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蒙麵魔術師(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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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金爹背著手走過來, 身後跟著踩高蹺般步履蹣跚的莉莉。
兩人如同皇帝出巡, 一路被團員們殷切的伺候著, 最後來到蘇夭麵前。
老金爹拿起離自己最近的禮帽看了兩眼, 皺眉。
“你根本沒有放好,到時兔子提前跑出來, 不就露餡了麽。”
蘇夭把禮帽拿回來, 重新塞了一遍, 放在桌麵上。
老金爹訓斥道:“自己的事情自己上點心, 別總覺得自己是老人就可以偷懶了……現在雜技行業越來越難做, 要是月亮雜技團也關門了, 你們都得喝西北風去。”
蘇夭低眉順眼地聽著,看起來在聽訓,實際上正偷偷打量老金爹。
他身上的江湖氣息和煙味兒一樣重, 手指粗糙,骨節粗大,看著就不是一個善茬。
蘇夭的視線悄悄移向他另外一隻手,驚訝地發現居然隻有三根完整手指,食指和中指則連根截斷,光禿禿的露在那裏, 看得人頭皮發麻。
他的手指去哪兒了?和莉莉一樣在表演中受傷嗎?可是那也不該斷得這麽整齊。
她努力回憶,沒找到可利用的信息。而老金爹轉悠了兩圈後就背著手回帳篷了, 莉莉尾隨其後。
沒過多久, 熱鬧的音樂響起來。等候已久的村民們買票入場, 新一天的表演開始。
蘇夭很努力的想多吸引些觀眾, 可宿主隻會這寥寥幾種魔術。村裏並非第一次來雜技團,他們早就看厭了,寧願去看熊瞎子騎自行車,也不肯在她這裏浪費時間。
蘇夭閑得發呆,感覺有股視線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扭頭一看,入門處站著個紅黃相間的身影,正在給小孩們派氣球。
她認得這人,是雜技團新來不到兩個月的小醜。雜技團的團員基本都是由老金爹從小撫養的,從來沒有外招過人。這人會一點西方的招攬手段,很受小孩子們的歡迎,加上團裏收入一天賽一天的不景氣,所以老金爹才把他留下來,按月給他發工資。
蘇夭下班後會摘掉麵具,他卻永遠畫著油彩,幾乎沒有人看見過他的真麵目。
剛才是他在看自己嗎?
可他明明在派氣球,難道出現了幻覺?
“又在偷懶,你現在可是越來越囂張了。”
尖銳的嗓音在麵前響起,蘇夭收回視線,發現莉莉不知何時又回到自己的舞台前。
她漫不經心地整理著台麵,淡淡道:“沒有人過來,我也沒辦法。”
莉莉跟老金爹一起過來的時候,半個字都不說,就怕惹得他不高興。
現在老金爹不在,她有什麽說什麽,惡毒的話語像刀子一樣戳在蘇夭的耳朵裏。
“你是弱智嗎?沒人過來不知道想辦法啊,要是團裏所有人都像你這樣,那我們還靠什麽吃飯?”
“莉莉姐你身體不好,還是少操點心吧,畢竟老金爹最討厭別人說咱們團不景氣,要是被他聽到,恐怕饒不了你。”
蘇夭似笑非笑地說。
莉莉氣得五官扭曲。
“你這人越來越不要臉了,是不是仗著自己生過孩子,就以為老金爹不會趕你走?我告訴你,別想得這麽美,要是你……”
蘇夭豎起手指噓了聲,指指離二人不遠的村民們。
“莉莉姐,這話可不能隨便亂說,萬一老金爹被你害得去坐牢,那咱們才真是要喝西北風呢。”
“你……你這個牙尖嘴利的小婊-子!”莉莉憤怒大叫,往桌子上用力一拍,嚇得小兔子從帽子裏跳出來,躲去桌子底下。
她指著蘇夭道:“你別張狂,要是今天看你表演的人還那麽少,你跟那個兔崽子都別想吃晚飯!”
蘇夭若有所思地看著她,“莉莉姐這是在跟我打賭嗎?誰輸了誰就不許吃晚飯?”
