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瓊漿(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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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文書上氣不接下氣,“是是是,還是你聰明。真是為鏡子抹的。”
    柳小姐笑著一翹嘴角,“差不多行了啊你們。沒完了。”
    丁文書緩過勁來,說道:“倒不是我說你。清水出芙蓉,何必搞這些東西往臉上抹。”
    柳小姐自有說法,“照你這麽說,女人倒是不用打扮自己了。那不如街上的女人都穿男裝好了,什麽裙子頭飾,統統扔掉。”
    “那也不能這麽說。女性有女性的美。但這脂粉一類的東西,總是少抹得好。你看古人說美人卸妝,叫‘洗盡鉛華’。據說春秋戰國,中國的女人就是用鉛來做塗抹的粉。鉛你是知道的,有毒。我記得是古時候哪個國家,就是人人用鉛製成的容器喝酒喝水,最終全國都中毒了。”
    柳小姐白他一眼,“勞您掛念。現在的女人已經不用鉛了。”
    “話是這麽說,誰知道這些玩意兒到底有害沒害。你別看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婦一個個塗脂抹粉,打扮得漂亮。這天長日久了,誰知道卸妝之後是什麽樣呢?”
    柳小姐冷笑一聲。“聽你這語氣,好像在街上看過不少大姑娘小媳婦啊。”
    丁文書得意道:“那當然,我在街上……咳咳……其實也沒怎麽看。我這不是觀察生活嘛。”
    柳小姐哼一聲。
    丁文書連忙岔開話題。“今天這黃瓜炒得不錯啊。書棋,手藝見漲,不錯。”
    柳小姐道:“是周嬸兒同我一起買的。她說黃瓜水分多,多吃對女人臉蛋好,還能預防生病。”
    丁文書點頭,“這有道理。何止女人呢?我最近黃瓜吃多了,都覺得自己臉上光滑了不少。”
    書棋道:“那是丁叔你今天早上刮胡子了的原因。”
    丁文書一筷子敲在他頭上。
    “不過呢,”柳小姐道,“這裏山好水好,確實養人。比起城裏的姑娘,這裏的女孩臉蛋確實水潤得多。”
    丁文書笑笑,“你要這麽喜歡。以後咱們老了,在此養老也好。我天天把黃瓜榨成湯,喂給你喝。”
    “你是咒我生活不能自理嗎?還要你喂?”
    “你都說黃瓜這麽好,能媲美瓊漿玉液了。生活不能自理怕什麽,喝多了立馬精神。”
    “油嘴滑舌。吃你的菜吧。”
    書棋看著他倆鬥嘴,一個人在旁邊偷著樂。
    夏夜,電閃雷鳴,大雨傾盆。屋裏又傳來咳嗽聲。
    “娘,這是兒子給您抓的藥。剛熬好,您喝了吧。”
    “不吃,不吃。”母親推開兒子的手。“明天,咳咳……我就去一趟道長那裏,我去喝那個藥。”
    “您看,您都喝了幾年了,也沒完全治好。是不是這藥……”
    “不許胡說!”母親怒目圓瞪。“神仙的藥,咳咳……哪有不靈的道理……咳咳……”
    “那娘,這個藥,您也喝一口,沒準也靈呢?”
    “不要。藥這個東西,咳咳……不能混著吃……”
    兒子沒有辦法,將碗放在了一邊。
    母親一邊咳嗽,一邊問:“你爹呢?病好點沒,咳咳……”
    “爹他最近總是體熱,說頭疼。看了好幾個大夫,總是治不好。”
    “……”
    “娘,要不然明天兒子同你一起去道觀。求點藥,給爹治治?”
    母親歎口氣,“去年你生病,我就想帶你去……咳咳……誰知道……道長他問了你的生辰八字,說與你無緣,不願意……咳咳……見你。”
    “那……如何是好……”
    “不過……”母親喘著氣,辛苦說道:“道長把方子給了我。說……若是你真是病得厲害,也可以照方子吃藥。”
    “那,爹的病?”
