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鸚鵡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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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情有可原,並不算奇怪。
謝均回回都要提及太子, 可見太子殿下沒少因著自己的事兒落謝均的臉麵。他不喜秦檀, 偏偏秦檀還要往他姐姐跟前湊, 可不是惹人厭麽?
她並不說話, 隻是垂下眼簾, 安靜打量著鞋麵。耳旁傳來悅耳女聲,原是燕王妃斥責謝均:“阿均,什麽叫‘汲汲營營’、‘近墨者黑’?賀夫人仗義熱心,是個難得的妙人呢。”
謝均道:“姐姐,你乃太後親封的一品內命婦,平素結交之人,更需注意品行德守。這賀秦氏一身毛病, 你還是少與她來往。”
燕王妃的臉微微拉長了。“怎麽,阿均, 你還要管起你姐姐的衣食住行來了?”她隻挑著單邊唇角笑,有些被氣著了, 手上胡亂地搖著絳色紗地的八仙扇,埋汰道,“我難得有了個可說話的人, 你竟還不準了?”
謝均撥著數珠的手指微微一停。他道:“姐姐, 阿均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何意?”燕王妃輕輕拿扇子拍一下他的胸膛, 露出惱意來, “你這是存心不想讓我開心快活了?”
燕王妃正在氣頭上, 那頭走廊上忽行來個嬤嬤。嬤嬤對王妃匆匆一福, 道:“王妃娘娘,王爺請您過去一趟呢。周姑娘說她受了委屈,正鬧著要請宮中的恭貴妃娘娘來主持公道呢。”
王妃一怔:“怎麽偏偏這個時候?”但王爺要請她過去一趟,她不敢不從,隻得匆匆瞪一眼謝均,道,“這回就不與你置氣了。阿均,你不得為難賀夫人。”說罷,王妃便朝著燕王那邊去了。
待燕王妃走後,秦檀也想退下,謝均卻喝止了她。
“賀夫人,請留步。某有話要說。”
秦檀停住,環視周遭。她不轉身,背對謝均,道:“謝大人,王府內院,你我二人單獨相見,可有不妥?”
“不妥?”謝均輕笑了一聲,左右環視下人,道,“今日,我可有在王府見過賀夫人?”
左右服侍的丫鬟,俱是燕王妃院裏人,自不會和主子的親弟弟過不去,當即搖頭,個個答道:“奴婢什麽都沒有見到。”
秦檀氣得牙癢癢——這謝均說話時沉穩自如,不疾不徐,顯然是不把她放在眼裏,也是篤定這院裏周遭無人會出賣他。秦檀自認鬥不過謝均,便轉了身,清楚問:“相爺有何事?”
謝均打量秦檀,道:“賀夫人,為何近來,你對我姐姐如此殷勤?”
