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私相授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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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事莫怕, 有我在。”
謝均的聲色,如一道清潤的泉, 有著不可思議的力量, 令秦檀的心終於平靜下來。
“發生什麽事了?告訴我。隻有告訴我, 我才能想出如何解決。”謝均又說。
隻這一會的功夫,秦檀已徹底冷靜了。
她眸光微動,伸手摸了摸自己光零零的耳垂。旋即,她眼簾微落, 道:“沒什麽大事, 不過是我自己掉了耳墜, 心煩意亂,這才衝撞了相爺。”
謝均微皺眉心, 視線掠過她的麵容。
秦檀側過身子, 避開他的眼神,不與之相對。
這樣的反應, 讓謝均察覺到了什麽。“賀夫人,你可是遇見太子殿下了?”謝均的聲音透著沉著與肯定, “你從景承宮來?”
“……沒、沒有,不過是胡亂走走。”秦檀的視線, 避得越開了。她不敢相信謝均,因為謝均亦是東宮的人。她隻能依靠自己, 逃過這一劫。
兩個人說話間, 白色的霧團兒從唇齒間嗬出來, 又在幹冷的空中消散不見。
秦檀正思慮著解法, 冷不防,謝均的麵容在她的視野裏陡然放大了。男子俊美翩然的麵龐,與她相隔不過寸尺的距離,近得她能清晰看見謝均眸子的色澤。
漆黑的瞳仁,如墨如子夜,倒映著自己的輪廓。
“賀夫人,若是事關太子,那便不是你一個人能應付的過來的。”謝均靠近她,用以喚來她的注意力,“現在將發生的事情都告訴我,我還能幫你。”
秦檀的心中有了一絲動搖。
想要活下去的念頭,一如既往地強烈著。但她深刻地明白,太子絕不是現在的自己可以對抗的人。她與太子,一個在天雲上,一個在塵埃裏。太子想要踩死自己,實在是太過容易。
她咬著唇,催促自己朝後挪了一步,冷硬道:“謝過相爺,但我真的隻是掉了耳墜子。”
秦檀察覺到自己的手是冰冷的,掌心卻掛著薄汗。
“我不會害你。”謝均俊秀的麵容上,浮現出一絲凝重來,“隻憑你,是絕對無法對抗太子殿下的。現在,隻有我還能救你。”
秦檀微微搖頭,又後退一步。
她每後退一步,謝均就上前一步。謝均頎長的身軀,直逼的她無路可退,後背抵在朱紅宮牆上為止。他用身量阻斷了秦檀的逃路,秦檀稍向前一步,便會觸碰到他的軀體。
“不,不用……”秦檀道。
——她如何敢相信謝均!
他的衣上熏染了淺淡的烏沉香味,男子的氣息近在鼻端,迫的秦檀有些想逃。但抬起眼來,便隻見得他寬敞的胸膛。
“秦檀!”忽然間,謝均低低喚了一聲她的名字,神色竟略有焦慮。“你信我。”
秦檀聞言,微微怔住。
謝均從來都是規規矩矩地喊她“賀夫人”,這還是他第一次喊她的閨名。因被他喊了這個名字,秦檀的心猛的咚咚跳起來。
謝均與她的距離,好像被拉近了。名為“信任”的東西,便這麽破土而出。
下一瞬,她竟恍若夢遊囈語一般,不自覺地將先前的遭遇吐露而出。
“因武安公主的婚事,太子殿下,與陛下有爭……”
待她終於低聲說罷太子弑君之事,謝均的麵色化為一片寂靜肅然。
他用拇指掐著串起數珠的紅繩,瓷白骨節自手背突兀而起,足見其用力之深。倏忽間,那條數珠手串崩裂而開,圓溜溜的珠子“啪嗒啪嗒”落了一地,滾滿青石磚,如一場雨。
“相爺!”秦檀嚇了一跳,想要低聲去撿起那些掉落的珠粒。
