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楓林閣中黑白雙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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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月城,出西城門,外有一林,名曰楓林。
楓林是片很大的樹林,林中有很多樹,各種各樣的樹,種類繁多。
楊樹,柳樹,梨樹,桃樹,鬆樹,銀杉,銀杏,梧桐,應有盡有,可就是沒有楓樹。
這沒有楓樹的樹林就叫做楓林。而且已經叫了很多很多年。
沒有人知道為什麽這個叫楓林的樹林內沒有楓樹。
可是很多人都知道,楓林中有一個叫做楓林閣的三層小樓。
楓林閣是流月城的消息源,消息海,在這兒你可以打聽到流月城中的各式各樣的消息。
謠言也好,流言也罷,這兒卻是往來流月城的江湖豪客們最喜歡去的地方。
據傳楓林閣的幕後老板是天機宮,是天機宮的一個分舵,由此可以與天機宮進行交易。
不過楓林閣最主要的用處還是那些往來的遊俠說些江湖趣聞,談些武林軼事。
不過今天楓林閣有幾位客人,很特別的客人,可是釋道安並不是這其中的一個。
釋道安坐在二樓欄杆旁的一張小桌子上,桌上擺著四碟小菜,還有流月城特有的青稞酒。
楓林閣內熱鬧非常,雖然不到正午時間,卻已經人聲鼎沸。
釋道安邊喝酒,邊看著正對麵的樓下的那張桌上子旁的那撥特殊的客人。
一張長桌,桌上擺著一個茶壺,一個茶碗,一塊長方醒木,旁邊擺著一把半開的折扇。
長桌後麵一張方椅,方椅上坐著一個白胡子老頭,靠在椅背上抹搭著雙眼,抽著旱煙袋。
白胡子老頭左右兩側各站著一個小姑娘,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姑娘,正值豆蔻年華。
兩個小姑娘頭上都梳著兩個羊角辮,隨著頭的轉動,一甩一甩的,煞是可愛。
這是兩個一卵雙生的雙胞胎,長得一樣,穿的一樣,甚至就連動作表情都一樣。
可是卻從來沒有人認錯過個這兩個小姑娘,也沒人喊錯過這兩個小姑娘。
雖然是雙胞胎,長得一樣,可是臉色卻不一樣。
左邊的一個小姑娘麵色稍白,白白淨淨的,像個瓷娃娃,讓人看著就想摸一把。
右邊的一個小姑娘麵色紅潤,紅紅嫩嫩的,像個熟透的蘋果,讓人想啃上一口。
白白的小姑娘叫小白,紅紅的小姑娘卻不叫小紅,而是叫小黑,黑色的黑。
小白在給老頭摁著肩膀,小黑在給老頭揉著雙腿,老頭卻在那兒噴雲吐霧。
忽然台下一個灰衣漢子喊道:“群爺,今天咱啥時候開場?說點啥?”
抽旱煙的老頭微微睜開了雙眼看了看,沒有答話,又抹搭上了雙眼。
摁著肩膀的小白道:“咱麽爺孫趕了一天的路,可是很累了,怎麽著也得休息下吧。”
揉著雙腿的小黑道:“今兒諸位英雄好漢們有啥想聽的沒?爺爺可是什麽都懂的。”
灰衣漢子道:“那感情好,要不就來段鴛鴦配,蝴蝶飛?”
