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霧中鈴聲 夜入古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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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釋道安趕向巫山神女峰。
    趕得很著急,也確實很著急。
    這都是那份禮物惹的禍。
    禮物中就是一把唐刀,和一個紅葫蘆。
    刀是指塵刀,葫蘆當然就是釋道安用來裝酒的那個。
    可釋道安並不知道是誰送來的。
    原本指塵刀和紅葫蘆都在三元城被枉死城主弄走了。
    可是後來發生的事情,卻不可能是枉死城主所為。
    肯定中間發生了某些事情,某些極為蹊蹺的事情。
    況且即便指塵刀和紅葫蘆一直在枉死城主手裏,可他也沒那麽好心給送回來。
    如若真是枉死城主送來的,那很可能背後有什麽圖謀。
    可釋道安並不擔心這些。
    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即便枉死城主想要謀取某些東西,釋道安也並不怕。
    釋道安下山這麽著急,是因為那封信。
    信上隻有寥寥數語,幾個字。
    “三月初八小酌與巫山神女峰。”
    信的內容很簡單,簡單的就像某位遠方的朋友的邀請函。
    可是這信的內容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信後的那個印章。
    這是太平局的特殊印章,是太平局專有的印章。
    太平局的印章有八種,其名為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每種章都各有不同的功用。
    這八種印章卻極為相似,隻有在很特別的點上有區別。
    也隻有鏢局內部的人,才知道印章的區別之處和代表的意義。
    比如說平時家長裏短,家書友信的普通信件會用天之章。
    比如說鏢局被人踢館,需調人護局,會用玄之章。
    若是鏢局的鏢被劫,需調人上山要鏢,會用宙之章。
    不僅印章會有不同的含義,就是印章的位置也有不同的意義。
    在信首和信尾是完全相反的含義,而在信中又是另外一個意思。
    而現在的這封信上用的就是宙之章,而且在信尾。
    這就是說鏢局的鏢被劫了,而且應該是極為重要的鏢被劫了,否則不會給釋道安去信。
    所以釋道安急忙的下山,急忙的向巫山神女峰趕去。
    可是走到半道,釋道安卻並不著急了。
    因為他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奇怪的事情使得他必須在路上多花幾天。
    淩雲閣去往巫山神女峰中間需過黃河。
    黃河岸邊有個渡口,名為壺口。
    當釋道安趕到黃河邊的這個渡口的時候,就發現了那件奇怪的事情。
    那天,是陰沉沉的天,是霧蒙蒙的天。
    渡口未開,渡船不行,很多人就在壺口的一家酒館等著。
    一邊喝著酒,一邊聊著些江湖趣聞,一邊等待這渡船開行。
    釋道安也像其他人一樣,在酒館內喝著酒等渡船。
    天上掛著太陽,可是卻在這霧蒙蒙的天氣發著滲人的白光。
    就在眾人在酒館內喝酒的時候,忽然霧中傳來了一陣陣叮鈴鈴的鈴聲。
    鈴聲清脆,卻在霧中顯得很神秘。
    可在每聲鈴聲的後麵卻跟著另一個聲音。
    鈴。咚。鈴。咚。
    每聲清脆的鈴聲背後都是咚地一聲,就像有個很重很重的東西砸在地上。
    這鈴鈴鈴的清脆聲音和咚咚咚的厚重聲音,是如此的有規律。
    尤其是那咚咚撞地的聲音,更是像是一把小錘,每一下都敲在每個人的心房上。
    一下,兩下,三下,這一下下的敲打越來越重,越來越近的敲擊著。
    酒館內,忽然很安靜,沒有任何聲音。
    沒有人知道,這外麵的聲音是怎麽回事,但卻沒有一個人跑到外麵去看是怎麽回事。
    在黃河邊的這小渡口,隻有這鈴鈴鈴和咚咚咚的聲音在霧中傳來。
    聲音越來越近,而店內的氣氛也越來越沉悶。
    沉悶壓抑在每個人心頭,而當這種沉悶越來越重的時候,酒館中的某種情緒在慢慢積累。
    釋道安看著酒館外麵。
    霧氣越來越來濃,風輕吹,霧氣飄忽不定。
    太陽已經漸漸隱了起來,使得外麵的天色看起來更暗。
    在這無法看盡前方的霧氣裏,聲音依然在傳來,而且越來越近。
    幾乎就要出現在眼前,就好像隨時會從霧氣裏蹦出來。
    鈴聲依然清脆的,清脆的幾乎可以分辨出是銅鈴傳出的聲音。
    而這咚咚咋地的聲音也傳了過來,可是卻跟先前的聽到的聲音略有區別。
    原先隻是認為是有重物砸地,現在聽來,卻不僅僅是一個重物。
    而是很多個重物在砸地,在同時砸地的那種咚咚聲。
    砸地很有規律,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發生,若是不仔細聽,根本不會分辨出來。
    是誰在霧裏麵?還是有什麽東西在霧裏麵?
    是誰拿著銅鈴在搖?又是什麽東西一直在砸地?