他笑容溫存,不知情者,還以為他在與姊妹親族拉家常,但秦檀卻聽出一分問罪的意思來了。
想來也是,秦檀身無誥命,不過區區五品小官之妻,竟想要與燕王妃同進同出,著實是心比天高了些。
“謝大人,有話言,‘春風滿麵皆朋友,欲覓知音難上難’,正學先生亦有言,‘所交在賢德,豈論富與貧’,我雖無誥命,但與燕王妃趣味相投,結為友人,又有何不妥?”秦檀答得不慌不忙。
“哦?”謝均的聲音拖長了,“你果真是伶牙俐齒,一如傳聞所言。”
“謝大人謬讚了。”秦檀道。
“既然如此,那我便直說了罷。”謝均將十八子手串藏在了袖中,負手而立,“賀秦氏,我知道你那點兒小心思。你愛慕榮華富貴,想攀著我姐姐往上爬,以是,才會頻頻往這燕王府跑。”
秦檀並不否認,隻是安靜地低頭站著,等著謝均的下文。
謝均見她久久不回答,心底略有詫異。他本以為這賀秦氏是個沉不住氣的,但沒料到她這麽能忍。於是,謝均抬起頭,第一次以探究的眼神仔細地看著她。
起初,秦檀低著頭,謝均隻能瞧見麵前的女子穿了身蔥黃褙子,下頭係條柳黃色十二褶裙,細褶密密層層,一動便如水紋四散,窈窕婀娜;她梳的是婦人髻,髻上別了支嵌米珠的紫珊瑚簪子,小顆小顆的珠子閃著一水兒的光。
謝均隱約記得,這賀秦氏相貌極好,但偏生秦檀低著頭,他看不見麵容。
“抬頭。”謝均道,“我不講那麽多規矩,不必見了我就低頭。”
謝均這句話,倒是實話。他是陛下寵臣、東宮忙人,品階超然,朝臣百官、大楚百姓,見到他都要低頭喚一聲“謝大人安”。若是誰不對他恭恭敬敬的,病榻上的陛下頭一個不高興,覺得別人拂了他的麵子。但謝均的和氣是出了名的,他總與人說“不必客氣”、“不必多禮”雲雲,一副甚好接觸的樣子。
秦檀卻始終不抬頭,還道:“謝大人,我已嫁人,您於我而言,是個外男,這有所不妥。”
謝均聽了,手指一緊,險些把手串給拽爛了——秦檀的理由太正經、太有力,讓謝均找不出反駁的借口。
他忽然驚覺,自己定要賀秦氏抬頭的行為,與街巷裏的登徒子無異。
謝均那向來溫風細雨的臉上,有了陰沉風雨的跡象。但他隻沉了一瞬的臉,一轉瞬,便言笑晏晏道:“太子殿下他……今早上還提起你呢。”
這句話十分有效果,秦檀刷的抬起頭。她眼底有了微微不安,但神情依舊是鎮定從容的。
這一回,謝均清楚地看到了她的麵容。
當初秦家人求到了謝家,希望謝均與謝盈做說客,讓太子殿下將秦檀抬進東宮。他們將秦檀誇得天花亂墜,其中有一條,便說她生的沉魚落雁,豔壓群芳。
如今想來,秦家那幾個老匹夫說的倒是實話——這賀秦氏確實生的著實美豔風流,世間少有:雪膚烏發、月眉菱唇不說,最妙的是一雙眼,瀲灩生光,瞧著鮮活分明,一轉一動皆像是含情帶笑。京城人都說什麽“殷家姊妹,容才雙絕”,如今看來,太子妃殷流珠這第一美人的名號興許名不副實,讓給賀秦氏也無妨。
隻可惜,縱那雙眼定睛時是招人憐的,但她的神情卻是劍拔弩張,一副帶刺模樣,不好接近。
“賀夫人,燕王妃不是你該接近的人,你心中警醒著些。日後,我不準你靠近我姐姐。”謝均不再提太子,而是說起姐姐的事兒,“時候不早了,我也該走了。”——姐姐性格純粹,對燕王一往情深,乃是傾謝家之力教養出的千金。賀秦氏作風不正,終日汲汲營營,著實不堪為友。
說罷,謝均就要轉身離開。
謝均的話,如同一道霹靂,落進秦檀的腦海。
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就能將秦檀這段時日來討好燕王妃的努力化為烏有。
她的心似跌進了深淵,一瞬間,她隻覺得自己又回到了童年之時——母親朱氏被杖斃在宮中,家中親人一夜翻臉。她在尼庵過了無數清苦春秋,小小年紀便要抄書念經。那年她坐在牆頭,暗無天日;謝均卻在人群簇擁之中,金堂玉馬。
秦檀握緊了手,對著謝均的背影道:“謝大人,愛慕虛榮、攀附權貴,到底何錯之有?誰不想錦衣玉食,誰不想手握權勢?”她捏緊了帕子,聲音尖得有些變了調,“我想活得安泰些,不想過著戰戰兢兢、任人宰割的日子,到底何錯之有?!”