“不必撿了,再造一串就是。”謝均喝止她,聲音已然恢複了平常輕重,神色亦是淡若澈水,“你說的事情,我知道了。我隻說一件事——憑著你掉落的那個耳墜,太子殿下很快就會查到你身上來。他不會輕易放你出宮。”
秦檀一凜,不言不語。
“今日你進宮來,有誰見過你戴著這對耳墜?”謝均攤開掌心,將那隻耳墜展現給秦檀看。
“隻有領我到景承宮的芙姑姑、陛下跟前的孫小滿公公見過。”秦檀答,一雙眼直直地盯視著謝均。
“我知道了。這兩個人,我會處置妥當,你不必擔心。”謝均眉目微冽,聲音沉了下來,“但你今日所穿乃是吉服,若不配以合宜的耳墜,便是違製失禮,也容易引來旁人注目。”
秦檀摸了摸耳朵,默然地點頭——這一套行頭乃是麵聖之服,若不佩戴禮冊上要求的全套首飾,那就是對陛下的不敬;這就好比官員上朝之時,隨隨便便穿著家裏的寢衣就來了,必然會觸怒皇家。
“不如,我去向宮人索要耳墜?”秦檀問。
“不可。你堂堂五品外命婦,竟要向宮人索要耳墜,未免太過反常。”謝均低頷,神色沉沉。略略思量一陣後,他道,“耳墜之事,也由我來解決,你不必擔憂。我姐姐今日在恭貴妃宮裏,你先去尋她。若有旁人問起你這耳墜,你便說掉了。”
“可是,哪有耳墜一氣掉了一對兒的?”秦檀道,“相爺,你不懂女子的物件,這等事情,是絕不可能發生的……”
“秦檀,我會替你解決這件事。”謝均移目望向她,目光泛著灼灼華彩。也許是為了安撫秦檀,他唇角微微一勾,露出隱約笑容,“難道,你不信我?”
秦檀見到他笑容,眸光動了動。
謝均自然是厲害的。
謝均與賀楨那等人可不一樣。這世間,應當沒有什麽是謝均做不到的。若和他站在同一條船上,定能平安地渡過這條江。
她壓下心底萬千思緒,福了一下,低聲道:“我自是信相爺的。”
隨後,她按照謝均要求,交了一樣東西給他;旋即,便恍若無事發生一般,朝恭貴妃的椒越宮走去。
***
椒越宮。
恭貴妃拉長著臉,坐在榻上,手裏捧一本佛經;香色暗花紗袖子垂下來,掃著書頁沙沙作響。銅龜模樣的小暖籠擱在雞翅木榻桌上,正冒著星點的暖氣。
“王妃,本宮訓你一句‘治家不嚴’,你可有異議?”恭貴妃撥弄一下腕上纏金鐲子,嬌貴的臉上明晃晃地寫著不高興。
謝盈規規矩矩地站在她跟前,軟聲道:“母妃教訓的是,是兒媳沒有照料好嫻兒。”她穿了身平金燈籠紋的衣裙,瞧著一點兒都不出挑。
恭貴妃狠狠飛了謝盈一眼,麵上的不滿愈甚。
周嫻是個不吉之人,倒黴也就倒黴了,恭貴妃不在乎。隻要能把周嫻的婚禮辦得隆重些,對得起父親的遺願,那也就妥當了。
恭貴妃恨的是,前些時日燕王入宮,特地為周嫻變啞一事請罪。燕王言語間,隻把錯處往自己身上攬,絕口不提謝盈的錯處。
恭貴妃還記得,燕王就那麽筆挺挺地跪在她麵前,腰板板得似一棵鬆般,麵色也倔強。他對貴妃說:“母妃,此乃兒臣照顧不周之錯,與王妃無關。”
當時,恭貴妃就氣得摔了手中的茶盞。
好一個“與王妃無關”!
都是因為這個謝盈,逸成才會與她母子離心!
逸成乃大賢之材,先前陛下都透漏了口風,說有意改立逸成為太子。但逸成卻說他無心太子之位,還勸恭貴妃“適可而止”,真真是氣死人也!
定然都是這個謝盈在吹耳旁風!
想到此處,恭貴妃有些咬牙切齒。她狠狠將佛經拍在案上,怒道:“好端端的嫻兒交到你手裏,就成了那副樣子!你就是這樣替王爺管後宅的?本宮看你根本不會做一個王妃!”
其實恭貴妃本無所謂周嫻的死活,橫豎周嫻是個不吉之人。她隻是借著周嫻的由頭,趁機發作謝盈罷了。
謝盈身子微震,遲遲地出了聲:“……母妃教訓的是。”
就在此時,宮人來報恭貴妃:“娘娘,宜人賀秦氏求見。”
“賀秦氏?”恭貴妃眼珠一轉,忽而嬌笑一聲,“來的正好,叫她進來!”