小白啐了一聲,道:“呸,一看你就不是什麽好人。”
小黑也啐了一聲,道:“呸呸,一看你就是壞蛋加色鬼。”
灰衣漢子哈哈一笑,道:“呦,呦,兩位姑娘還會使臉色,真是越來越可愛了。”
小白和小黑同時朝灰衣漢子撇了撇嘴不再搭理這茬。
這時那白胡子老頭的旱煙已經抽完,坐了起來,喝了口茶水,潤了潤嗓子。小白見狀,把桌上的醒木推了推,又擺了擺扇子,清了清嗓子,道:“靜一靜,靜一靜,各位在座的英雄豪傑,江湖好漢,諸位請靜一靜。老爺子準備開始講書了,馬上就
開場。”
小黑這時已經又重新到好了一杯茶水,輕輕喊道:“諸位大俠,各位豪強,老爺子現在就要開場了,今兒的故事可是很吸引人的,諸位可要準備好銀子捧場。”這時白胡子老頭將旱煙袋別在腰間,咳了咳嗓子,右手一甩醒木,啪地一聲響徹整個大廳,楓林閣內一片安靜,白胡子老頭搖頭晃腦地道:“一塊醒木七下分,上至君王下至臣。君王一塊轄文武,文武一塊管黎民。聖人一塊警儒教,天師一塊警鬼神。僧家一塊勸佛法,道家一塊勸玄門。一塊落在江湖手,流落八方勸世人,湖海朋友不供我
,如要有藝論家門。”
小白在旁邊忽然開腔:“爺爺,咱每次開場都是這段話,你看,諸位好漢都聽厭了。”
小黑也在一旁幫腔:“就是,爺爺,按也該換個開場白了,要不這些好漢就不給賞錢了。”白胡子老頭搖了搖頭,道:“話可不能這麽說,咱吃的是這碗飯,入的這行,就得有這個行規,這開場白豈能隨便改。不過為了給今兒的諸位爺們解解悶,咱就說點奇人奇
事。”
小白歪著頭道:“奇人?莫非是昔年公孫勝修仙羅真人得道成正果?”
小黑努著嘴道:“奇事?可是往昔武鬆武二郎山崗打虎之事?”
白胡子老頭又搖了搖頭,道:“非也非也。今兒咱們準備說的這人可是生在當今,活在眼下,可不是那些曆史人物,而是活生生的人,大活人。那就是。”
結果話還沒講完,小白和小黑同時打斷道:“說的是誰?”
白胡子老頭抄起折扇,在兩個小丫頭的頭上,各拍了一下道:“給我老實點,咱這是在說書,竟打岔,這老少爺們怎麽聽。”
小白和小黑同時向白胡子老頭吐吐舌頭,做著各種古怪的表情,一副我就鬧下去的樣子。
如此一副場景惹的台下廳中的眾人轟然大笑,就連釋道安也微微搖頭,笑意拂麵。
灰衣漢子嚷道:“群爺不用理這兩個小丫頭,就給咱爺們講講到底今天說些啥。”
白胡子老頭聞言,正色道:“今兒咱先說的這個奇人就是江湖人稱一刀仙的釋道安。”
小白搖搖頭道:“誰是釋道安?”
小黑晃晃腦袋道:“何為一刀仙?”
白胡子老頭答道:“問得好,要問這一刀仙釋道安,老頭子還真是知道的很清楚,要知道這釋道安和老頭子可是八拜之交呀,那關係可叫一個鐵呀。”這時台下的灰衣漢子嘿嘿笑道:“我說群爺,去年在長安時你說自己跟天朝皇廷武惠文孚是拜把子兄弟,前年在盛京時好像說是跟遼東小白樓的溫老爺子是結義兄弟,今兒
又說跟這釋道安是手足之情,群爺的兄弟還真不少呀,這牛皮可吹大了。”
台下眾人聽聞此言,皆哈哈大笑,都道:“群爺,咱不帶這麽吹牛,吹牛可得有個底線,要不這牛還得漫天飛,遮天蔽日的,要是在砸著個小朋友就不好了。”
小白悄悄地對小黑道:“反正這些人也不會跟爺爺計較,每次都吹這麽大,還可著勁吹。”
小黑也悄悄地對小白道:“就是,就是,好像這一下子咱姐倆忽然多了一堆爺爺了。”
雖說是悄悄地說話,可是卻未背著白胡子老頭,而且這話卻回蕩在整個楓林閣內。
好像就怕這楓林閣內的人聽不到似的。
白胡子老頭又是抄起折扇,給兩個小姑娘一人頭上來了一下,佯怒道:“這是什麽孩子?哪有這麽拆爺爺台的,咱爺幾個就靠這個吃飯了,不準說實話了。”
台下眾人又是一陣大笑,楓林閣內熱鬧異常。白胡子老頭正色道:“今兒說的這釋道安的故事可有點久遠了,那可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那時的釋道安可還是一個小鏢師,就是鏢局中一個普通的小鏢師。諸位可知道現
今的七大鏢局吧,這其中就有太平局。這太平局雖說是排行居末,排在七大鏢局的末尾,可這太平局的實力卻不是唬人的,那也是牛氣衝天的。”
小白忽然插言道:“要是說牛氣衝天,有個老頭可比太平局牛多了。”
小黑也道:“就是,就是,這老頭跟什麽江湖名俠,英雄豪傑都拜過把子的。”
說完,兩人還擠眉弄眼地衝著白胡子老頭笑。
台下眾人又是轟然一樂。白胡子老頭就當沒看見這兩個頑皮的小姑娘,接著說道:“為何說這太平局牛呢?那是因為太平局從未失過鏢,就算失了也是最短時間給要回來。這一點可就是排在前麵的幾大鏢局也做不到。比如說這排名第一的共和鏢局,曾經在漠北丟過鏢,不僅賠了主戶大量銀子,還跟大漠部落接了仇,至今都未解開。不過這太平局也有一次差點失了
鏢,而且就是在釋道安的手中。”
小白插言道:“我怎麽不知道這事?太平局還會失鏢?”