謝均停住腳步,回答道:“你攀附權貴,我無意多管閑事。但是,你不該湊到我姐姐麵前來。”
秦檀冷聲道:“那謝大人可否知道,王妃娘娘在這王府中,過的並不快樂?”
謝均背朝她,背影遙遠:“……哦?這我倒是不知道了。我姐姐與燕王郎才女貌,乃是京城人人稱讚的一雙璧人,又如何會不快樂?”
“你說謊!”秦檀有些咬牙切齒。
謝盈在王府過的並不快樂,一半的原因要歸於謝均。
太子為嫡,燕王為長;太子多疑,燕王賢德。
這對兄弟之間,暗潮湧動,風波頻起。尤其是開年以來,陛下身子每況愈下,日漸羸弱,兩兄弟間嫌隙更勝往日。
謝盈是燕王之妻,謝均卻是太子伴讀。如此一來,燕王要如何信任自己的枕邊人?縱使王妃曾與燕王佳話頻傳、人人稱讚,但再純摯的青梅竹馬之情,也抵不過燕王的猜疑之心。
——這件事,謝均不可能不知道。
聽了秦檀的話,謝均卻沒有回答,自顧自離開了。
謝均走後,秦檀如脫力了一般,靠在一旁的柱子上。青桑上去攙扶她,滿麵憂慮:“夫人,您沒事兒吧?可要去找大夫?”
“無妨。”秦檀喃喃道,“隻是這相爺的威壓,未免太厲害了些。和他說說話,我便腳軟了。果然,賀楨那廝雖是個官,但和真正的大人物比起來,依舊是不夠看呐。”
瞧見自家主子雖軟了腳,還不忘埋汰一句夫君,兩個丫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罷了,我們先去等王妃娘娘吧。”秦檀甩了甩手帕,道。
***
謝均已走出許久了。
他在一棵樹前停下,仰頭望著樹冠。雖是秋日,這樹冠卻繁茂得很,隻有零星幾片葉子轉了黃。樹幹粗大,足有兩人合抱這麽粗。
謝均望著枝葉,目光悵然。
“姐姐……”他喃喃念著。
許久後,他的神情一變。
“賀秦氏……賀夫人……秦三姑娘……。真是好一個秦檀。牙尖嘴利,能折騰。我看太子爺沒娶你,是太子爺逃過一劫!”
恭貴妃的貼身宮女皎月踏出殿來,瞧向秦檀。
雖秦檀是個官夫人,可這皎月在秦檀麵前一點兒都沒露怯,反而有分趾高氣揚的意思。“賀夫人,咱們娘娘已等您許久了。”皎月拿鼻孔瞧秦檀。
天陰陰的,一直在下細雨。皎月也不按規矩去給秦檀掌傘,顯然是不樂意伺候外人的。
秦檀笑笑,不怒不惱,跟著皎月朝屋子裏去。方跨過門檻,秦檀便問皎月:“貴妃娘娘是一直住在這椒越宮,多年不曾移宮麽?”
“回賀夫人的話,那是自然。”皎月的語氣有些飄飄然,“咱們娘娘打從入宮起,便住在這椒越宮。陛下知道咱們娘娘愛重‘椒越’二字,特地安排的。”
大楚宮城,以東為尊。越靠近皇道,則越為尊貴。這椒越宮緊挨著皇後的景儀宮,乃是妃嬪宮室裏最東邊的位置,難怪皎月如此驕傲。
“娘娘在這椒越宮裏居住多年,不曾騰出時間來,讓人修繕宮宇麽?”秦檀抬頭打量房梁,道,“我記得椒越宮乃是前朝所留宮室,年歲甚遠,足有二百餘年。”
皎月瞧秦檀的眼神,就和瞧鄉下人似的:“回夫人的話,這宮中的殿宇,與民間的屋舍自是不一樣的。不說二百年,便是三百年、五百年,那也是不會破舊的。皇上年年命人裝點椒越宮,又怎會需要修繕?”
