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 小小獨木橋 大大一花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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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香廬的老板給皇甫玄真和大胡子上了一壺酒,轉身又給旁邊那個身穿紅衣的女子上了一碟菜,問道:“姑娘還在等人?”
紅衣女子點點頭。
禦香廬老板歎了口氣道:“姑娘已經等了很長時間了,恐怕那人不會來了。”
紅衣女子卻是搖搖頭,堅定地說道:“他答應過我,他就一定會來。”
禦香廬老板又是歎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皇甫玄真道:“有興趣再打個賭麽?”
大胡子道:“賭什麽?”
皇甫玄真以頭視意道:“就賭旁邊的這紅衣女子在等的人是誰,如何?”
大胡子道:“不賭。”
皇甫玄真道:“為何不賭?”
大胡子道:“她也許等他的丈夫,也許是兒子,也許是女兒,也許婆婆,誰知道呢?”
皇甫玄真道:“所以才要賭呀。”
大胡子道:“若是真要賭,我隻賭她等的是個男人。”
皇甫玄真撇撇嘴,道:“你就是不肯吃虧,那我隻能賭她等的是女人了。”
重新又倒了一杯後,皇甫玄真又問道:“聽說佛陀薩已經出了川蜀,進了橫斷山脈。”
大胡子道:“也就差最後一程就抵達大理,不過這盤口卻是讓人不看好呀。”
皇甫玄真道:“盤口又變了?”
大胡子道:“前兩天一賠五,現在卻是一賠二十了。”
皇甫玄真道:“竟然相差如此懸殊。”
大胡子道:“其實在當日江中一戰時,就已經是這個。”
皇甫玄真道:“怎麽講?”大胡子道:“當日揚子江中,佛陀薩與南海流州滄海島一劍禦南天對戰之後,身重數劍,更是中了奇毒。原本以佛陀薩的身手,這自然不礙事。隻是數日之後又在金刀莊與
吳越王庭漫天流雲手錢俶交手之後,雖未受傷,可卻是將體內奇毒引發,偶有發作之時,雖大理日近,可危險卻是隻增不減,這賠率自是跟著變化。”
皇甫玄真道:“如此說來,這釋道安看來還真是要輸了。”
大胡子道:“那誰知道呢?不過話說回來,這小子竟然與佛陀薩有約戰之事,恐怕這事要比此次太平鏢局之事更為有趣,就是不知道現在這小子又跑到哪兒去了。”
皇甫玄真道:“不錯,這快刀與奇刀之比確是江湖一盛事,恐怕到時又是一場豪賭。”
江湖中不乏豪賭之事,釋道安不好賭,卻喜歡看賭局。
比如現在,當佛陀薩進入橫斷山脈之後,釋道安就又開始看熱鬧了。
川蜀向南是為橫斷山脈,山脈之後就是雲南大理,可是佛陀薩卻站在一處山澗邊不走了。
山間之上是一座獨木橋橋,橋對麵有一個大大的紅色花轎。
昨夜大雪飛,落滿獨木橋,落在紅色花轎上,顯然轎中之人等了很久,未下雪時就已來。
佛陀薩調整了下呼吸,真氣運轉,內力稍微有些滯殆,卻依然暢通。
可是看到轎中之人出來之時,愣在了雪地之中。
大紅的花轎簾子一掀,一個禿頭鋥亮,身披袈裟,手執佛禮,口念彌陀佛的和尚。
和尚很胖,全身的肥肉幾乎將袈裟撐破了。
和尚在笑,臉上的肉一顫一顫,咚咚在蹦。
佛陀薩楞完之後之後,心中卻是有些發涼,他不認識這個和尚,但卻知道這個和尚。
數十年前江湖上出現了一個喜歡坐著大紅轎子的神秘和尚。
沒有人知道其來曆,卻一夜之間名震江湖。
據傳這個和尚曾經與江湖七大宗師之一的還珠樓主鬥了三天四夜不分勝負。
據傳這個和尚曾經與武惠文孚決戰京城,竟以一招之差險勝。
據傳這個和尚曾經一入東海闖入名動江湖的東海蓬萊島鳳麟洲拐走了左護法。
這個和尚有很多傳說,可這些傳說卻在一個夜晚終結。
那天,圓月懸天,這個和尚竟然本入南海追逐明月而去,從此江湖了無蹤跡。
這個和尚很神秘,所以江湖中人都稱之神秘大師。
佛陀薩麵色冷冷地看著又忽然重現江湖的神秘大師問道:“大師是為銅盤而來?”
神秘大師打了個問禮道:“是也不是。”
佛陀薩道:“怎麽講?”
神秘大師沒有回答,反是問道:“佛公子可知道這銅盤的來曆?”
佛陀薩點點頭。
神秘大師卻是笑笑道:“公子知道這銅盤乃是昔年菩提祖師所留,可是公子知道子啊菩提祖師之前,這銅盤有何來曆麽?”
佛陀薩一怔,隨即又等著神秘大師的解釋。神秘大師道:“數百年前,春秋正亂,戰國紛爭,中原諸地各諸侯征戰幾百年,天下未曾一統。天朝分裂,政治紛亂,可是卻造就了文化的極大繁盛,一時各種學說盛行,
遍及天下,後世稱之為百家爭鳴。”“據傳,這百家之中有一個小小的居於末端的叫做天師道的小派別,與當年儒墨兵法諸子雜家更無相較之可能。然則,這天師道雖小,其學說卻是一直流傳至今。在今天的
吳越諸地仍是頗具小名,受眾頗多。”“昔年,菩提達摩祖師從天竺旅居中原,曾一入天師道廟門,與諸道士論法幾天幾夜,引為知己。奈何天不遂人願,是夜,菩提達摩祖師忽地神秘失蹤,數年之後,更是一
葦渡江,遍曆江北諸地,後隱居少林,創禪法,名震江湖,功成當世。”說道此處,神秘大師看著佛陀薩問道:“公子想必也知道,數年之前,曾有一個號稱天師道的道士大鬧少林,砍死砍傷少林和尚不計其數,雖最後被大羅漢陣磨滅,卻是在
江湖中掀起不小的風浪。公子可知其原因?”
