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仙盜流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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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陽是個好地方。
    好地方自然有好酒館。
    大胡子和皇甫玄真坐在禦香廬中,喝著汾酒,聊著冬雪和這場賭局。
    皇甫玄真問道:“你不是和釋道安去西蜀了,為何現在又回到了洛陽了?”
    大胡子道:“我隻是突然覺得沒啥意思。”
    皇甫玄真疑道:“沒意思?”
    大胡子回道:“咱們也隻是參加了這場賭局而已,在洛陽就能知道結果,在哪兒都一樣。”
    皇甫玄真卻是搖搖頭:“有區別。”
    大胡子道:“有何區別?”
    皇甫玄真道:“比如這佛陀薩忽然鏢丟了,聽到消息和親眼見到哪個更刺激?”
    大胡子道:“當然是親眼見到了。所以現在還是會有很多人跟著佛陀薩的。”
    皇甫玄真道:“這其中自然也包括釋道安了。”
    大胡子卻是溫了杯酒道:“要說釋道安是為了這場賭局,這原因倒是牽強。”
    皇甫玄真接道:“當然牽強。”
    大胡子道:“所以釋道安是有別的原因?”
    皇甫玄真道:“也許有個原因。”
    大胡子道:“請賜教。”
    皇甫玄真若有所思地道:“佛陀薩也用刀。”
    大胡子點點頭,又像是回憶,歎道:“是呀,佛陀薩也用刀。”
    刀是江湖中最為普通的兵器,使用者自然很多。
    釋道安是一個,佛陀薩是一個,而七擒幫的五使之一的金刀使自然也是一個。
    現在金刀使就在岸邊迎著佛陀薩。
    金刀使一抱拳道:“幫主早就讓在下在此恭候,且已在城內找好住處,請隨在下前來。”
    佛陀薩背著包袱一躍落在了岸邊,卻是回頭看了看船夫道:“我到了。”
    船夫笑笑道:“不送。”
    佛陀薩道:“你還在等?”
    船夫道:“當然要等。”
    佛陀薩回道:“有時等待是沒有結果的。”說完就跟著金刀使進了城去了一處莊園。
    金刀使住在金刀莊,佛陀薩就住在金刀莊靠近後麵的一間屋子內。
    有桌有酒,相談甚歡。
    金刀使舉杯道:“據聞佛公子大名,今日一見,真是三生有幸,飲了此杯,為公子接風。”
    兩人一飲而盡。
    金刀使道:“幫主吩咐下來,太平鏢局之事就是我七擒幫之事,我等必會確保公子周全。”
    佛陀薩一抱拳道:“如此,當多謝幫主與金刀使了。”
    金刀使答道:“公子客氣了,你我不是外人,不必見外。”
    門外有人來報:“報金刀使大人,莊外有故人來訪。”
    金刀使道:“沒看我這兒有客人嗎?”
    門外那人道:“來人就是來見佛陀薩佛公子的。”
    金刀使一怔,看了看佛陀薩,問道:“公子看如何辦?”
    佛陀薩道:“即是故人見一見無妨。”
    金刀使喊道:“請客人入內。”
    不多時,一中年男子走了進來,向著佛陀薩道:“多年未見,賢弟別來無恙?”
    佛陀薩起身迎道:“還算過得去。聽聞錢兄已經貴為王爺,卻如何來到此處?”
    那人哈哈一笑道:“在下可是專程在此恭候賢弟。”
    佛陀薩卻是回道:“錢兄想必亦是為了這銅盤而來吧?”
    此言一出,金刀使猛然起身道:“錢兄莫非想要在我七擒幫的地盤上動手?”
    那人連忙擺擺手道:“豈敢豈敢,這七擒幫的麵子,我吳越王庭還是會給的。”
    原來此人正是吳越王庭漫天流雲手錢俶。
    金刀使聞言,麵色一緩,道:“既如此,當得多謝錢兄了。”
    幾人落座之後,佛陀薩道:“錢兄深夜來此恐怕不是想與佛某敘舊吧?”
    錢俶道:“確實有因。”
    佛陀薩道:“請講。”
    錢俶道:“聽聞賢弟隻在此住一晚,明日便走,可有此事?”
    佛陀薩點點頭。
    錢俶道:“既如此,愚兄想與賢弟打個賭。”
    佛陀薩道:“賭什麽?”
    錢俶一指佛陀薩身後的包袱道:“就賭這個。”
    佛陀薩不禁問道:“如何賭?”
    錢俶道:“明日天亮之前,包袱還在不在賢弟手裏。”
    佛陀薩道:“有何說法?”
    錢俶道:“若是包袱不在賢弟手裏,那麽愚兄自是可以堂而皇之將之帶回吳越王庭了。”
    佛陀薩道:“若是還在呢?”