莉莉絲毫沒感覺自己是被她引入陷阱,張揚地抬起頭,誓要搓搓她的銳氣。
“行啊。”
“那賭一天的晚飯會不會太少了?咱們加點砝碼吧,一個禮拜如何?你要是輸了,就把晚飯都給我。我要是輸了,我和尼尼的晚飯都給你。”
蘇夭鎮定的模樣讓莉莉心生困惑,懷疑她在騙自己。
蘇夭看她遲疑,微笑道:“你還在猶豫什麽?二比一,怎麽算你都是贏的呀。”
饒是如此,莉莉還是不放心,抓起喇叭嘹亮地吹了一通,讓眾人放下手裏的事聚集過來。
村民們看節目看得正在興頭上,見他們突然不演了,便也跟了過來。
幾百雙眼睛的注視下,莉莉將他們的賭咒重複一遍,問蘇夭:“我說得沒錯吧,你確定要跟我賭?”
蘇夭點頭。
有團員弱弱道:“莉莉姐,她不可能贏的,你隨便懲罰懲罰她就行了,畢竟有個小孩,到時餓出毛病來怎麽辦?”
莉莉笑道:“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大家都看見了,我沒有逼她跟我賭。”
她頓了頓,看向蘇夭,視線在她的麵具上掃了一圈,最後化作一個挑釁的笑。
“怎樣?開始麽?”
蘇夭平靜點頭,“嗯。”
莉莉把喇叭朝她桌子上一丟,扭頭便走,停在一根柱子下看著她,想親眼目睹她門庭冷落的窘迫。
過了片刻,有團員小跑到她身後,通知道:“莉莉姐,老金爹讓你過去一趟。”
莉莉不甘心現在就離開,可是老金爹的話就是聖旨,不得不暫時離開這邊先去帳篷裏。
演員們回到各自舞台上繼續表演,卻有一小部分觀眾被二人的賭咒勾起了興趣,留在原地想看看這個戴麵具的女人會耍什麽花樣。
幾個月了,蘇夭的舞台前從來沒這麽熱鬧過。不過觀眾是世上最沒耐性的人,要是看了一會兒發現沒有讓他們感興趣的東西,絕對掉頭走人。
換做今天之前,蘇夭和莉莉打這個賭就是自取其辱,現在卻不一樣。
她早有準備,憑空抓出一大把糖果丟在地上,小孩們都拉著各自的爸爸媽媽彎腰去撿。
趁無人注意自己時,蘇夭從桌子底下掏出一本書,翻到某一頁,一目十行地閱覽。
乾元丹不僅強化了她的體格,也讓她記憶力大增,幾乎可以稱得上過目不忘。
短短一分鍾裏,蘇夭就將書上的內容全部記在腦海裏,從道具箱裏翻出一副許久不用的撲克牌,放在手裏反複切牌洗牌,對觀眾們問:
“你們當中有沒有牌技高超的人?”
“牌技高超?那當然是老李啦,他可是我們村的賭神啊!”
村民們起哄,把一個看著挺老實巴交的中年男人推出來。
蘇夭問:“你玩撲克很厲害?”
“嘿嘿,還行。”
“厲害到什麽程度?”
“那……打十把能贏九把吧。”
“那你肯定認識每一張撲克了。”
“這不廢話嗎?不認識牌還打什麽牌。”
蘇夭笑而不語,繼續切牌,最後將整副牌遞到他麵前,背朝上攤開。
“你拿一張,可以給自己看,也可以給大家看,但是不能給我看。”
村民照做。
“你們記下這張牌是什麽了嗎?好,現在把它放回撲克裏。記住,千萬不能被我看到。”
……
幾分鍾過去了,村民們看得眼花繚亂,卻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麽。
蘇夭終於不再切牌,將其放在桌麵上,攤開捏起左邊第一張,微笑著問:
“是這張嗎?”
“喔……”
村民們還沒見過這種魔術,齊刷刷地發出一聲驚歎。
老李更是叫道:“怎麽可能呢?你是不是早就把那張牌藏起來了?”
