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淩雲閣的美好生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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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分歧?”
“劉雲峰認為,此案麒麟玉簡是主要的證物,若能找到何人擁有玉簡,相信案件就會真相大白。不過現在邢山雲死了,這可是朝廷的將軍,所以劉雲峰認為很可能這案件涉及到朝廷,甚至很可能是朝廷中人所為,主張從朝廷方麵入手,很有可能是朝廷有人借勢打擊平西王,畢竟現在由於玉簡被盜,三人被殺,平西王已經承受莫大的壓力了。”
“這話很有道理。”
“可伊葉隨風卻不這麽認為。”
“那他怎麽想?”
“他覺得這案件與麒麟玉簡無關。”
“為何?”
“伊葉隨風認為,當初水水水道人被殺,麒麟玉簡被盜,未必是同一案件。隻不過都是發生在同一密室而已,卻未必代表是同一人既殺了水水水道人,又盜走了麒麟玉簡。後麵發生的樂一平和邢山雲的案件,又恰好說明了這一點。既然麒麟玉簡被盜走了,那麽那兩人再死在密室內就毫無意義了。所以兩人被殺很可能與麒麟玉簡無關。可三人卻是被同一人所殺,這也可間接證明水水水道人被殺或許也與麒麟玉簡被盜無關。所以伊葉隨風主張從三人的被殺方麵入手,也許這三人很可能背後有很大的關係存在,很可能是仇殺。”
“也就是說伊葉隨風認為三人被殺和玉簡被盜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案件。”
“不錯。”
釋道安眉頭微抬,沉默一會,說道:“雖然伊葉隨風的想法比較奇特,甚至有些難以想象,卻未必沒有這種可能。也許就是有人盜走了麒麟玉簡,而又有人借助玉簡之事來行殺人之事。”
“怎麽?你覺得伊葉隨風是正確的?”
“我沒這麽說。我隻是說,在案件未解決之前,任何可能都是存在的,伊葉隨風隻是提供了一種可能,而這種可能也許就是案件的真相。”
“看來你倒是很欣賞伊葉隨風啊。”
“欣賞談不上,隻是這人想法有時倒是很出人意料的。”
“那你這個勉強算是嫌疑人的案犯怎麽想?”
“我對這個案件倒是沒啥興趣,因為我有更有趣的事情想做。不過若真讓我來調查這個案件,我倒是會從三人究竟是怎麽樣進入密室的這個方麵入手。”
“為什麽?”
“這幾個案件看起來的確相互關聯,但也很有可能確實像伊葉隨風所考慮的那樣,也許是完全不同的案件。但不管怎麽樣,這案件在一開始就有一個疑點?”
“哪一個?”
“麒麟玉簡被盜,水水水道人被殺,樂一平被殺,邢山雲被殺,這些案件發生之後,你首先想到是什麽?”
“當然是想凶手是誰,是何時進入密室的,又是怎麽進入密室的,又為什麽在會密室內殺掉三人。難道不應該這麽想嗎?”
“一般來說,應該這們想。可現在還有一個更明顯的問題。”
“什麽問題?”
“三人被殺在密室,而密室外麵的守衛卻不知道三人為何會在裏麵,這不是個問題嗎?”
“肯定是凶手所為了。”
“是凶手所為,可是再仔細想想的話,卻就有疑問了。”
“什麽疑問?”
“我們都知道三人是在密室內被殺的,可這三人究竟是怎麽進去的呢?是用和凶手完全相同的手法,還是和凶手一起進去的。”
“這有什麽意義?”
“不。有意義。如果三人是和凶手一起進去的,那就顯然他們和凶手熟識,而三人都熟識的人恐怕是有限的吧。若是三人用和凶手相同的手法進入的密室,那為什麽他們會知道凶手是用的什麽手法,還是說,這個手法本身就是一種很平常的手法,平常到我們任何人隻要稍微細細留心也能是用這種手法進入的呢?不管從哪個方麵來講,三人究竟是怎麽進入的密室才是這個案件的關鍵。”
“看來你說的也有點道理,你真該去調查這個案件,估計很快就能抓到凶手了。”
“若是我早去調查案件了,又怎麽會有機會在這兒,跟美人一起吃吃火鍋,喝著美酒呢。”
“就會耍貧。”
屋內一片笑聲。
兩人依然在小屋內,邊吃火鍋,邊喝美酒,聊著這許久未見的興奮。
屋外,雪有些小了,卻依然在稀稀落落的下著。
淩雲閣在群山之巔,卻沒有風,隻有雪。
釋道安和笑傾城走在雪地中。
釋道安渾身裹的嚴嚴實實的,外麵披著狐皮做成的大氅,頭頂著一個虎皮帽。
笑傾城卻穿著一身貂衣,頭戴一頂白色兔毛帽,全身上下毛茸茸的在雪中顯得甚是可愛。
兩人並肩而走,不快,一步一個腳印,走在淩雲閣的後山崖前。
路不寬,卻容得下兩人並排而走。
兩人身後,是一串不深的腳印。
淩雲閣坐落在雲門山。
雲門九峰,銀峰最高,而淩雲閣就在銀峰上。
四周八個山峰,就像八朵蓮花般圍拱著銀峰。
