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店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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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跟著鬥笠人來的是個拎著巨斧的壯漢。
後麵拖著幾根圓木。
附近上山伐木的村民麽?
可這荒山怎麽會來的樹木來伐呢。
壯漢進來後,就坐在了最外麵的桌子上。
隻要了兩壇酒,並未點菜。
自從壯漢進來後,好像店內氣氛變得更熱烈了。
因為那個少年見到壯漢進門後,突然就哇的一聲就哭了。
哭的很響很響。
是因為壯漢惡狠狠的樣子嚇著了嗎?
還是因為吃不到最愛吃的龍蝦嗎?
隻是這一哭不要緊,年輕夫妻就也跟著吵起來了。
妻子太寵愛孩子,丈夫太嚴厲了。
嚴父慈母,不是每個家庭都這樣嗎。
無論多麽恩愛的夫妻,在孩子方麵可能怎麽也不會統一的。
妻子給少年一個大大的龍蝦,
結果丈夫一巴掌就給少年打飛了。
而恰好,飛到鬥笠人的腳邊。
那少年連忙跑過來去撿。
結果跑過來時,發現了另外一件好玩的事情。
他發現那把刀在晃來晃去的總是快要掉下來的樣子。
少年心性總是好奇的,總是對什麽都是覺得新鮮。
於是伸手抓住刀。
突然,店內氛圍變了。
殺氣。
濃烈的殺氣。
店內突然變得很靜,但所有人都動了。
這少年在抓住刀的一瞬間,口中突然吐出一道白光,飛向鬥笠人的咽喉。
漠南小鬼,吞咽一刀,見血封喉,神鬼莫測。
據說江湖上死在漠南小鬼口中一刀的人不在少數。
那對年輕夫妻的手中不知何時突然多了兩把劍。
兩人飛身刺向鬥笠人的前胸。
漠南鴛鴦雙鬼,龍鳳雙劍,上下紛飛,莫測萬千。
據說江湖上漠南鴛鴦雙鬼的劍法能排進劍法名家前列。
跟著他們一起來的老者也動了。
手裏多了一杆槍。
一杆丈八長槍。
老者比年輕夫妻距離要遠些,但槍尖卻幾乎與雙劍同時刺向鬥笠人。
漠南老鬼,霸王血槍,槍槍刺喉,血色紛飛。
據說漠南老鬼是洛陽霸王槍王家的正宗傳人。
據說已得上代霸王槍家主真傳。
隻是不知為什麽突然遠離中原,成了漠南老鬼。
原本讀書的書生也動了。
書生飛在空中了,手中一把小銅錘,砸向鬥笠人的頭部。
漠南銅錘鬼,一副書生相,銅錘擊人腦,未有孔孟義。
道士也不念無量天尊了。
因為他幾乎貼著地麵在爬。
但爬的飛快。
手中兩把镔鐵鉤,鉤向鬥笠人的雙腳。
漠南鉤鬼,鉤人魂魄,勞燕分飛,天人永隔。
最後進來的壯漢也動了。
手持板斧向鬥笠人的後背砍來。
雖然壯漢看起來蠻是笨重,但真正動起來卻覺不遜於那對年輕的夫妻。
漠南斧鬼,開山巨斧,斧斧落地,地動山搖。
一瞬間,店內血雨腥風。
鬥笠人前後左右都遭人襲擊。
甚至還有來自頭部的攻擊。
怎麽躲得過?
如何躲得過?
難道遁地嗎?
恐怕一般人還真辦不到。
鬥笠人也不例外。
當然不會遁地了。
所以鬥笠人已經無處可逃了。
看到這種情況,密謀的人肯定會笑的很開心的。
而遠遠的一處山坡上就站著這麽幾個人。
一個華服公子哥,手持紙扇,笑的很是開心。
一個銀發老者,低頭彎腰,但也沒有掩住臉上的笑容。
還有一個持劍的人,卻沒有笑出來,而是麵容冷峻的看著酒店內的一切。
銀發老者說道:“公子,看來這次終於能成功了。他絕不會趕回去了。也不可能趕回去了。”
華服公子哥笑道:“王叔也看出來了。在這種情況下,恐怕沒有人能逃得出來吧。你說呢,慕容公子?”