小黑道:“就是,還是釋道安失鏢?爺爺不會是又開始胡編了吧?”
白胡子老頭笑道:“這可是真事,老頭子怎麽會胡說呢,且聽老頭子慢慢道來。”“且說十幾年前,釋道安在太平局內當了小小的鏢師,竟然還混上了個小小的鏢頭,日子還算過的挺舒坦的。不過有一天,忽然接到了一趟鏢,可是就因為這趟鏢差點出了
大事,還差點毀了鏢局的名聲,甚至還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小白問道:“什麽事這麽嚴重?”
小黑也道:“就是,還毀了聲譽,丟掉性命?”白胡子老頭道:“問得好。且說那日釋道安帶著五六個小夥計壓著鏢就出發了,那次押鏢是從帝都押到西京去。這一路之上顛簸流離,餐風露宿,可不是一般的辛苦,不過
剛開始的行程倒也是平安,沒甚波折,可是忽一日走到中條山時卻出了意外。”
小白道:“出了何意外?”
小黑道:“莫非有人來劫鏢?”
白胡子老頭道:“這回你兩人猜的不錯,正是有人來劫鏢,而且還是有大大來頭的人。”
小白道:“大大來頭的人?會是誰?”
小黑道:“中條山好像也沒什麽強人惡盜啊,究竟是什麽人呢?”
這時,台下與灰衣漢子同一桌的有一個身著藍衣的大頭漢子,舉著酒杯喊道:“莫非群爺說的可是昔年縱橫中條山群盜三十六天狐?”
小白道:“三十六天狐是什麽東西?”
小黑道:“是三十六條小狐狸嗎?”
白胡子老頭道:“這位客官說的好,就是那三十六天狐。不過昔年三十六天狐在一夜之間被人戮殺殆盡,天下間再也沒有聽聞過三十六天狐之事。”
藍衣大頭漢子問道:“群爺可是說這三十六天狐準備劫釋道安的鏢?”
白胡子老頭道:“不錯,這可是一樁秘事,若非老頭子和釋道安是兄弟,是不可能知道。”
小百和小黑齊道:“爺爺還是趕緊講故事,各位好漢們可都等著聽呢。”白胡子老頭喝了一口茶,道:“好,咱們接著講。且說那一日,釋道安和五六個夥計壓著鏢車走到了中條山,可是卻遇到了三十六天狐。要說這三十六天狐可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一群殺人不眨眼的強盜。在場的諸位年輕英雄也許不知,可是這年長的恐怕還記憶尤新吧。二三十年前,這三十六天狐在中條山一帶,那可是雄霸一方,無
人敢惹,就連天朝皇廷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是哪兒的土皇帝。”
小白插口道:“土皇帝?這三十六天狐還這麽牛?”
小黑道:“這三十六天狐到底是什麽人呀?竟然連天朝皇廷也有所忌憚?”白胡子老頭道:“這三十六天狐可不是一個人,而是三十六人,分開來看,每一個人的武功皆有獨到之處,更是江湖上之上少有的好手,勉強也算是能擠進這一流高手的行
列。不過這三十六人卻有一套合擊劍陣,其變化繁多,凶狠毒辣,可說是一等一的陣法。據說昔年百曉生曾觀劍陣言說,此陣可與少林寺大羅漢陣相媲美。”
小白奇道:“能跟少林大羅漢陣相媲美?這也太誇張了吧?”