秦檀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過了第一進的殿宇,就到了貴妃所住的錦鸞齋。層疊珠簾後頭,設了一座小佛堂,金燦燦的佛身矗在小佛堂裏頭,恭貴妃娘娘正雙手合十,在佛像前閉目默念著什麽。她戴了隻鏨花玳瑁的甲套,尾指輕揚起,露出的腕部肌膚如一截玉筍芽。
隔著珠簾,秦檀給恭貴妃行禮:“見過貴妃娘娘。”
恭貴妃不言不語,依舊朝向佛堂,將屈膝行禮的秦檀晾著。貴妃身側,站著一個年輕女子,乃是許久不見的周嫻。她趁著貴妃不注意,偷偷看秦檀,眼光有些幸災樂禍。
貴妃乃是正一品封號,秦檀這等無誥命的婦人不能在她麵前放肆。恭貴妃不喊起,秦檀便得保持著屈膝低頭的姿勢,一直行禮下去。
沒一會兒,秦檀的腳便有些酸軟,身子開始搖搖欲墜。她咬著牙,一聲不吭。一旁的皎月看了,笑著解釋道:“賀夫人,怪皎月忘記告訴您了,咱們娘娘擔心陛下龍體,每日這個時候皆要在小佛堂念經,外人不可打擾。”
——陛下龍體欠安,纏綿病榻半年已久,貴妃娘娘日日佛前禱告,實在是天經地義,無可反駁。
秦檀攥緊了手,低聲答道:“貴妃娘娘牽掛陛下龍體安康,一心為上,秦檀敬佩。”
不知過了多久,恭貴妃才姍姍禮佛完畢,轉過身來,道:“賀夫人來了?瞧本宮疏忽的,起來罷。”
這會兒,秦檀的腳已酸軟無比,但她愣是沒露出一絲弱態,依舊笑得從容。
恭貴妃在紫檀卷雲紋帳桌旁坐下,手指撥弄著小香爐的蓋子頂,發出叮當叮的清脆響聲。
隔著一層珠簾,秦檀隻能隱約地看見貴妃的容貌,但見這位恭貴妃保養妥當,容貌如三十幾許的婦人般鮮妍雍容,華貴不可方物,足見其年輕時風姿無雙,隻可惜她眼角到底有幾條遮不住的細紋,平添幾縷歲月爬痕;眼底眉梢又有些悴色,減損了驕麗傲人的韻態。
“賀夫人,你也知道,本宮惦念陛下龍體安康,日日都要抄經念佛。”恭貴妃慢條斯理地說著話,道,“前幾日,一位得道高僧告訴本宮,賀夫人你乃是個有佛緣之人,若是讓你抄一遍般若法華經,那福緣定然會惠及四方,指不準,比本宮抄經要管用多了。”
恭貴妃說著,掩唇嬌笑了一聲,拍拍手道:“皎月、皎星,去準備紙筆墨硯,讓賀夫人留在椒越宮中抄經。為了陛下龍體著想,賀夫人若不抄完這四百五十二頁的經文,便不必出宮了。”
一旁的周嫻聽了,露出淺淺的笑容來,打量著秦檀的眼神,有一分誌在必得的驕傲,渾然不見燕王麵前的嬌軟柔弱。
“賀夫人,抄經一事,貴在心誠。”周嫻擅自開口,語氣柔弱,“您要是心有雜念,恐怕這抄的經文便入不了佛祖的眼,還得重抄一遍。”
話語間,有一絲微微得意。
仗著有姑姑恭貴妃撐腰,她周嫻在燕王府裏直如半個女主人一般。這賀秦氏不知好歹,竟敢屢屢落自己的臉麵,實在是可恨。
自己與燕王表哥甚是相配,謝盈那怨婦都不曾說過什麽,區區一個五品官的夫人,竟敢對她指手畫腳!如今她哭求了姑姑恭貴妃,恭貴妃便將秦檀喊來了宮中,看來定是要好好磋磨一番了。
秦檀聽了恭貴妃的話,心下一緊,知道恭貴妃這是打著陛下的名頭找自己麻煩。原因無他,那便是自己替燕王妃謝盈收拾了那麽幾回周嫻。
恭貴妃倒不見得多麽疼愛周嫻,但貴妃不喜謝盈,這是顯而易見的。世間婆媳多不和,更何況天家乎?恭貴妃想把謝盈牢牢按在手心裏,謝盈卻是個出身高貴碰不得的,恭貴妃如何能不氣?