持劍的人輕聲說道:“也許此人就是個例外。”
華服公子哥有些意外:“怎麽?慕容公子覺得他還能逃得出來?就算他逃得出來,恐怕也難逃你這天下第一快劍之手吧。”
持劍的人說道:“我隻是覺得事情有些不對。”
是的,事情的確有些不對。
而發現不對的人在店內也有一個。
正是那個抓住那把搖搖欲墜的刀的看似少年的人。
因為他發現那把刀竟然拽不下來。
一把看來搖搖欲墜的刀竟然拽不下來,難道不是很不正常嗎?
而令少年更加意外的其實是另外的一件事。
他發現鬥笠人的右手不知何時已經握在刀柄上。
他想說些什麽,可是已經晚了。
一道白光閃過。
他突然覺得一陣心驚。
因為他發現那飛向鬥笠人咽喉的一刀又到飛向自己。
少年急忙向後暴退。
隻是沒有帶著那雙手。
因為手正躺在鬥笠人的腳邊。
那對夫妻突然間發現少年後退的,正想問什麽情況時,突覺眼前白光閃過。
然後他們看到了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也是最恐怖的一幕。
恐怖的不是他們看到了對方的腦袋正在漫漫地離開對方的身體。
而是他們從對方眼睛的倒影裏看到了自己的腦袋正在漫漫滑離自己的身體。
這是年輕夫妻眼中最後的影像。
而當年輕夫婦的腦袋就要落地時,老者笑了。
因為槍尖已到鬥笠人的咽喉,他已經無可躲避。
道士也笑了。
因為雙鉤已經鉤到鬥笠人的雙腳。
隻須輕輕一拉,他就會看到鬥笠人的雙腳和身體分開。
於是道士猛然向後一拉,卻發現很奇怪的事情。
首先的奇怪的是自己的雙手竟然沒有跟著回來,雙鉤還留在鬥笠人的腳邊。
接著就是一隻手,一條腿,半個腦袋的老者正好壓在那已經不屬於自己的胳膊上。
這時剩下兩人也終於發現不對勁了。
書生連忙想喊。
可卻什麽都沒有喊出來。
話到咽喉就已經停住了。
隻覺得後頭一熱,一股熱乎乎的液體湧了上來。
然後身體急速下墜。
後麵砍向鬥笠人後背的壯漢,連忙趕緊收斧。
可斧勢慎重,一時來不及收回,於是雙手一放,板斧直直飛向鬥笠人。
斧頭來勢凶猛,可卻沒有砍在鬥笠人身上,而是飛向了那支撐著破草席頂的柱子。
砰地一聲,幾乎將柱子砍斷,整個酒店一陣亂晃。
壯漢連忙抽身,想退離酒店。
卻突然發現自己的雙腿不停自己使喚了。
然後覺得自己的上身慢慢的離開了自己的下身。
這是壯漢最後的感覺。
隨著壯漢上身撲地一聲落地,店內一片寂靜。
原本熱熱鬧鬧的酒店,隻剩下了四個活人。
一個少年,已經沒有了雙手,怔怔的站在那兒。
一個道士,已經沒有了雙臂,傻傻地趴在地上。
一個店老板,縮在一個角落裏。但卻沒有想象中的哆哆嗦嗦的。
看起來也不是很害怕。
也許是見慣了這種江湖的廝殺吧。
還有一個鬥笠人,正在喝酒。
一碗酒過後,鬥笠人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道士,說道:“不知兩位現在是否還有心情陪在下喝一杯呢?又或者等在下酒足飯飽之後兩位還繼續跟蹤在下?還是兩位已經準備回家好好睡覺了?”