    “他?等一段日子吧。”
    “等?那要等到什麽時候?”
    母親看他一眼,“你倒是對你爹很上心……也罷,兒子孝順。這是好事。咳咳……娘給你明說吧。前些日子聽說你爹病得厲害,娘去道長那裏,討了藥。”
    “道長怎麽說?”兒子急問。
    “道長說,藥不是不能給。但製藥麻煩,得花錢……”
    “這容易。”兒子立馬回道,“家裏有錢,我讓爹給道觀捐些香火錢。”
    母親點點頭,“這就最好。但是你爹他……你盡量吧,咳咳咳!”
    兒子連忙扶母親坐起,給母親捶背。
    “若是他不肯,惹得神仙發怒……誰也救不了他……咳咳……”
    一大早,丁文書接到差人來報信,說是孫老爺召喚,需得速速前去。
    來報信的人姓陳,年紀尚輕,隻是婚姻不幸,死了幾個老婆,一直處於重娶的狀態——不過在鄉下男人眼裏,這或許是幸運的。因為年紀不大,小陳與丁文書蠻聊得來。平日裏丁文書並不管他叫衙差,而是直呼改製後正式的名稱:陳警官。陳警官本人很快適應新職位(雖然俸祿不變,哦,應該叫薪資才對),但衙門裏其他幾位則一直不願意改變自己的稱謂,畢竟西河口的人們也還沒改口。試想,當你出門辦事的時候,“官差”二字,是極具威懾力的。“警官”?警官是什麽東西?誰知道呢?
    丁文書匆匆穿衣,與陳警官雷厲風行趕往孫老爺處。
    剛一進門,便看見孫老爺在屋子裏踱來踱去。眉頭不展,一臉焦急——這便是他毫無辦法的麵部特征。丁文書常想,若是哪裏演戲,讓孫老爺去扮劉邦,應該極為合適。台詞就一句:為之奈何?
    孫老爺見自己的蕭何到了,趕緊迎上去。“文書,事情不妙。”
    作為文員,丁文書感到委屈。一個文員,何曾有這樣的差務?老爺事事問你,彷佛他是個偵探一般。
    “發生什麽了?”
    孫老爺欲言又止,嘴裏糾結了半天,不知道從何說起。一旁的小陳連忙代替孫老爺開口。“是這樣的,丁先生。今天一大早,衙門口接到報案。說是家裏的小孩丟了。”
    “小孩丟了?”丁文書眉頭一鎖。
    孫老爺擺擺手,“丟小孩的事,若是平時那般,也就算了。隻是今日……哎。”
    丁文書明白這話的意思。拐孩子這種事,古往今來,層出不窮。人販子的理念跟一般的商人其實差不了多少。商者,取有餘而補不足;人販子也一樣,拐了一戶的孩子賣給另一戶缺孩子的。隻是這種造成骨肉分離的罪事,實在為人所不齒。人販子們的生意方向無非有兩種:一是把富人家的孩子拐到貧窮山村,賣給沒兒子的窮人家;二是把窮人家的孩子拐到城市,賣給沒兒子的富人家。然而前者一來風險較大,富人家有錢有勢,舍得花錢去尋孩子,萬一自己被逮住了,那就吃不了兜著走;二來窮人能掏得起的錢並不多,為了丁點錢財,冒那麽大的風險,那是不怎麽值當的。所以第二條路子風險小,回報高。這也是人販子們喜歡揀農村下手的原因。
    西河口是個典型的窮鄉僻壤。一年沒個幾起丟小孩的案子發生,那簡直是奇跡。不是佛祖顯靈保佑,就是人販子嫌路途遙遠放棄了。丁文書在此任職工作幾個月,就接到過一起案子。備案之後,正準備全力追查,卻發現根本無法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