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公子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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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過門,第二進的天井邊上有了幾個老媽子在洗衣服。一邊洗,一邊嘰嘰喳喳聊閑天。
其中一位眼尖,瞧見了王爺。
“王爺,早啊。”
“早。”剛才俯下身子的那股卑微勁兒已經不在了。
“又給二少爺送飯去了?”
“是啊。”王爺點點頭,但腳下卻沒停,“誰叫咱二少爺好念書呢,這一晚一晚的。不容易啊……”
說完這話,人就走得遠了。留下這幾個老媽子繼續嘰嘰喳喳。
“你說,這二少爺也真用功啊。”
“可不,比我家那渾小子好了不曉得好幾倍!”
“得了吧,甭說您家兒子,就是這西河口再往外,能有幾家人的娃能像他一般?”
“就是就是。要不說這龍生龍鳳生鳳啊。”
“老爺家裏有錢是有錢,就缺個當官的。我看這二少爺過幾年保準當個官。”
“那大少爺呢?”
話音剛落,幾個人都靜了。
許久,有人看了說錯話這人一眼,壓低了聲音,說:“你新來的,不知道,這話可別再提了。”
說錯話的像是觸了大忌,也嚇得不敢說話,臉都變得慘白了些。
李家老爺,直呼李老爺,是個很和善的老頭。老頭的和善體現在任何方麵,一言一行,但是唯獨有兩個事不能當著他的麵提。
一是李老爺不喜歡貓貓狗狗,他嫌吵得慌。當然,也有特例——家裏還是有一隻貓的,母貓,家裏人昵稱它為“寶貝”。因為二少爺喜歡,它才在李家強行占據了一席之地。
其次,便是大少爺。
按時間來推算,大少爺這年應該快有二十歲了。
想當初,李老爺和夫人結發之後,竟幾年沒孩子。這事當然是老爺和夫人兩人的責任,但實際上不能說他二人有問題,隻是懶惰。所謂“懶惰”,指的是李老爺的父母雙親故去,李老爺沒個人督促著,便想著年輕時光怎可浪費於床榻之上,心思不在於此。等到過了幾年,自己也著急了,覺得無後一事實在於孝道不符,便動了怒氣。先是與夫人吵架怨恨其無能,後被夫人暴打一回隻能在背地裏指著夫人的肚子追根溯源說這家夥太小,懷不住娃。最後實在沒辦法,聽了鄰裏老人家的話去了寺廟拴娃娃,由於心思太過急切,連栓八個,讓李夫人哭笑不得,生怕神仙顯靈自己一氣懷上八個也是受罪。
好在神仙也顯得頗有人情味,隻送了一個來,而且,還是兒子。
孩子一降生,李老爺與夫人的高興勁不用提,王爺與接生婆也在旁邊合不攏嘴。
財齊人齊,家裏一片和諧。
可惜命運總是多舛,三歲那年,大少爺的怪病出現了。
那一年,大少爺(那個時候就他一個,就是少爺)搖搖晃晃去院子裏逛了一圈,結果有誌不在年高,順著家裏的牆沿翻了出去,一整天沒了蹤影。
碰上李老爺出門談生意沒在家,一群仆人急得坐立不安,夫人更是尋死覓活。
好消息是,第二天一大早,大少爺回來了,就趴在大院裏。
那一天王爺起床很早,因為孩子丟了,心裏也著急,睡不著覺。摸黑爬起來,尋思著去茅房方便一下,意外發現了趴在院裏、已經命懸一線的大少爺。
王爺抱著大少爺回屋,想著先把孩子放床上,然後再給夫人報喜,腳步便快了很多。可是走著走著,發現不對勁。自己的胸口緊緊貼著孩子的胸口,就感覺胸口這衣服濕了。再仔細一看,滿身是血!
後來進了屋,點著了火,再一看,孩子的衣衫倒是完整,把衣服褲子都扒了,才發現滿身的嫩肉都被割出了一條條的小口子,有些地方割得比較深,血還在往外淌。
夫人哭,家裏人也哭,誰這麽狠心,對一個孩子下這樣的狠手?
李老爺第二天回家,才得知自己兒子的恐怖經曆。
和夫人一樣,李老爺也是哭天搶地。但作為一家之主,李老爺知道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便與夫人和王爺關在屋裏分析了一番。
首先來說,自己這些年做生意和和氣氣,從不得罪人,口角都沒有,更別提和人動手了。對此李夫人表示信服,李老爺這體格連自己都打不過,怎會去外邊主動找揍。
那麽說,排除掉仇家的話,便可能是人販子了。
如果是人販子,也不太合理。人販子賣孩子,如果怕孩子鬧,用點什麽藥迷倒了便罷,不至於動刀子。況且割成這幅模樣,想找個買家都難。
那會是什麽原因呢?
這事不知怎麽被府裏的崔嬸兒得知了。崔嬸兒洗衣服的時候,和柳媽聊開了。
“要說這人哪,還真得信點佛啊仙的。”
“喲,怎麽的?說這麽一句?”
“怎麽,您還不知道呐?”崔嬸兒壓低了聲音,“咱家少爺那病……”
“病?啥病會成那樣啊?”
“喲,您還別不信。這世上的怪事,多了去了。不怕您笑話,我家那渾小子,十來歲了還尿床。這不找了個道爺,才知道是惹了狐仙。作法消災完了,果然就再沒尿過。”
“那我看也不一定。少爺這回遇到的事兒,可不是尿床這麽簡單。我看呐,就是有人故意使壞……”
“咳咳!”兩人身後傳來一陣故意的咳嗽。
兩人回頭,才發現老爺站在背後,皺著眉看著她倆。
於是兩人不敢說話了。
傍晚時分,夫人將這兩人叫到了房裏。
夫人笑著說道:“兩位媽媽莫要拘束,今天叫你們來,也沒有什麽大事。就是我悶得很,跟你們說說話。”
崔嬸兒與柳媽陪著笑臉。
“今天聽老爺說,兩位媽媽在聊什麽妖魔狐仙?我平日裏少出門,極少聽見這樣的有趣兒故事。還請媽媽們說說。”
崔嬸兒看了柳媽一眼,隻能如實告知。
夫人聽完,說:“照崔媽媽這麽說,我兒子可能是驚動了什麽鬼神了?”
崔嬸兒點點頭,“奶奶也請寬心,莫去煩惱。少爺他多福多貴,一定會免去這些無妄之災。”
夫人歎口氣,“話是這樣說,但也在人為。老天爺不會無緣無故降罪,也不會無緣無故賜福。我夫妻得子不易,更要珍惜。如果真有化解之法卻不做,如何能渡過難關?”
崔嬸兒連連稱是。
夫人又問柳媽,“我聽老爺說,柳媽媽到有別的說法,可是真的?”
柳媽麵色猶豫,不敢說。
夫人勸慰道:“媽媽不要顧忌。正所謂‘麵麵俱到’。崔媽媽的話有道理,柳媽媽的話也必有可取之處。管他千頭萬緒,隻要我們家都能想到、做到,便也算得上是亡羊補牢為時不晚。”
見夫人這麽說,柳媽隻能開口。
“老婆子我倒不是不想說,隻怕奶奶怪罪。”
“媽媽但說無妨。”
“是。奶奶不曉得,我不是西河口的人,娘家是在鄰縣泥溝子村。因為隔得近,逢年過節是常回去的,娘家發生的事,我也是極清楚的。前幾年,娘家出了這麽一樁子事:我那叔伯家的兒子,生了怪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