小黑也道:“就是,這大羅漢陣可是天下第一等的陣法,竟然說能比肩大羅漢陣?”白胡子老頭道:“這你們就有所不知了,這劍陣是三十六天狐從一處古堡中所得,而且是殘缺的劍陣,當年百曉生見到此劍陣,說的是完整的劍陣不弱於大羅漢陣。若是有
人真從那個古堡內得到完整的劍陣,恐怕這天下也唯有這大羅漢陣能敵得住了。”
說到這兒,白胡子老頭的眼光掃過大廳,在釋道安的身上掃過。
眼露寒光,精光內斂,有一種懾人的氣勢隱藏在裏麵。
盡管隻有那麽一瞬間的停留,可釋道安還是覺察到了。
釋道安笑了笑,覺得很有意思,因為他發現這個白胡子老頭絕不是普通的說書人。白胡子老頭看了一眼釋道安後,接著說道:“這三十六天狐就是憑著這一個並不完整的劍陣橫掃河道武林,打下中條山,占山為寇,打家劫舍,可說是一時無兩。那日也不知為何,三十六天狐竟然去打劫太平局的鏢車。那趟鏢原本也非貴重紅貨,隻是一般的絲綢生意,所以隻有包括釋道安在內的七個鏢師,可沒想到竟然遇到了三十六天狐
。”
小白問道:“那三十六天狐為何要劫鏢?不就是絲綢嗎?”
小黑道:“就是,難道這其中有什麽隱情?”白胡子老頭道:“這可是當年的一大疑案,沒人知道原因。那一日,三十六天狐全體出動,將釋道安幾人為了裏三層外三層,那一戰可說戰的天昏地暗,除釋道安之外的六
人全部喪命,釋道安也身中一百多刀,都被人砍的不成人樣了。”
小白問道:“都說釋道安使得是指塵刀,刀法天成,那可是一等一的高手,也會被砍傷?”
小黑道:“就是,這釋道安可是用刀的高高手,還沒聽說釋道安被人傷過?”
台下的灰衣漢子和藍衣大頭漢子齊聲道:“群爺這故事也太假了吧?”白胡子老頭道:“非也非也。我說的可是十幾二十多年前的釋道安,那時他雖已經在江湖上小有名氣,可那時他的武功還不高,刀法也沒有現在的好,又恰是碰見了這中條
山的三十六天狐,豈有不受傷之理。不過這釋道安也是命大,竟然從三十六天狐手下逃了出來。”
小白問道:“那釋道安就這樣逃回太平局了?”
小黑道:“那太平局的鏢不是就丟了嗎?”白胡子老頭道:“當然,若是釋道安就這麽逃回太平局,那太平局從未丟過鏢的名氣豈不早就破了?要說這釋道安也不簡單,盡管當時還隻是一個小鏢頭,而且身中一百多
刀,可竟然單槍匹馬又將鏢車從三十六天狐那兒搶出來了。”
小白道:“他又搶回了鏢車?怎麽搶的?”
小黑道:“就是,他不是受傷了嗎,而且又打不過三十六天狐,怎麽搶回來的呢?”
白胡子老頭咳了咳嗓子,道:“口有點渴,要是有點就喝的,可能還會說的清楚點。”
小白和小黑齊聲道:“那怎麽辦呢?要不給爺爺買點酒喝?可惜咱麽沒錢了。”
說完,兩個小丫頭就每人拿著一個銅盤開始大廳內四下走動。
廳內眾人也知道這是開始要賞錢了,而且也很想知道當時釋道安是如何奪回的鏢車,於是銅盤內三兩,五兩的一會兒就堆了一堆。
小白和小黑收完賞錢,回到了方桌前道:“爺爺,現在有酒錢了,接著講吧。”
旁邊有個小酒保端著一壺老酒走了過來,道:“這是楓林閣老板送給群老爺子的酒。”白胡子老頭喝了一口酒道:“好,這酒也喝了,咱就接著講。這釋道安究竟是如何奪回鏢車的呢。這事說來也是一個疑案,不過有件事老頭子我卻知道。那日三十六天狐將
鏢車搶到山上後,當夜就準備開宴大喝,而且一連就喝了三天。可惜這卻是他們最後的晚宴,從此他們再也沒有享受過人間的溫暖。”
小白道:“什麽叫最後的晚宴?”
小黑道:“什麽叫沒享受人間的溫暖?”
白胡子老頭道:“那是因為三天後三十六天狐一夜之間全部死於非命。”
小白道:“死於非命?全都死了嗎?”