“讓秦檀替陛下抄經,實乃秦檀之幸。隻是,在抄經前,秦檀有幾句話想稟明貴妃娘娘。不知,周嫻姑娘可否避讓一二?”秦檀道。
恭貴妃傲然一笑,道:“你有什麽可說的?還是老老實實抄經罷。什麽時候抄完了,本宮就什麽時候放你出宮去。”
“是呀,賀夫人。”周嫻幫腔,“我姑姑可與王妃不同,是個分外講究規矩的主子。賀夫人在王妃麵前可以沒大沒小,在貴妃娘娘麵前可不能放肆!”
秦檀氣定神閑,淡淡道:“啟稟娘娘,我認識一位精通占天之術的象師。入宮之前,他得知我要來見貴妃娘娘,特意告知我,說‘貴妃娘娘噩夢已久,日日難以安睡’,並將解法告知於我。事關您夢魘之事,不若還是請周姑娘避讓一二?”
恭貴妃聞言,一愣,聲音變了調:“你怎麽知道!”
恭貴妃近來噩夢頻頻,夜夜難以安睡,吃遍了安神助眠的藥,卻無濟於事。貴妃久浸深宮,一雙手並不幹淨;那夢中有無數鬼怪,貴妃心虛,愈發驚慌。這也是為何秦檀見到她時,她眼底會有一縷疲色的原因。
但是,這件事隻恭貴妃、陛下與幾個心腹宮人知道。為了維護顏麵,恭貴妃連親兒燕王都不曾告知。秦檀身在宮外,又是如何知曉?
貴妃麵色複雜,心道:莫非,秦檀口中的象師,當真有那麽一分本事?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罷了。”貴妃擺擺手,道,“嫻兒,你先去一旁耳房裏歇著吧。”
“姑姑……姑姑,您可要替嫻兒討回公道呀!”周嫻有些急,瞟了眼秦檀,不願走,口中嚶嚶哭著,“這賀夫人如何幫著王妃欺負嫻兒,您可是知道的呀?”
“本宮知道。”恭貴妃穩了穩神,道,“嫻兒,你先下去吧。”
周嫻雖心有不甘,還是老老實實地下去了。
***
周嫻朝右耳房走去,腳步細細碎碎。
貴妃宮裏的擺設皆是上乘,饒是周嫻已看了無數次,還是有些被迷暈了眼。
她正打量著八寶架上的擺設,冷不防腰上一痛,一個紙團滾落在她腳邊。周嫻微怒,扭過身去,卻隻見到一個女子飛速藏起的身影。
因那女子藏得太快,周嫻隻能看清她穿了身嫩綠色。
姑姑恭貴妃的宮女,穿的一應全是嫩綠;今日來的賀夫人,身旁兩個丫鬟也趕巧穿了嫩綠。如此一來,周嫻根本分辨不出朝她丟紙團的人是誰。
周嫻撿起紙團,展開一看,隻見上麵寫著一行字:
“一日不見,思之如狂。望能於錦鸞齋中相會,雖隻有片刻數句之言,亦心滿意足。護卿閨譽,閱後即焚,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