很快,丫鬟皎月領著秦檀進來了。恭貴妃見到秦檀一身吉服、豐容盛飾,心底冷笑一陣——這小賤人賀秦氏,幫著謝盈一道對付自己,害得她折損了皎星這個得力宮女,如今竟還有臉麵求見!
“臣婦見過貴妃娘娘。”秦檀向恭貴妃行禮。
“賀秦氏,你來的恰好。”恭貴妃揚唇冷冷一笑,端起茶盞,道,“嫻兒出事那日,你也在王府吧?你說說看,是不是燕王妃有意放縱,這才讓嫻兒遭此厄運?”
恭貴妃的意思,甚是明顯。她要秦檀幫她作證,讓謝盈變成迫害周嫻的元凶。
貴妃身邊的皎月也開了口,循循善誘道:“賀夫人,你可要想仔細了再回答。咱們娘娘是個嚴厲人,若你胡說八道、欺上瞞下,娘娘是絕不會饒過你的;娘娘定會稟明陛下,把你的封號褫個幹幹淨淨!”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秦檀微呼一口氣,沉穩道:“回娘娘的話,不知您從何處聽來這些無稽之談?周姑娘的際遇,臣婦甚是同情,但周姑娘受害一事,與王妃娘娘何幹?縱王妃娘娘有管治不嚴之罪,可絕不是‘有意放縱’這樣的事,臣婦是斷斷不能胡說八道的。”
恭貴妃秀眉一豎,她身旁的皎月已經大喝了起來:“賀夫人,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娘娘麵前信口雌黃!娘娘是給你臉麵,才讓你自己交代!你若再有所欺瞞,娘娘這就去稟報陛下!”
秦檀卻依舊昂首挺胸,目不斜視:“臣婦不曾胡說八道,此事與王妃娘娘無關。”
一旁的謝盈流露出焦急之色,小聲道:“你不要與貴妃娘娘硬碰硬。你這個封號來的不易,可不要讓陛下再摘了去。”
秦檀卻側過頭,對謝盈露出安慰的神情,道:“無妨。我是絕不會置王妃娘娘於不顧的。”
她答應過謝均,要多陪陪謝盈。恭貴妃打算借著周嫻的事情懲罰謝盈,她不會給貴妃這個機會。
謝盈聞言,眉心微皺,神色複雜。旋即,她也堅定了神色,道:“母妃,兒媳不曾做過那樣的事。嫻兒能出嫁,兒媳甚是高興,又何必去暗害她?”
見秦檀與謝盈都不肯認輸,恭貴妃愈氣了。
仗著有個成器的兒子,她在宮中從來跋扈,連皇後都不放在眼裏;驕縱一世的人,更是見不得有人頂撞。
“好,好!”恭貴妃氣地誇了她二人幾句。
皎星見狀,連忙去撫貴妃的脊背,以免她氣著自己。
恭貴妃伸手一指宮門外的庭院,道,“謝盈,你治府不嚴,害的嫻兒遭此厄運。本宮今兒個就要代替燕王教教你這個做妻子的——你去外頭站著,不到本宮鬆口,不準離開!”