小黑道:“好好的怎麽都死了?”白胡子老頭道:“這就不知道了,不過此事卻與釋道安脫不了幹係。據老頭子所知,那日釋道安並未死在三十六天狐之手,可釋道安卻消失了三天,沒有人知道那幾天釋道安去了哪兒,也沒人知道到底釋道安經曆了什麽事情。可是三天之後的夜裏,三十六天狐全部死亡,有的死於毒殺,有的被人割掉頭顱,有的被人攔腰斬斷,有的被人劈
為兩半,有的被人挖去雙眼,有的被人割去舌頭,總之就沒有一個完整的身子。不過在每個屍體旁的都有一句話,是一句用鮮紅的血液寫成的話。”
小百和小黑道:“什麽話?”白胡子老頭沉默一下,用一種很鄭重而嚴肅的語氣道:“若這天下無法,若這世間無俠,謀君七殺劫,染我軒轅血,誅這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不禮不智不信之徒,血洗出一片
天地無暇,鑄這太平天下。”
廳內一片寂靜。
這句話,很多人知道,也有很多人聽說過,可卻從來沒有人知道這句話竟然出自中條山。
白胡子老頭道:“那夜三十六天狐死後,中條山群盜崩潰滅亡,可說是一時盛事。”
台下藍衣大頭漢子問道:“群爺,當年的三十六天狐死亡之事在當年就已經是一大疑案,老爺子可知道詳情?”
白胡子老頭道:“老頭子我也不知原因,不過據我看來此事與釋道安脫不了幹係。”
藍衣大頭漢子道:“此話怎講?”白胡子老頭道:“據說在三十六天狐死亡之後,釋道安將鏢車送到了西京。試想,若是釋道安與三十六天狐死亡之事無關,這鏢車又是如何得來。而且最關鍵的是,當日釋
道安將鏢車送到太平局西京分局,身上竟有兩百多處刀傷,那麽這些傷有沒有可能與三十六天狐死亡之事有關呢?”
台下灰衣漢子道:“莫非群爺今日所講乃是釋道安襲殺三十六天狐之事?”白胡子老頭道:“非也,此乃是開篇之話,重點在後麵,且聽老朽說來。那日釋道安拖著滿身是傷的身子來到了西京分局,親手將鏢車交到了主戶手上,然後就暈了過去,
據說那次釋道安在床上躺了小半年才能下床活動。不過釋道安在昏迷之前曾有一句話。”
小白和小黑齊聲道:“什麽話呢?”
白胡子老頭道:“鏢局之人,重在信義,無信無義,不能立於世。”
小白和小黑齊聲道:“這話什麽意思呀?”白胡子老頭道:“這是太平局的標語,更是太平局的所有鏢師的為人做事準則。據說替釋道安治傷的大夫曾說:‘釋道安之所以受傷如此嚴重,不僅僅是因為與三十六天狐廝
殺所致,更是因為釋道安日夜趕路,幾天之內押鏢來到西京,氣血浮動,心氣鬱結,真氣渙散,內力流失,五髒六腑已亂,可說已經命懸一線。’”
小白道:“那就是說要是釋道安不著急趕路,找個地方養傷,也不會傷那麽重了?”
白胡子老頭道:“不錯。”
小黑道:“那他為什麽要著急去西京呢?”白胡子老頭道:“這就是說釋道安是奇人的一個原因。人立於世,不過百年人生,忠孝仁義,人之長倫,唯有信義,乃是做人根本。古言,人無信不立。隻有信義,隻有人
心,隻有人與人之間有信義,這天朝才有希望,這皇廷才有未來。”
小白和小黑同時晃著白胡子老頭的胳膊,道:“爺爺,說多了,說多了。”白胡子老頭道:“不錯,不說此事,咱再接著說後麵的事情,這後麵的事情也是很精彩的。且說半年後釋道安醒了過來,下了床,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當時被三十六天狐所
殺的那六個鏢局夥計的家屬,那些老人,那些孩子,那些寡婦,那些逝去親人,失去家庭支柱的人。”“太平局對鏢局夥計的照顧還是很好的,可是釋道安還是將自己的津貼的大部分用來照顧這些鰥寡孤獨,這些喪失親人的人。這一照顧就是一二十年,即便現在釋道安已經
不再鏢局了,可是卻還是回去看望這些人,會給這些人送些銀兩,甚至還給幾家孩子安排的了生路。”
小白道:“這是為什麽呢?”