那少年跟道士突然回過神來,兩人互看一眼,沒有答話。
這少年默默走到道士跟前,攙扶起來,兩人看了看鬥笠人,飛身向外,離開了酒店。
鬥笠人並未阻攔,而是看向店老板,說道:“準備動手嗎?還是過來喝一杯?”
店老板聞言,嘿嘿一笑,一躍而起,竟然沒有了平日酒店老板的那種猥瑣樣。
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殺氣,比之剛才七人圍殺鬥笠人那漠南七鬼所散發的殺氣更重。
殺氣一露,卻又消弭與無形。
店老板坐在多麵,喝了一碗,說道:“比起打打殺殺來,我還是更喜歡喝酒。”
兩人一飲而盡。
店老板又問道:“我隻是想知道你究竟有沒有中毒?不知可否給在下釋疑。”
鬥笠人臉上露出一種耐人尋味的笑容,說道:“當然中了。”
店老板臉色一變,拳頭攥了又伸,握在手裏的銀針終究還是未發出。
“看來我還是低估了你呀,不過希望以後有機會我肯定不會放過去的。”
鬥笠人哈哈一笑:“不愧為唐門第一小諸葛,果然不做無把握之事。既然你不準備動手,那在下就準備告辭了。”
說完,轉身走出了酒店,大步走了。
店老板歎息一聲,暗道:“釋道安果然不簡單,險些被他算計了。若是我一動手,恐怕也像這幾個人的下場一樣了吧。”
正欲起身離開,突見剛才鬥笠人所坐位置旁仿佛寫有幾個字。
店老板連忙過去看了,一見之下,竟然寫著:“我確實已中毒,可惜你已經沒機會了。”
哈哈哈!
店老板氣急反笑,怒道:“還是被算計了。我小諸葛竟然也有今天。哼!這筆賬我早晚會找回來的。”
生氣的可不止店老板,還有遠處山坡上三個目瞪口呆的人。
華服公子哥與銀發老者已經沒有先前的笑臉,而是一臉嚴肅。
公子哥說向持劍的人說道:“一刀之下,漠南七鬼,五死兩傷。這釋道安果然名不虛傳。看來是我失算了。”
持劍的人說道:“釋道安,號稱天下第一快刀,不是那麽輕易能對付的。”
公子哥接道:“一刀仙,釋道安。江湖傳聞,隻要釋道安手能夠摸到指塵刀,天下就沒有幾個敵手。看來傳聞也有可信之處呀。”
持劍的人說道:“江湖都在說,南劍北刀。雖然南劍在北刀之前,可現在看來,我這南劍還是比不上北刀。”
轉身向華服公子一抱拳,說道:“在下還有事,就不陪公子,告辭。”
說完,轉身一掠,飛身而去。
銀發老者有些不悅,說道:“公子,這慕容也太不像話了,竟……”
華服公子笑道:“王叔不必在意,此人心高氣傲,今見釋道安出刀之快,比之不弱。以後定會尋釋道安比試。我們隻需耐心等待即可,兩虎相爭,無論結局如何,都會是我們想要的。”
銀發老者說道:“公子說的是。可這次打賭之事該如何?”
華服公子哥笑道:“就算太平鏢局贏了這一次吧。我們偶爾輸一次也無所謂,總是贏來贏去的,也沒意思了。這次就讓他們一局吧。不過現在首要的是先要查清為何太平鏢局能請到釋道安來押鏢。太平鏢局究竟如何和釋道安聯係在一起的。如果釋道安真的加入太平鏢局,恐怕對我們倒是不利。看來太平鏢局並不像我們了解到的那麽簡單,必須詳查此事。”
說完,兩人走下山去。
荒涼的山林驀然寂靜下來,隻有炎炎烈日照著,和一間原本破損的酒店。
可現在酒店卻在燃燒,熊熊大火,正在炙熱的太陽下燒著。
一場火後,一切都將化為灰燼,人們也不會再想起這兒曾經發生過的廝殺。
這就是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