如今正是冬日,院子裏的風呼呼地刮著,冷得很。若是謝盈出去罰站,非得凍出病來不可。
“還有你,賀秦氏。”恭貴妃挑起秀眉,目光冷銳地掃視著秦檀,“你穿著這一身吉服,卻不佩耳墜,有失體統,是對老祖宗的大不敬。本宮乃貴妃之尊,位比副後,有權管上一管你這五品的外命婦。你與謝盈一道,去外頭站著。”
皎月適時地接上:“賀夫人,隻要你說出嫻小姐被謀害的元凶,你就不必出去站了。”
秦檀眼簾微垂,不改麵色。她沒有搭理皎月,而是自顧自移了腳步,朝外頭走去。
皎星惱道:“真是不識抬舉!”說罷,又低身朝恭貴妃獻媚,“這賀秦氏不在也好,您樂得耳根子清淨。娘娘身份金貴,不必見這些閑雜旁人,還是多為陛下祈福念經才是正事。”
宮門前垂著的厚實簾子一掀,秦檀就走入了冬日的冷風裏。椒越宮的寒風吹得她麵頰泛疼,很快便生出一團潮紅來。吉服的衣角兒鼓鼓囊囊的,翻飛疊起。
謝盈的丫鬟寶蟾在殿外候著,見主子要罰站,寶蟾不忍,立刻遞上了一條金絲孔雀羽的披風。謝盈朝手掌上嗬了口暖氣,歎一聲,淡淡道:“賀夫人,你真是被我連累了。”
說罷,謝盈將那條披風向秦檀遞了過來。
秦檀搖搖頭,道:“王妃娘娘,咱們不會站的太久的。這條披風,我就不收了。”
“你不了解貴妃娘娘的脾氣。”謝盈伸手撫了撫那條披風,鎏金的指甲套擦著絲線而過,“她寵慣六宮,陛下一直對她聽之任之。若非陛下近來身子不適,貴妃絕不會隻是罰站我二人。你那宜人封號,興許真的會被摘掉。”
秦檀卻隻是重複道:“王妃娘娘,你我很快就無需罰站了。”
寒風淩冽,二人皆有些冷的發顫。沒一會兒,皎月便趾高氣昂地從宮殿裏出來,手裏還捧著貴妃的小手爐:“賀夫人,好好站,站到貴妃娘娘消氣為止!”
秦檀麵無表情。
皎星看到她這副表情就來氣,冷嘲熱諷道:“賀夫人,你也別倔。咱們娘娘何其尊貴?隻要陛下在一日,她就是這六宮裏最得寵的女人。你對著貴妃娘娘如此不敬,罰站也是理所當然的。”
說罷,皎星便是一陣冷哼。
秦檀依舊沉默不語。
“什麽臭脾氣……”皎星噘嘴,滿是不高興。她是恭貴妃的貼身丫鬟,連宮裏的主子都對她恭恭敬敬,五品小官的夫人,她根本不放在眼裏。
就在此時,外頭傳來一陣哭天搶地的聲音,有人高呼著“不好了”、“不好了”,一麵敲著鑼經過。旋即,景承宮那邊便傳來了渾厚的鍾聲。
當——
當——
當——
……
一共是十三下。
下一瞬,恭貴妃親自從殿裏出來了,麵色煞白,慌張地盯著外頭,喃喃道:“十三下!這可是大喪之音呐!莫非,莫非……”
貴妃的身子斜斜軟倒,皎星立刻扶住了她,安慰道:“不會的!陛下這幾日的身子才有好轉,絕不可能是……呸呸,奴婢這說瞎話的嘴!”
此時,一個小太監匆匆地跑進來,哭喪著臉,聲音嘶啞地闔宮宣告:“貴妃娘娘!陛下駕崩了!陛下駕崩了!娘娘保重呐!”
“咚”的一聲響,恭貴妃的鞋底一歪,整個人坐在了地上。她顧不得儀態與矜貴,顫顫地扶著門框,滿麵慘白:“怎麽這麽突然?!這不可能!前兩日陛下的身體還好轉了的,還說要上朝,怎麽就……”
現在的貴妃,已無暇去挑剔謝盈了。她隻知道,她的一世榮寵,可能要就此結束了。
恭貴妃還跌坐在地上,整個椒越宮的女人們卻都開始放聲大哭了。貴妃宮裏的那些個貴人、常在們,都紛紛湧出殿門,帶著太監宮女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有眼淚的抹眼淚,沒眼淚地便幹嚎。
一轉瞬的功夫,闔宮都是哭聲。
在一片哭聲裏,一個太監走到秦檀麵前,低聲道:“這位可是賀夫人?太子殿下與相爺有請。”
秦檀的心一緊。
她知道,該來的還是來了。
她在心底默念一遍“不必憂慮”,這才起了身,跟著太監去了。
***
景壽宮。
“太子殿下,賀夫人到了。”
宮殿外頭,一片哭聲。宮殿裏頭,卻是死一樣寂靜。蓮花蓋的八角燈擱在桌上,亮著雀躍暈黃的光。
太子負手站著,眸光如鷹隼,陰柔麵龐盡是冷意,正與身旁的謝均說話。高大的立柱上盤著夔龍,粹金的色澤流轉著黯淡的光華。
“孫小滿還沒找到?”太子問。
“孫小滿奉了鳳儀宮之命,出宮了。”謝均淡淡答,“和錦翠宮的芙姑姑一道去了西市。奉的是皇後娘娘的旨意。”
“母後?”太子微愣。旋即,他將目光落到謝均的手腕上,“均哥,你的數珠呢?”
