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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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這個時節一般都吃什麽蔬菜?”
正德吃了口糖醋排骨忽然道:“之前進貢的鰣魚甚美味,你可曾吃過?”
簡寧點頭,“倒是在某宴席上吃過。”
頓了頓又道:“即使是在江南,鰣魚,刀魚也是餐桌上的精品。清明掛刀,端午品鰣,江南飲食頗得宋時雅正之風,為此歌頌者不在少數。日子久了,普通的魚身價也就翻倍。如今鰣魚刀魚已不如古時多,便更精貴了幾分。”
“那河豚呢?”
正德一臉向往,“我看你書裏說,拚死吃河豚,那河豚當真會吃死人麽?”
“這是自然。”
簡寧笑著道:“河豚又叫氣鼓子。方方扁扁的頭,黑黃的身子,眼睛內陷半露眼球,上下還有兩個白生生的牙,跟人牙似的,遇驚擾時就縮成個圓球,張開背部的小白刺,頗為醜陋。”
“而這東西的內髒,眼球都毒著,不是經年的老師傅處理不了,一不小心就要吃死人的。”
她伸出自己的小指,道:“隻要這麽一點點就足夠將一個人在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毒死,所以才有了拚死吃河豚的說法。”
說罷又是莞爾一笑,“不過那味道也是鮮美極了,隻是民女膽小,不敢嚐試。”
“你當真是膽小。”
正德不屑,“這世上的事有趣的事若都不敢嚐試,那還有什麽意思?”
劉瑾的臉一下就白了,直接在心裏罵娘了!
我滴個祖宗!簡雲舒你跟陛下說這個幹嗎?本來好奇心就重,萬一這家夥腦殼子一拍想吃河豚怎麽辦?
正在腹誹著卻又聽到正德道:“若我去了江南定要嚐一嚐的。”
簡寧笑笑,“陛下倒是可以嚐一嚐。”
劉瑾眼珠子都瞪起來了,心說,你這不是搗亂麽?
正德一聽這話頓時很高興。在他心裏簡寧也算讀書人,以往他說什麽,那些讀書人總是要勸解他,還是頭次有人認同自己的想法,頓時龍顏大悅道:“你雖膽小倒也不迂腐,之前那諢號就算了,朕不賜你了。”
簡寧抿了抿嘴,心裏暗道:“別啊!我就指望著頂撞你走紅,然後回老家享受真正的名士待遇了。”
心裏腹誹,臉上不動聲色,道:“陛下乃萬金之軀,陛下若要吃河豚必有人以身試毒,倒不用擔心有性命之憂。隻是這河豚要吃新鮮的才好,不然毒素蔓延開來,手藝再高也是無甚用場。”
“那有何難?我下江南就是。”
果然是個敗家子!
你爹累死累活的,才將大明有些頹廢的朝政挽救過來。可你倒好,開了天子不上朝的先例不說,還到處浪費錢,我是你爹就打死你。
簡寧心裏對這熊孩子的厭惡又多了一層,便道:“唉,陛下若能去江南自然是好的。隻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若出巡必要修行宮,民女這一路走來,見百姓生活還是不富裕,陛下若要南巡,怕是要惹朝臣非議。”
正德張了張嘴,忽然沉了臉,“簡雲舒你是在指朕昏聵麽?”
簡寧忙跪下,“民女不敢。”
“哼!”
正德冷哼,“你有什麽不敢的?你以為我就不想當個明君?可那些朝臣讓麽?嗬,那些人說是為天下,可實則是為自己。”
簡寧抿嘴,正德的話也不是沒道理,隻是這話他能說自己可不敢接。
見簡寧又垂著頭不接話了,正德便是將筷子一扔,道:“你怎麽又不說話了?剛誇你不迂腐,你馬上就跟那些老夫子一樣了,好生無趣!”
“民女一介草民怎敢妄議朝政?”
“朕讓你說你便說,誰還敢找你麻煩不成?”
簡寧沉默,隻又拜了拜,屋內一下變得安靜極了。
朱厚照心裏煩躁,她這是什麽意思?他忽然發覺這個晉陵先生不比那些朝堂上的先生們好搞,這骨子裏倔得很。想讓她入宮,承諾給她當婕妤都不稀罕,這會兒又來跟自己頂缸,她哪來的膽子?
“你怎麽不說話?”
正德一拍桌子,“朕讓你說話!
簡寧抬頭,望著正德道:“不敢非議朝政,民女無話可說!”
劉瑾後悔了!
他早該想到的,能寫出三笑傳,射雕的人不會是一個應聲蟲。這模樣才是她的本來麵目。是啊,相由心生,若不是心裏清淨,如何生得這一副出塵的容貌?
清麗淡泊的容顏倒映在朱厚照眼裏,女子緊抿的唇顯示著她骨子裏的倔強,這不是一個會因為財富權利而改變立場的人。
朱厚照很生氣,朝堂上的那群鳥人時常用這嘴臉來反對他的意見,如今這小女子也敢這般,真當他這個天子是擺設麽?