佛陀薩搖搖頭。
神秘大師道:“你背上的這個銅盤原本就是在天師道廟門被世代供奉的一件祖器。”
佛陀薩聞言,先是一怔,隨即一驚,想到了某種可能,可卻又搖了搖頭。
有些事,總是會湮滅在曆史的蹤跡中,無法辨別真假。
神秘大師問道:“公子不信?”
佛陀薩回道:“信不信,不重要,隻是此事與大師何關?”
神秘大師道:“老僧隻是拿回一件原本屬於老僧的東西。”
佛陀薩又愣了,因為這句話就是說著個神秘大師竟然天師道的人。
天師道怎麽會有和尚?佛陀薩想不通,也來不及細想,因為那個神秘大師已經飛了起來。
可飛到一半,神秘大師卻是忽然掉了下來,穩穩落在地上,看著對麵的人。
佛陀薩不用轉身也知道有人在後邊,而且知道此人是誰。
神秘大師又是施手一禮道:“總鏢頭?”
黑衣人不置可否,手中長劍卻是輕輕杵在雪中,微微一顫,一股比寒風更冰的氣息傳出。
神秘大師內勁暗暗運轉,真氣流轉之下,僧袍烈烈飄動,卻是霎時又恢複了平靜。
既然不能勝,又何必動手呢。神秘大師笑笑道:“看來老僧今日隻能空手而反了,不過,有件事須叫兩位知曉。佛公子手中的銅盤可不僅僅是一件關於武林絕學的寶物,更是牽涉數百年來的諸子百家間
的恩怨,希望兩位能夠好好想一想,將此物歸還老僧,否則天下恐怕再無寧日。”
言罷,神秘大師竟是轉身大踏步地離開了,走得相當的灑脫。
黑衣人見狀,低聲道:“我隻能送你到此,餘下的路程隻能靠你自己了。”
言罷,竟是縱身一躍,幾個起落之後,消失在風雪中。
佛陀薩歎了口氣道:“我還真是命苦。”隨即又向著大紅花轎道:“你還不出來麽?”
話音一落,大紅的花轎內竟是又走出兩人來。
這是一對雙胞胎,身後各背著一條風火棍,竟是那漠北庫頁郡風流雙棍兄弟二人。
左為兄,名為鐵真
右為弟,稱作鐵假。
鐵真鐵假,一奶同胞,風火雙棍,打遍漠北諸部落。
鐵真道:“弟弟,你有沒有聽到方才那老和尚的說法,這銅盤竟然還有此來曆?”
鐵假道:“哥哥,方才都聽見了,真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鐵真道:“不錯,看來咱們兄弟二人這回可要立功了。”
鐵假道:“是呀,隻要能把這銅盤待會漠北,就是大功一件。”
佛陀薩卻是有些意外,顯是聽到了某些不為尋常的消息。
風雪緊,彌漫諸天。
鐵真鐵假竟是忽然一閉嘴,猛地飛了過來,一扯風火棍,與佛陀薩戰作一團。
風火雙棍,一風一火。
風本無相,風本無常,似水無形,若雲無影。
火本有炎,火本有炙,化水於雲,引雲為水。
風助火勢,火借風威,一時之間,佛陀薩竟是落於下風。
佛陀薩沒有出手,而是在想著一件事,是很久前,在鳳凰集時所遇見的一件事情。
那個人也使刀,也是麵對著這樣的風火雙棍,可是卻勝了,勝得幹淨利落。
自己能不能做到呢?佛陀薩握了握手中的戒刀,暗暗吐了口濁氣,忽地刀勢一變。
麟嘉刀出。
風已停,雪已住,大紅花轎也早已離開,佛陀薩的身影也已經消失在雪地中。
鐵真鐵假兩兄弟拿著斷掉的風火棍,一直怔怔地站著。
鐵真忽地開口問道:“弟弟,你可看清方才那人的招式?”
鐵假道:“哥哥,沒有看清,不過我倒是覺得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鐵真道:“你忘了昔年鳳凰集的事情麽?”
鐵假道:“不錯,就是鳳凰集的事情,可是又覺得不太像。”
鐵真道:“雖然不像,可卻是有幾分相似,尤其是最後那一斬。”
鐵假道:“可是江湖上不是隻有那一個人會此刀法嗎?難道這個人也會?”
鐵真搖搖頭,道:“不清楚,不過此事顯然要比這所謂的銅盤嚴重多了,咱們必須馬上起身會庫頁郡,要將此事上報族長。這麽大的事情,咱們倆得馬上行動。”
鐵假道:“不錯。若真是當年那人的刀法再現江湖,恐怕我們全族都都要出動了。”
言畢,兩人一丟斷了的風火雙棍,縱身向北疾馳而去。
風雪已停,大地一片銀裝。
釋道安站在一處涼亭內,看著遠處雪地上漸行漸遠的僧人,地上有滴滴血跡。
指塵刀已歸鞘,手卻是有些微微顫抖。
一抹藍衣閃現,有聲傳來:“他很強?”
釋道安點點頭道:“他很強!”
藍衣問道:“你能勝?”
釋道安搖搖頭道:“不能勝,但也不會敗。”藍衣一閃又消失在雪地中,隻留一行細碎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