“不信?那就再來一遍吧。”
蘇夭把牌攤開,大方地說:“這次你可以選兩張。”
上百個氣球簇擁成一團,如同彩色樹冠,枝幹是棉線,線的尾部打了個結,被一隻關節勻稱的手抓著。
魔術表演處時不時傳來一聲驚歎,仿佛發生了多麽了不得的事情。
小醜半側著臉,瞥著那處嘴角微微上揚,油彩畫成的笑容因此變得更加燦爛。
一個小女孩牽著媽媽的手走過來,踮著腳尖指氣球。
“我要那個紅色的。”
小醜解下氣球,彎腰遞給她,摸了摸她的頭發說:“想不想看神仙?”
“誒,神仙?”
“那邊就有哦,會很多很多厲害的法術。”小醜笑著朝她鼻尖上一點,“還能把你變成小仙女。”
“哇,媽媽我要看!”
小女孩拉著媽媽的手跑過去。時間流逝,魔術表演處前的觀眾越來越多,人聲鼎沸。
蘇夭繼續給他們變紙牌魔術,並且趁上廁所時又學了幾個新花樣,令村民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天眨眼就過去了,在全團的觀望下,飯前例會開始。
昏暗的黃色老式燈泡懸掛在樹上,照亮樹下的帳篷和空地。
老金爹穿著那件伴隨了他半輩子的皮夾克,慢悠悠地走出來,往椅子上一坐,陳舊的木椅發出嘎吱聲響。
“今天大家的表現都很好,但是我尤其要表揚一個人,那就是蘇夭。大家都知道她之前不怎麽樣,當了很久的倒數。但是她願意改變,願意想辦法,所以她今天成了留住觀眾最多的一位,讓我們一起為她鼓掌!”
人群中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老金爹臉色一沉,喝道:“你們都沒吃飯嗎?”
眾人嚇得虎軀一震,連忙用力鼓掌,掌聲響如雷鳴。
老金爹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些,做了個停下來的手勢,話頭一轉說:“不過我還聽說了一件事……莉莉,你跟蘇夭打了個賭是不是?”
莉莉從晚會開始就一直垂著頭站在老金爹身旁,一聲不吭。聞言她抬起頭,沒精打采地嗯了聲。
老金爹說:“知道改變是好事,但是跟團員們打賭就不太好了。大家身為月亮雜技團的人,就都是一家人,跟家人爭什麽強好什麽勝?還不是鬥得兩敗俱傷,以後見麵說話都尷尬。”
眾人沉默,聽他訓斥。
老金爹問蘇夭:“你們的賭注是什麽?”
“一個禮拜的晚飯。”
“作廢,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莉莉心中鬆了口氣,慶幸自己不用挨餓。同時認為自己在老金爹心中還是有一定分量的,否則他不會這麽護著自己。
以蘇夭的悶葫蘆脾氣,她肯定會答應。
然而事情出乎所有人的預料,蘇夭一反常態,當著老金爹的麵提出反對。
“不行。”
老金爹錯愕。
“你說什麽?”
“我們已經說好的,就該履行承諾,不能隨便更改。”蘇夭不卑不亢地抬起頭,看著莉莉說:“莉莉姐是大家的好姐姐,要是這次她說話不算話,以後團裏誰還會聽她的呢?我不能為了自己好做人,就損壞她的名聲是不是?”
老金爹混跡江湖多年,心眼比煤球還多,怎麽會聽不出她話裏的諷刺?
可是諷刺的對象不是他,他也沒理由發飆,隻皺了皺眉。
莉莉的臉色極其難看,自己輸了不說,還要被個19歲的小丫頭片子當眾羞辱……
不對,哪個丫頭會有個5歲的兒子?蘇夭分明就是個不知羞恥的婊-子!
“履行就履行!誰怕誰!從今天開始,往後一周我的晚飯都給他們吃。不過蘇夭你也別得意,今天隻是運氣好,等明天你就原形畢露了,哼!”