小黑道:“就是,給點錢就是了,為什麽還要轉移至照顧這些人這麽多年?”
白胡子老頭道:“這就是情義。”
小白和小黑又是齊聲道:“情義是什麽東西?”白胡子老頭道:“人生於世,總脫不開一個情字。有父子之情,有夫妻之情,有兄弟之情。萬般種種,皆因情在,皆因情開。所謂情義,乃是輕生死,重知己,報兄弟。釋
道安當年和那幾個鏢師畢竟有過一段生死之交,僅此一事,當銘記一世。兄弟情,此生不悔。”
小白道:“看來這釋道安信義,情義雙全,還算是個奇人。”
小黑道:“哪裏,哪裏,這世間雙全之人也很多,難道都是奇人嗎?”
白胡子老頭道:“要隻是以這兩點看,釋道安頂多是一個人而已,做到了一個普通人,一個能被稱之為人的人,應當做到的事情,不過老頭子可還有一件事沒說哦。”
小白和小黑齊道:“什麽事呢?”白胡子老頭捋著那幾綹原本就不多的胡子,道:“這釋道安後來又去了一趟中條山。原來這三十六天狐死亡之後,中條山毀滅,可卻並非所有山寨中人全部死於非命,那三
十六天狐的妻兒老小亦未遭到殘殺,還生存下來不少人。釋道安來到中條山後,竟然收養了這些三十六天狐的後裔,不僅如此還為他們找了名師,教他們習武。”
小白問道:“這是什麽意思?為什麽要交給這些人習武?”
小黑疑惑地道:“就是,這釋道安是不是腦子壞掉了?”白胡子老頭道:“非也。這就是釋道安不同與常人之處。所謂罪不及老小,禍不及妻女。不管這三十六天狐如何殘暴,如何凶狠,如何沒有人性,可這跟他們的妻子老小又
有何關係呢?所謂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難道這惡人的兒子就一定是惡人嗎?人性本無善惡,奈何以善惡分之。釋道安此舉乃是出於道義。”“何來道義?道義出自人心。江湖恩怨紛擾,你殺過來我殺過去,纏繞難分。可江湖之人,卻多有俠義之輩,鋤強扶弱,製暴安良,劫富濟貧,輕生死,重道義,隻為無愧於蒼天,無愧於本心,無愧於這世間的正氣。這信義乃是立人之本,有己身之證,這情義乃是為人之業,有他身之證,唯有這道義,存於世間,存於心中,胸懷此三義,
何愁天地不公。”
白胡子老頭輕拍醒木,喝聲道:“這釋道安有信義,有情義,有道義,如何不是奇人!”
廳下眾人皆感歎不已。
當時之時,世風日下,古俗不在,人皆自衛,恐為人所成。
人心不古,五常不在,四德不興,妄作邪為,恐落他人後。
如此一應知信義,有情義,明道義之人竟被當做奇人,何等的悲哀,何等的淒涼。
忘卻做人之根本,丟掉為人之尊嚴,舍卻成人之大義,這又是何其的殘酷與荒寂。
天朝不興,皇廷不振,廟堂已毀,江湖已遠,人心皆詐,主權淪喪,何其的無奈與憂傷。
心已淪失,信義不在,情義不行,道義不存,道德皆逝,文明消散,這究竟是時代的悲哀,還是皇廷的衰敗,又或者是這天朝的沒落和皇權的窮途?
未來在於何處,希望在於何方,明天真的會是美好的嗎?
白胡子老頭的一番評說,可說道出了人心所想,所憂,所慮之事。
釋道安也在想這些事情,可是也在想別的事情。當年三十六天狐之事,實際上知道的人很少,而這個白胡子老頭卻在這大說特說,雖然有些事情明顯胡編亂造,空口白話,連個根據都沒有,真是牛皮吹上天了。可是有
些地方卻與當年的情況竟然安全一致,他是如何知道的。而且目前來說,他說此回書明顯有拔高自己形象的意思,可這是為什麽呢?無利不起早,無利不做事。任何一件事情,背後總會有一個原因,不管你想不想看到。還有這
白胡子老頭明顯幾次眼神掃過自己,目露寒光肯定是一位高手,而且其武功想必極高。這人是誰呢?會是那個人嗎?