拿起筷子便是想扔,可舉起來的手忽然停了。
朝堂大部分的臣子是為了利益,是在拿自己刷名頭,可她為了什麽?她一介女流……
想起她種種的不情願,朱厚照的手頓在了那兒,一個想法從他腦海裏冒出來:她是真的不願來京城,同時還想讓自己討厭她,早早放她回家?
朱厚照是個相當聰明的人,這念頭一起再一琢磨就發現了簡寧的動機。舉著的手慢慢放下,他冷笑了一聲,“簡雲舒,你是想學那些死諫的大臣?好拿朕作筏子?嗬嗬,朕堂堂男兒還容不下你一個小女子的些許小脾氣?你莫要來使這手段,朕還就不跟你計較了,你且起來,繼續說說罷,這江南的風物。”
簡寧眼裏閃過一絲詫異,見那素來無波瀾的眼裏終於有了點動靜,某昏君一樂,感到爽了,心情大好地伸手,一把將簡寧拉了起來,按到椅子上,道:“朕說了,今日無天子,你我就是知己,你且暢所欲言吧。”
簡寧狐疑地望了正德一眼,心裏納悶了。
這都不生氣?你倒是生氣啊!然後把我趕出京城我就解放了啊!
按下肚裏的納悶,隻得道:“民女遵命。”
正德聽了一下午的江南風俗,直讓簡寧說得嗓子冒煙才肯作罷。小樣,跟朕鬥,朕自小學得可是帝王術還會拿捏不住你一個小女子麽?
正德心裏美滋滋的,想著那小女子後來些微毛躁的表現,便覺自己今天打了大勝仗。吃晚飯時,不由就多吃了半碗,想到某姑娘的表現,便是一個人在那直笑,樂嗬得不行。
劉瑾在旁伺候著,隻覺眼皮跳得厲害。他現在有點摸不準了,看樣子,天子對這晉陵百小生的確有些不同,完全對了自己的計劃。可那簡雲舒表麵恭順,實則頗有些讀書人的風骨,不像是好拿捏的,這可如何是好?
正想著便聽正德道:“大伴,你安排下,明日朕還要去看先生。”
“啊?”
劉瑾驚呼,“陛下,明日是大朝的日子……”
正德打了個哈欠,“常朝也好,大朝也好,不都有劉瑾你麽?你去便是了,讓張永陪我去看先生。”
劉瑾咬牙,叫誰不好偏偏叫張永?他與張永都是潛邸的人,隻是如今二人關係頗為惡劣,但偏偏皇爺對張永也是歡喜得緊。一想到張永明天要接替自己的位置,這心裏就不爽極了。
可他不敢反駁,他有今日全賴天子恩寵。且之前與張永撕了一回已惹天子不高興,自己不能再惹天子不爽了。
想到這裏便道:“是,奴婢這就安排。”
頓了頓又道:“陛下乃萬金之軀,若是想先生陪伴,何須親自去?”
“那多無趣?”
正德搖頭,“我來了這豹房,這豹房又成了禁宮,好生無趣。還是我去,你看見她今天誠惶誠恐的樣子了麽?嗬嗬,大概沒想到朕會親自探望吧?”
說到這裏,他忽然興奮起來,嘀咕道:“哼!我就說哪有人能免俗?今個兒看見我去好像還是有些高興的呢。對了,我看她穿得頗為樸素,京城居之不易,你去庫房挑些東西來賞賜給她。”
頓了頓又道:“對了,她那窩也給我挪一挪,挪近些,朕出入也方便些。大小不拘,要幹淨雅致,江南人啊,都是講雅趣的。”
劉瑾連連點頭,心裏卻又不安起來。可再想想,自己可是伴著天子長大的,李東陽之流在自己跟前也隻能夾著尾巴做人,自己難道還要怕一個女人麽?她若不聽話,有的是手段讓她沒命!
想到這裏便是眉開眼舒,連連點頭,“陛下放心,奴婢這就去辦。”
頓了頓又道:“隻是宅邸一事還需要些時間。那晉陵先生多雅致的一個人?一般的宅邸豈能給她住?之前也怪奴婢思慮不周,倒是怠慢了先生。陛下放心,奴婢這就好好去尋,再給拾掇一番,保證讓先生對京城流連忘返。”
“哈!對!”
正德笑著道:“要的就是這效果。”
說著又是哼哼,“當朕看不出來麽?她那些話半真半假,天子召見的確是榮幸,可見完她就想走了,哼,把朕當什麽了?不好好磨搓下這小妮子,真當咱們北方爺們是孬種呢,跟我鬥,嫩著呢!”
劉瑾大喜,自己這又猜中天子心事了!果然,這簡雲舒的不情願還是給天子看出來了。天子啊,其實聰明著呢!簡雲舒自以為掩飾得好,可皇爺是什麽人?自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哪容得了一介女流忤逆自己?
想到天子隻是因為簡寧的不順從才有點興趣,劉瑾便是放心了許多。當下,便是命人打開了府庫,很是用心地挑了幾件禮物,又叫來幾個小太監,幫忙打聽住處去了。
第二日早上,朱厚照又敲開了簡寧家的大門,望著門外的天子,簡寧手裏的油條掉了下來,下意識地道:“陛下不用早朝麽?怎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