“斷了。”謝均道。
秦檀入了殿,偷偷一瞥,見太子還穿著弑君時那身玄色挑金線的便服,不由心底一跳。她低下頭,假作溫順道:“臣婦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側過身,視線掃過秦檀空蕩蕩的耳廓,冷然道:“身穿吉服,卻不佩耳墜,這是藐視皇家之威麽?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臣婦不敢。”秦檀將頭低的更低。
“你便是今日來麵聖謝恩的那個婦人吧。”太子的眸中迸出殺意,他朝秦檀慢慢走近,“你可見到陛下了?”
“未曾。”秦檀答道,“孫公公說,臣婦未經皇後娘娘與太子殿下許可,不得麵見聖上。因此,臣婦便改道去椒越宮拜見貴妃娘娘了。”
“哦?此話……當真?”太子拉長了聲音。
低著頭的秦檀,隻看到一雙深紫色鑲灰錦毛的靴子在麵前停下,再也不動。旋即,一雙手便狠狠扣住了她的下巴,強迫她將臉抬了起來。
“那你的耳墜呢?”太子扣著秦檀的下巴,眯起眼,狠聲問道,仿若在質問一個死人。
太子那精致陰柔、不輸於女子的輪廓,在黯淡的光線下猶如鬼魅一般;蒼白的近乎透明的膚色,讓秦檀可以清晰地看見他肌膚下青色的肌理。
景壽宮外此起彼伏的哭聲,讓人有了身在黃泉的錯覺。秦檀瞳孔縮起,幾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臣婦……臣婦……”
太子注視著秦檀的麵容,心底微微一動。
——好一副絕色容貌,連太子妃殷氏亦是被比了下去。
等等,秦……這個姓氏,似乎有些耳熟。
“太子殿下。”
就在此時,謝均忽而開了口。他微抬首,語氣中有分無奈。
“嗯?均哥?”太子用眼角餘光朝他投去斜斜一瞥,“怎麽,你要替這個女人說話麽?”
謝均闔上了眼,流露出複雜神色,胸膛亦微微起伏著。
“檀兒的耳墜,在我這裏。”好半晌後,謝均睜開眼,如是說道。
“在你那裏?”太子蹙眉,惑道,“怎麽一回事?”
謝均從袖間掏出一方布手帕,遞給太子。太子鬆開秦檀,轉眸一看,但見那是一方淡紅色的繡帕,上頭刺了個“檀”字,明顯是屬於秦檀的東西。這繡帕包著的,乃是一對掐金絲的翡翠葫蘆耳墜,製式與吉服相匹配。
“這耳墜,是我強要過來的。本以為區區一對耳墜,無人會發現。沒料到太子殿下慧眼如炬,一眼就識出來了。”謝均重包裹起那對耳墜,垂眸道,“若要治私相授受之罪,罰我便可。”
太子怔了一下。
很快,太子勾著嘴角,低聲笑了起來:“均哥……哈哈哈…可真有你的啊。這賀秦氏乃是賀楨的妻子,你竟也敢染指?還索走了她的耳墜……要是賀楨那廝知道了,恐怕要氣得發狂呐。”
想到賀楨生氣的模樣,太子覺得十分愉悅。
他向來如此,看到那些君子之風的人痛苦扭曲,他便會覺得快樂無比。
謝均收起耳墜,問道:“如此,太子殿下要治我與賀秦氏的罪麽?”
太子挑眉,愉悅得很,竟說起不成體統的荒唐話來:“男子風流,本是常事,更何況這賀秦氏確實天姿國色。均哥,你日後若要與賀秦氏相見,不如到孤的東宮來,如何?哈哈哈哈哈——”
荒唐滑稽的話,自太子口中而出。若是大楚開國的老祖宗聽見了,恐怕會氣得從棺材裏蹦起來。
“謝太子爺美意。……均本就是逾越了,日後會收斂些。”謝均謝了恩。
他說罷,就行到秦檀身旁,彎腰,低聲對她道,“還不謝過太子恩典?檀兒。”
一聲“檀兒”,叫得纏綿溫柔,酥軟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