    錢俶道:“若還在,愚兄保證絕不在打折銅盤的主意。”
    佛陀薩道:“成交。”
    錢俶道:“賢弟果然是個爽快人,幹了此杯,愚兄就告辭了。”
    待得錢俶離開之後,金刀使說道:“我看此人就是為了銅盤而來。”
    佛陀薩道:“本來就是。”
    金刀使不禁疑道:“既然公子已經猜到,何必還要與他打這個賭?”
    佛陀薩笑笑道:“若我不打,他會罷休麽?”
    金刀使搖搖頭道:“當然不會。”
    佛陀薩道:“所以我為什麽不和他打這個賭,而且還可以一舉將此事解決,不是很好嗎?”
    金刀使道:“解決?”
    佛陀薩道:“難道不是嗎?”
    金刀使想了想,恍然道:“公子果然高明,如此一來,以後也不必擔心此人暗中使絆了。隻是在下還是覺得此舉太危險,萬一銅盤真要被人拿走怎麽辦?”
    佛陀薩哈哈一笑,道:“怎麽?金刀使是對七擒幫沒信心,還是對我太平鏢局沒信心?”
    金刀使連忙說道:“公子誤會了,我怎麽會懷疑太平鏢局的能力。況且,在我七擒幫這一畝三分地上要想隨便取走東西,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佛陀薩道:“所以,今晚還要有勞七擒幫的眾位兄弟了。”
    金刀使趕忙起身一抱拳道:“但聽公子吩咐,我等必定竭盡所能。”
    是夜,佛陀薩安然入寢。
    忽地,屋外傳來一陣噪雜聲,一聽之下方知是莊內左近的馬房失火。
    佛陀薩心底暗暗自語道:“馬房失火,這招也太沒水準了。不過恐怕這是第一步。”
    任你屋外離火焚天,我自安然入睡。
    深夜之中卻不是每個人都在睡覺,一個黑影坐在窗下。
    佛陀薩轉身看了看,沒有言語,反倒是那人開了口。
    “佛兄真是好心態,如此形勢下竟然還能睡得這麽安穩。”
    佛陀薩回道:“夜深自是睡覺時,怎麽比得你非得等到半夜才是活動之時。”
    那人歎了口氣道:“哎,沒辦法,誰叫咱就是辛苦勞累的命。”
    佛陀薩笑笑道:“你可以選擇不做,沒人逼你。”
    那人又是歎道:“不幹這個不就可惜了我的好身手?”
    佛陀薩道:“即使如此,看來少不得與你這名震江湖的仙盜較量一番。”
    原來這黑影正是號稱江湖之中輕功天下無雙的仙盜。
    仙盜聞言卻是擺擺手道:“你可別,我可沒有跟你動手的意思。”
    佛陀薩一怔,問道:“那你不是為了這包袱而來?”
    仙盜點點頭道:“當然是了。”
    佛陀薩又道:“不動手,你怎麽取走這包袱?”
    仙盜哈哈一笑道:“我隻是不跟你動手,誰說我不動手去包袱的。”
    佛陀薩不解,問道:“何意?”
    仙盜偏著頭道:“我隻是來偷東西的,又不是來搶東西的。”
    此言一落,屋中有陣陣微香飄散,亦似有輕霧繚繞。
    佛陀薩暗地裏運著內勁,口中卻是說道:“你跟我說這些就是為了這香?”
    仙盜點點頭道:“不錯。”
    佛陀薩嗬嗬一笑道:“可是包袱在我手中,即便我不能出手,你還是要從我手裏搶走這個包袱。又怎麽能算是偷呢?”
    仙盜卻是撇著嘴笑道:“誰說非要我親自去你手裏搶呢?”
    話音一落,屋內忽然多出一人,持著明晃晃的長刀就向著佛陀薩砍去。
    佛陀薩連忙起身一側躲了過去,可那持刀之人卻是不依不饒,又是幾記連斬。而此時的仙道卻是忽然失去了蹤影,屋內的香氣也是越來越大,佛陀薩隻覺胸口一悶,心下一驚,暗道:“不好,這是兩種不同的香。”隨即手一抬,接了一招,借著去勢
    穿窗而過,來到屋外。
    外麵站著兩個人,一個是仙盜,另一個竟是吳越王庭漫天流雲手錢俶。
    仙盜手中拎著一個包袱,赫然竟是佛陀薩方才手中的那個包袱。
    佛陀薩麵色有些不好,問道:“剛才在我飛出窗戶時的事?”
    仙盜點點頭。
    佛陀薩道:“所以先前在屋中,你跟我說話,暗地裏施放迷魂香,然後那人突然襲擊,背後又是燃了亂魂散,都是為了將我逼出那個房間,等著我從窗戶出來的那一刻?”
