灰色工作服。
    許韻挑了一套合適的衣服套在身上,挽起頭發,帶上保潔帽,本來想拎著手提包直接下樓。可想了想,又回頭推上了垃圾清理車。
    月高風黑,新聞辦公樓下的夜市已經收攤。
    雖然大部分記者也陸續離開,可仍然還有幾個不死心的扛著攝像機蹲在車裏死等。
    他們以為,許韻無論如何也不會走正門。
    因此當那些守在正門的記者離開之後,後麵的人壓根沒有想挪過去的想法。
    卻沒想到許韻正是鑽了這個空子,推著垃圾車裏的手提包光明正大離開了新聞大樓。
    離開大樓,拐進新聞大樓對麵的一條十字街後,許韻手腳麻利的褪下藍灰色工裝丟進垃圾車,正要打車離開,就被身後忽然出現的季欒川伸手攔住。
    “你要去哪兒?”
    他皺眉看著她,手上禁錮的力氣很大,身上還帶著沐浴後特有的芬芳。
    許韻抬頭去看,他黝黑的頭發還在往下滴水,像是剛洗了頭。
    她心頭一刺,低頭神色如常的掙脫他寬大的手掌。
    “你鬆手,我現在不想跟你說話。”
    她的神色很平靜,平靜中透著幾分令人心慌的冰冷。
    季欒川想起他剛才忙完打開手機看到的那些新聞,眼眸微沉,把她的攥的胳膊更緊。
    “那是誤會,我可以跟你解釋。”
    “好,你解釋。”許韻直視他漆黑深邃的眼睛,掐著時間說,“我現在很困,給你五分鍾。”
    “如果你五分鍾之內,能解釋清楚我所有的疑惑,我們有問題再談。”
    “如果沒有,你別再來找我。”
    “行嗎?”
    她的語氣淡而決然。
    季欒川心裏莫名煩躁和慌亂。
    他伸手鬆了鬆領帶,下意識皺了皺眉。
    許韻低頭看了眼手機屏幕。
    “還剩四分四十八秒。”
    “許韻。”
    “四十七。”
    “你今天是不是吃炸藥了?恩?”警告的壓迫被忽視,季欒川煩躁的忽然將許韻摁在身後的燈柱上,黑沉沉的眼眸俯身看著她。
    “我以為你不會這麽不懂事。”
    “嗬,不懂事。”許韻忽然嗤笑一聲,長如蝶翼的睫毛撲閃在眼前。
    她目光冰冷的看著他,“怎麽樣算懂事,怎麽又不算?”
    “是我默默無聞心甘情願的做你和齊悅背後的小三還要我發現疑點時把自己當成瞎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才算懂事?”
    心裏像有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蹂躪五髒六腑,許韻四肢百骸都在痛。
    可她仍然沒在臉上表露出一絲一毫。
    她不是沒給過他機會啊。
    在西北,在尼泊爾。
    齊悅出現前後,她委屈過,難過過,也明確表達過那是橫亙在心頭的一根刺,讓他做出取舍。
    可如今,他竟然能理直氣壯的說,你能不能懂事點兒?
    沒有什麽能比現在他冰冷的不耐煩更讓人心寒。
    是她不該一次又一次抱有那些可笑的幻想。
    還以為沉默和退步會換來他的心疼和愧疚,會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許韻攥了攥手,尖銳的指甲刺的掌心的疼痛越發清晰。
    她聽見自己說,“如果你指的是這樣,那我學不會。”
    “好,就算你說你跟齊悅是場誤會。”
    “我信。”
    “那我問你,除了這件事,你到底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
    “還剩三分二十秒。”
    “你想,我就站這兒陪你等著。”
    “但你如果還是不想說,那我們就到這兒結束。”
    許韻說完,退後一步甩開他的手,神色淡漠的看向遠方。
    其實遠處她什麽都看不清。
    眼前的風景和霓虹閃爍的街燈,在她眼裏,仿佛都變幻成了虛幻的背影。
    她努力想看清,可怎麽也看不清。
    眼前霧蒙蒙一片,時間一分一秒從指間流逝。
    季欒川煩躁的咬了根煙點燃,吸了兩口又碾滅在地。
    許韻也拎著手提包時不時搓搓冰冷的雙臂。
    她在逼他,逼他妥協,逼他讓步。
    許韻知道,季欒川也知道。
    可他們誰都不願意再讓一步。
    這段感情好像已經走到盡頭,走進一個死胡同。
    不管裏麵的人再怎麽努力,都撞不開橫亙在兩人中間的那堵牆。
    那堵牆不是隱瞞,不是利用,也不是突如其來的齊悅。
    那堵牆是他的不信任,是許韻從始至終都格外介意的抗拒。
    好像不論什麽時候,不論在做什麽,他總有自己的想法,總有自己的計劃。
    卻從沒想過,把她也納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