釋道安不解,可卻沒有著急知道答案,對於他來說,有一件有意思的事情還是很好的。
廳內熱鬧異常,眾人又開始大吹大吃大喝。
台上的白胡子老頭忽然目光一轉又接著說道:“不過今兒說的釋道安可不是主要人物,老頭子我可還有一個更加傳奇的事情,更加傳奇的人物,而且還是個女人。”
聽完此話,台上眾人又嚷嚷道:“呦,今兒群爺的興致不小呀。是個什麽樣的女人呀?連這一刀仙釋道安都要做配角。又是哪個風流小浪人嗎?”
小白和小黑一連“呸呸呸”好幾聲。
白胡子老頭道:“這一位女子可不是尋常人?你們可知道開成莊?可知這開成雙絕?”
小白道:“知道。這第一絕乃是血刀滅魔一百單八式,威震東海。”
小黑道:“這第二絕乃是螃蟹,據說開成莊的螃蟹竟是雙黃,而且是天下第一等的美味。”
白胡子老頭道:“不過,這開成有兩絕,人人都知。可是現在卻有第三絕。”
台下眾人一聽來了興致,都想知道這第三絕所為何來。
小白和小黑亦齊聲道:“沒聽說第三絕?爺爺又在胡吹了吧?”白胡子老頭道:“非也。聽老朽慢慢道來。這開成莊的現任莊主名為許瀍,生有一女,閨名為飛瓊。這許飛瓊正值二八妙齡,端的是傾國傾城貌。不過可惜這許飛瓊去年夏
出海時卻遇上暴風巨浪,竟一命嗚呼。這許瀍痛失愛女悲痛異常,準備為這許飛瓊連做七七四十九天法事。可是沒想到在頭七的時候,盡然發生一件詭異的怪事。”
小白和小黑奇道:“什麽怪事?”
白胡子老頭用一種陰森森的口氣道:“許飛瓊竟然還魂了。”
小白和夏黑“啊”地一聲大叫,結果楓林閣內一片寂靜沒有人聲,人們都在等著往下講。這白胡子老頭私下瞅了瞅,說道:“這許飛瓊去世後七日竟然又還陽起死回生了。這許瀍倒是樂開了花,死去的女兒又回來了,誰不高興呢。可是這許瀍卻發現一件怪事,
就是這許飛瓊自還魂之後,竟然能未卜先知。”
小白道:“未卜先知?那她不就是神仙了?”
小黑道:“哪有神仙還魂的,我看是妖怪?”白胡子老頭道:“神仙還是妖怪,這說不清,不過這未卜先知,預測未來之事倒是十成十的事情。比如她能知道東海之上何時會有颶風大浪,還能預測哪日會有地動山搖,
哪月會有洪水滑坡,真叫一個準。而今,許飛瓊被人稱為許仙姑。”
就聽台下許久未言的灰衣漢子道:“群爺這事是真是假?”
白胡子老頭道:“當然是真,這事在東海之濱依然流傳甚廣,諸位若是一去東海,自然曉得,老朽何故編此故事來誑諸位。”
小白道:“那也說不定,爺爺這牛皮可是一直吹得蠻大的。”
小黑亦道:“就是,老爺子吹牛從來不打草稿,我看這回又吹大了,收不回來了。”
台下的灰衣漢子亦是問道:“那可有證據?”
白胡子老頭道:“有兩個。”
灰衣漢子道:“說來聽聽。”白胡子老頭道:“據說那日許飛瓊還魂複活之後,當場寫下一首詩,全首為四句。為:‘曉入瑤台露氣清,天風吹下步虛聲。塵心未斷俗緣在,十裏下山空月明。’這首詩現
在就懸掛在開成莊的大廳之內,諸位一去觀之便是。”
灰衣漢子道:“這詩誰知道真假,我們又沒親眼看見這許飛瓊書寫,更不知道是何時掛上去的。也許是開成莊許瀍拿來唬人的也說不定呢。”
台下眾人皆說極是,畢竟一幅字一首詩確實不能證明什麽。
白胡子老頭道:“那這第二個證據就能證明了。”
灰衣漢子道:“是何證據?”
白胡子老頭道:“大紅大紫可為證據。”
此言一出,廳內眾人皆是一愣,就連釋道安也是眉頭微鎖。因為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想起了這紅的大紅大紫的大紅大紫給自己說的那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