    每個人都在猜,卻誰也不知道猜的對不對,也許直到霧裏的東西出現後才能明白。
    釋道安依然看著外麵的霧,聽著這神秘的聲音。
    忽然霧中有了淡淡的黑影,在慢慢浮現。
    黑影緩緩地顯現,漸漸地變得真實,淺淺地可以看清其麵容。
    風吹霧動,也吹出了這黑影的真麵目。
    這是一個老者,白須白眉白發。
    穿著也很奇怪,奇怪的就像剛從地府出來。
    腳上穿著一雙草鞋,身上穿一身青布長衫。
    腰間係一條黑色腰帶,頭上戴一頂青布帽,腰包掖著一包符。
    而最為奇特的是這老者的右手上那個一個銅鈴,暗紅色銅鈴。
    而之前聽到的鈴聲正是這個銅鈴發出的。
    現在這銅鈴仍在叮鈴鈴的響著,後麵的咚咚聲依然在傳來。
    這老者是誰,究竟是什麽人?
    後麵究竟跟著什麽東西,為什麽每次銅鈴聲響,後麵都會有咚咚的聲音?
    釋道安看見這個白須白眉白發的老者後,眉頭微微一皺。
    因為他忽然想到一種人,想到一種可能,隻是他有些不太確定。
    若真是像他所想那樣,估計這後麵會有更令人吃驚的東西。
    酒館內依然無聲,所有人都在全神貫注地看著外麵走過的老者。
    每個人都在努力的看著後麵的晃來晃去的黑影。
    老者的麵容已經清晰可見,後麵的黑影也漸漸浮現了出來。
    這些黑影一高一低,一起一伏。
    每當銅鈴響過之後,後麵的黑影就會忽然變得高了,然後又變的低了。
    每當黑影變低之後,就會有咚咚的聲音傳來。
    是誰在霧裏麵往地上扔東西,又或是什麽動物的蹄子重重地踩在地上?
    銅鈴聲清脆,越發顯得咚咚的聲音沉悶,尤其很多蹄子同時踩地的聲音。
    釋道安看著這霧氣,看著這老者,也想看看這後麵的東西是否真如自己猜測的那樣。
    隨著鈴聲臨近,老者的麵目清晰,後麵的終於可以看得清一些黑影的樣子。
    首先衝破迷霧籠罩的是一個人,是一個一蹦一跳的人。
    然後是一群人,一隊人,一條成直線的隊伍。
    酒館內的人都驚詫於自己看到的景象。
    釋道安也不例外,雖然想到了會是這樣,可是依然震撼。
    如果說先前鈴聲和咚咚的聲音是神秘,那老者的出現就是略顯奇怪。
    而現在後麵出現的這隊人,就是詭異,尤其是籠罩在這霧氣裏。
    這隊人真的很詭異,很多地方都很詭異。
    首先是那麵孔,蒼白,沒有生機,沒有任何表情的蒼白。
    是那種在黑暗的地窖中生活許多年未曾得到一點陽光照射的蒼白。
    蒼白的臉上有著點點暗紅的斑點,就像那種放在陰暗的地牢內忽然腐爛的肉。
    雙眼已經深深地陷在眼眶中,幾乎見不到眼珠,就像兩個漆黑的洞忽然出現在臉上。
    還有那衣服。
    不是因為各種各樣衣服顯得詭異,而是這些衣服看起來都已經開始腐爛了。
    衣服破破爛爛的,就像放在衣櫃多年未曾動過的某件衣服開始變得發黴,變得易爛。
    而最詭異的事情卻是這隊人的行動。
    這些人的胳膊都伸的直直的,平舉向前,幾乎碰到前麵的另一個人。
    這些人的身體也都保持的直直,直立於地,就像一根根的竹竿戳在那兒。
    然而這些人的動作才是最詭異的。
    這些人的動作一致,完全的一致,一致的就像一個人在動作。
    這些人在同時起跳,在同時落下。
    在落下的時候,地上發出咚咚的聲音,原來就是這麽發出的聲音。
    直直的挑起,直直的落下,就像這些人的腿不會打彎,隻會直直的跳來跳去。
    這根本就不是人,完全就是僵屍的摸樣,真真切切的就是一隊僵屍。
    釋道安暗道:“果然是湘西趕屍人。”
    湘西趕屍人。
    趕屍,是一種苗族巫術,也是一種楚巫。
    此術向來隻在湘西盛行,是為了將在外地死去的人的屍體,運回家鄉。
    甚至在多年以前,湘西趕屍人入了巫道,有了自己的龐大教派。
    可是現在出現在這兒的湘西趕屍人卻是極其詭異的事情。
    為何隻能在湘西盛行的趕屍會出現在黃河岸邊?
    為何隻能在夜間出現的趕屍人會在這霧氣蒙蒙的白天出現?
    沒有人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也沒有人知道這隊趕屍人為什麽會來這兒。
    這趕屍人來自哪兒,去向何方?
    是否來自遙遠的湘西,還是湘西趕屍已經開始在黃河盛行?
    可是釋道安的內心卻並未被這些問題困擾。
    不隻因為他不想知道答案,也不是因為他對這個問題不好奇。
    而是因為他看到了一個熟人,在這對隊僵屍中看到了一個熟人。
    這對僵屍大約有十來人,而在僵屍隊伍的後麵倒數第二個人,恰是釋道安認識的一個人。
    這是個中年人,一身走鏢的打扮,身上依然背著把大刀。
    小沈。就是三元城釋道安見到的那個小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