莉莉丟下一句話,果然不等開飯,直接跑去了自己的木箱,砰的一下關上門。
團員們麵麵相覷,好奇地看向蘇夭。本來贏了賭注該得意開心才是,可她還是那樣安安靜靜的,仿佛這件事對她來說不值一提。
“咳咳。”
老金爹清清嗓子,站起身說:“既然你們都堅持,那我就懶得管了,不過以後絕對不能再發生這樣的事。今天我不餓,晚飯大家自己吃……小蓮。”
人群中站出個十五六的小姑娘,穿著緊身雜技服,模樣水靈靈的。
“你的動作還有點不到位,跟我來帳篷裏,我親自教你。”
老金爹說完便自己走進帳篷。
小蓮應聲,跟著走進去,腳步明顯有些蹣跚,像大腿受了傷似的。
蘇夭麵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幕,心中很清楚小蓮進去以後會發生什麽。因為在宿主十二歲那年,老金爹也是這樣把她叫進帳篷裏的。
鬥轉星移,時過境遷。
身邊已經來來回回換了很多人,悲劇卻仍然在上演,惡魔也依舊隱藏在他們身邊。
莉莉不吃晚飯,蘇夭拿到三份晚飯,端回木箱裏後讓尼尼自己吃。她則打開行李箱,從最裏層翻出一個小包裹,那裏麵藏著一疊整整齊齊的紙幣。
她抽出幾張捏在手裏,對尼尼叮囑一句,便走出木箱朝東邊去。
在同一棵樹下,蘇夭看見熟悉的紅黃色身影。對方曲著一條長腿,若有所思地看著月亮,側臉輪廓分明,鼻梁如山峰般挺拔。
“喂。”
蘇夭喊了一聲。
對方低下頭,正是派發氣球的小醜。
他臉上的油彩太濃烈了,使她幾乎看不清他的長相,也無法判斷他的表情。
蘇夭往前走了兩步,看著他說:“今天你幫我帶了很多客人過來對不對?”
小醜沒說話,笑容在黑暗中顯得有些詭異。
蘇夭說:“我能夠贏莉莉多虧了你,老金爹肯定也會給我加獎金,所以……”
她舉起手裏的紙幣,“這些給你,當做報答。”
小醜定定地看著她,很久都沒有說話。
蘇夭舉得手都酸了,打算自己爬上樹塞給他時,他搖了搖頭,吐出兩個字。
“不用。”
他的聲音很低沉,讓人想起演奏廳豎琴的琴音,聲線精致,低音深沉,中音婉約。
夜風很大,他的聲音很快就消散了。
蘇夭的眼睛被劉海遮住,她用另一隻手撥開,不確定地問:“你真的不要?”
小醜嗯了聲,正過臉不再看她。
“好吧……”蘇夭低下頭,捏著紙幣走了兩步,想起一事又回過頭。
“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維安。”
維安,中不中洋不洋,奇奇怪怪的,倒是挺好聽。
蘇夭將這個名字記在心裏,回到大木箱。
尼尼已經吃完自己那份晚飯,正蹲在板凳前,一雙大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凳子上的另外兩份晚飯,肉嘟嘟的手抱著膝蓋。
蘇夭進去後把錢放回原處,擼貓似的擼了把他的大腦袋。
“做什麽?沒有吃飽嗎?”
“吃飽了。”
“那你看什麽?”
“肚子吃飽了,可是嘴巴還想吃……”
蘇夭哭笑不得,捏了捏他的臉頰,“你這個小饞貓。”
尼尼讓出位置道:“還是你吃吧,大人要吃多一點。”
“你說反了,小孩才應該多吃一點。”蘇夭將一碗推到他麵前,自己端起另一碗,抓著筷子說:
“隻有你吃飽了,快快長大,才能保護我是不是?”
“……嗯,沒錯!”
尼尼拿起自己的小鐵勺,將第二碗吃了個精光。
二人飽餐一頓,洗漱完就準備睡覺。
尼尼突然蹭蹭蹭,蹭到她肩膀旁邊,對著她的耳朵小聲說:“媽媽,你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