    仙盜又是點點頭。
    佛陀薩歎道:“果然好計謀,好手段!”
    仙盜說道:“過獎。”隨即將包袱丟給了錢俶,道:“任務完成,咱們兩清了。”
    錢俶道:“仙盜果然名不虛傳,銀兩自會有人給你送到洛陽的。”
    仙盜一抱拳道:“謝了!”
    錢俶拎著包袱看著佛陀薩道:“賢弟,包袱已取來,可還有話要說?”
    佛陀薩抬頭看看天,道:“天還沒亮。”
    錢俶道:“如此說來,你還是要取回去了?”
    佛陀薩回道:“你說呢?”
    錢俶忽地一個起身向著遠處急掠而去:“既如此,愚兄就先告辭了。”
    仙盜連忙一擺手道:“你可別看我,我隻管偷東西。而且這事已經跟我沒關係了。”
    佛陀薩笑笑道:“我也沒說跟你相關,你幹嘛要這麽撇清關係?”
    仙盜道:“我可不想見識你的麟嘉刀。”佛陀薩道:“我倒是很想見識你的輕功到底是不是天下無雙。”仙盜聞言一怔,可還未來得及發話,就聽佛陀薩道:“可惜今天不是時候,還有正事要辦,就先告辭了。”說
    完此話,就縱身向著方才錢俶離開的方向奔去。
    仙盜拍了拍胸口,自言自語道:“可嚇死我了,我的小心肝呀,可經不住這麽折騰。還是趕緊的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吧。”
    走了幾步,卻是霍然一轉身,看見牆邊站著一個不太年輕的年輕人。
    那人鬆鬆散散地站著,左腰間掛著一個細長的刀,右腰間墜著個紅葫蘆正望著自己。
    正是一刀仙釋道安。
    仙盜問道:“你怎麽來了?”
    釋道安道:“你來的我就來不的?”
    仙盜回道:“當然來的。可我是為了幹活,你來是為了什麽?”
    釋道安道:“為你。”
    仙盜猛地身子一縮,說道:“你,你,你不會對我,對我……”
    釋道安哈哈一笑,神秘兮兮地道:“怎麽,不行麽?”
    仙盜卻是忽然又輕鬆起來,道:“你要不這麽說,我真以為有事呢,可嚇死我了。”
    釋道安搖搖頭,道:“你還是老樣子,為老不尊。”
    仙盜卻是打了個哈哈,道:“我才三十幾歲,怎麽能算老呢,還很年輕,很年輕。不過話說回來,你到底有事沒事,我可還有事呢,別耽誤我幹活。”
    釋道安點點頭道:“當然有事。”
    仙盜道:“什麽事?”
    釋道安笑笑道:“好不容易遇上了,怎麽能不請教下仙盜的名聞天下的輕功呢?”
    仙盜撇撇嘴道:“不會吧?就為這事,改天再見識,我今晚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釋道安卻是身子一晃,攔住去路,手一伸,指塵刀出手,明晃閃亮。
    仙盜哇了一聲道:“你不會來真的吧?”
    釋道安刀指仙盜道:“你說呢?”
    仙盜暗勁微使,使自己保持著一個很舒服的姿勢:“你不會是因為上次輸給我的事吧?”
    釋道安笑笑道:“誰知道呢。”仙盜道:“上次的事都已經過去這麽久了,你怎麽還揪著不放。再說那次的事情也不能全怪我,當時那個情況下,我也沒辦法,隻能那麽選擇。還有那個賭約不是早就作廢了麽?我看這事就算了,有什麽好計較的,你就大人不計小人過,放過我算了。話說回來,咱都這麽熟了,何必斤斤計較呢,多大點事,比芝麻還小。你說怎麽樣呢,我
    看就這麽辦吧。”仙盜一直喋喋不休地說個不停,可是身子卻是微微轉了個方向,然後猛地一縱,內勁一使,向著遠處飛馳而去,可迎著的卻是釋道安的指塵刀。仙盜卻是微微一笑,腳尖
    輕輕一點指塵刀,身子歪歪一扭,竟是斜地裏就飛了出去。
    釋道安搖搖頭,歎了口氣,刀一揮,一股寒意瞬間彌漫開來。
    秋意濃。
    葉盡霜降絲繞夢,一曲別離秋意濃。
    仙盜忽然停住身子,不再前行,反是轉過身來看著釋道安道:“你用秋意濃?”
    釋道安道:“你不走我不用。”
    仙盜道:“我不走,你真不用?”
    釋道安點點頭。
    仙盜手一伸道:“請。”
    無聲,有月,清冷。
    兩個人不再說話,而是全身的精氣神都集中起來。武之勢,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