幾日的雪已經將雲門九峰變成了銀白的世界。
山勢連綿起伏,而這銀裝素裹的錦畫在兩人的腳下延伸。
兩人緩緩地走著,腳下簌簌的聲音,後麵是兩排淺淺的腳印。
轉彎後,麵前豁然開朗,竟然看得見這整片的山穀,這整片的山峰。
空曠,銀白,這就是釋道安唯一的感覺。
震與這山的鋒利與陡峭,撼與這白色的世界竟然如此壯麗。
兩人並肩而立,雪落在兩人的頭上,肩上,身上。
就像兩個雪人站在那兒。
對麵是五個山峰,和深深的山穀。
無論山峰還是山穀,都隱藏在這白雪下。
一片潔白,沒有雜色。
“我喜歡這兒的景色。”
“這兒沒有黑暗,沒有血色,沒有五彩斑斕,隻有這純色的白。”
“我每年都會回淩雲閣,每年也都會到這兒來看雪。”
“在這兒,我什麽都不用想,什麽都不用在意,完全沉浸於單純的世界中。”
“在這兒,我可以毫無顧忌的表露自己,毫無顧忌地表達自己的喜樂,可以毫無顧忌的蹦跳,可以毫無顧忌的歡笑,可以毫無顧忌的說出自己的心裏話。”
“在這兒,一切都是那麽潔白,清爽,沒有權謀,沒有勾心鬥角,沒有傾軋齷齪,沒有那些肮髒可恥的廝殺,沒有無休止的恩怨。”
“在這兒,隻有單純,單純的山,單純的雪,單純的世界。”
“我從很小的時候,就喜歡在這兒,記得往年都是母親帶我來這兒,年年如此。”
“每年母親到這兒來,都會彈琴,琴聲很好聽,我現在的琴藝都是母親教的。”
“母親不愛說話,隻愛看這雪景,所以我也愛看。”
“有時我不開心的時候,就會跑到這兒來,這兒沒人可以打擾我,因為這是我的天地。”
“我一直有個心願,希望有一天可以找到自己心愛的人,可以兩個人來這兒看著雪景。”
“有個自己的愛人,在這雪地,這雪中,在這自然中,相偎依,手相牽,看著雪落。”
可這一切笑傾城都沒有說出口,隻是靜靜地站在釋道安的旁邊,看著這雪落無聲。
有些話,有些事,隻能放在心裏。
朋友也好,情人也罷,有些情也隻能這樣隱藏在那個角落。
無聲更勝千言。
釋道安很放鬆,也很輕鬆。
自從自己踏入江湖,闖進這個身不由己的世界,就不停的在生死線上掙紮。
遊戲風塵,或是笑傲江湖隻是一種傳說。
隻要人活著,隻要身在江湖,你就有那些永遠扯不盡的恩怨。
就像自己身上,就背著說不盡的恩怨。
隻有現在,釋道安覺得才是真正的輕鬆,可是釋道安卻從未說出口。
兩人在雪中站著,看著這雪落,看著這銀白的世界。
風起,雪大,兩人回到了淩雲閣。
日子就像流水,靜悄悄的溜走了。
兩人一直住在淩雲閣,直到次年的二月中旬。
偶爾會一起去後山看雪,看山,看那單純的世界。
偶爾會一起吃吃火鍋,喝點小酒。
偶爾會一起彈彈琴,練練劍。
偶爾會一起去山裏找些樂趣,打些獵物。
偶爾會一起下山去鎮裏逛街買些東西。
偶爾也會深夜促膝而談,聊到天明。
當偶爾變成經常的時候,也許某些東西就改變了。
釋道安不是正人君子,笑傾城也非名門閨秀,也許很多故事發生的很自然。
也許兩人發乎情,止乎禮。
也許大家都是江湖兒女,沒有所謂的媒妁之言。
那段時間,兩人走得很近,近到就像一對新婚的小夫妻。
也許沒有雙宿雙棲,可卻又心有靈犀。
也許已經有周公之禮,卻依然舉止未出界。
也許這隻是江湖上一段平常的歲月,也許這將是你我心中不眠的懷念。
是友情,還是愛情,有時很難分清。
明明隻是朋友卻離不開彼此,即便分別,卻依然惦記彼此。
明明是愛人已舉案齊眉,即便相擁,卻依然無法融入彼此。
究竟朋友是什麽樣的呢?
究竟情人又是什麽樣的呢?
紅顏知己麽?還是那個記掛一生一世的人?
釋道安什麽都沒有想,什麽都沒有在意,隻是享受這段安靜而祥和的歲月。
隻是江湖,非人力可改。
有一天,釋道安忽然收到了一份禮物,一份神秘的禮物。
是把細細的唐刀,一個大大的紅葫蘆。當然還有一封信。
釋道安決定下山了,山下還有件事情等著自己去做完。
臨下山前,兩人又在一起吃著狗肉火鍋,喝著美酒。
君行前途多險,當小心身體。
君前途多難,當愛惜自己。
君一路途遠,當珍重萬分。
笑傾城這些話都沒有說。
釋道安也沒有過多的解釋什麽,一切都是那麽的自然。
“明日下山?”
“是的。”
“很重要?”
“是的。”
“還會回來嗎?”
“後山的雪很好,我很喜歡。”
“我很高興你喜歡這兒。”
“你準備去哪兒?”
“帝都。”
“為什麽?”
“與人有約。”
“一路當心。”
“你也是如此。”
簡單的對話,卻是不簡單的心。
你想說的我知道,我想說的你明白。
所謂知己,不外如是。
所謂紅顏,理應如此。
兩人隻是靜靜地吃著火鍋,喝著這淩雲閣特有的暖酒。
一夜雪落,兩人對坐到天明。
日升,雪住,風停。
未曾多言語,兩人各分東西。
釋道安一路南下,直奔巫山神女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