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人參乳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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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性感喵子在線發牌  燕王李逸成坐在桌案後, 王妃站在他身側。
    王妃見書桌上鋪著文書信件,便撩起袖子,想要替燕王磨墨。但她手才伸出,燕王就道:“不必磨墨,本王隻與你說幾句話, 就不累著王妃做多餘的事了。”
    王妃垂下手。
    “嫻兒說,王妃從她房中搜刮走了她的頭麵首飾,可有此事?”燕王問,麵色冷肅,“嫻兒說,要請母妃主持公道。”
    王妃道:“妾身何至於看上她的東西?”
    “本王問你,可有此事。”燕王歪了身子, 語氣愈發冷了, “嫻兒孤身一人借住在此, 日子本就不易, 王妃為何要拿她尋開心?”
    言談之間, 燕王像是篤定王妃謝盈已犯了錯。
    王妃心裏抽痛一下,麵上卻笑道:“我從她那兒帶走的頭麵首飾, 本就是屬於王府的。嫻兒不曾與我打聲招呼, 便私自拿走了, 我要回來還不成?”
    燕王眉宇一鬆, 露出微微不耐神情:“原來是為了頭麵首飾這點小事在鬧著。本王記得你從前大方慷慨, 怎麽如今變了個樣, 反倒要與小丫頭片子爭搶起首飾來了?”
    王妃攥緊了手帕, 解釋道:“那點首飾,妾身自然不看在眼裏。但王府裏的規矩,卻是極重要的。妾身身為王府主母,不得不管。”
    “成了,本王知道了。”燕王已沒了耐心,道,“後院之事交給你,我從不過問。但嫻兒乃是母妃心尖人,母妃年歲大了,喜歡嫻兒這樣的年輕孩子,你不要太為難她。”
    王妃心底酸澀,苦笑道:“是。”頓一頓,她問道:“王爺打算何時迎娶嫻兒?嫻兒雖是王爺表親,但常住府中,到底沒個名分。若是嫻兒能入了王府,與妾身作伴,倒也不失一樁美事。”
    她忍著心底微疼,神情大方,模樣甚是溫順端莊。
    ——謝家請來的女先生,曾仔仔細細教導謝盈該如何做一個名門夫人。那些女戒女規,她爛熟於心。不嫉不妒,大方寬和,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條。進了這燕王府的門,謝盈也從不曾忘了規矩。
    她本意是替燕王著想,但燕王的麵色卻陡然沉下,騰騰怒火在他臉上湧起。“本王不會娶她。”他重重拍了下桌案,嚇得燕王妃一驚,“你回去吧,說過多少次,此事不要再提。”燕王怒道。
    燕王妃強壓著驚顫,平和地告了退,朝書房外走去。臨到門前,燕王忽然喚住她。
    “阿盈,你怎麽也愛在我麵前說謊了?”
    燕王妃停了下腳步,不做回答,隻連忙出了書房,親手合上了門扇。
    她將頭枕靠在門縫處,眼眶微微泛紅。但不過一會兒功夫,王妃又恢複了端莊笑顏。
    秦檀正在院外等她。
    “賀夫人,久等了。”燕王妃言笑晏晏,走向秦檀,“阿均沒有為難你吧?”
    “沒有。”秦檀道,“王妃娘娘呢?燕王可有因周姑娘的事兒責怪您?”
    “那倒是沒有的。”王妃道,“橫豎還是幾句老話,讓我好好照料嫻兒。”
    “這……”秦檀蹙眉,“周姑娘借著恭貴妃的名義,在王府作威作福,王爺也不曾憐惜您?”
    燕王妃跨出院門的檻子,自玉台手中接過團扇,慢悠悠搖著,語氣散漫道,“我與王爺成婚多年,知己知彼,早過了青春年少的時候。若有憐惜勁,也早消磨透了。如今他端著我,不過是希望我替他管好這後院。”
    絳色紗地的八仙扇,搖曳起一陣清風。燕王妃髻上垂下的珊瑚珠串,被這陣風吹拂得輕輕晃起,叮當相撞,泛起一陣寂寞聲響。
    “賀夫人,你與你夫君年少夫妻,本不至於做一對怨侶。”燕王妃忽而提起了秦檀的家裏事,語重心長道,“能結為夫妻,本就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新婚夫婦到佛前歸緣時,可不是都要感激佛祖給的福氣?我聽王爺說,那賀楨確實滿腹才華,隻是為人清高冷傲、眼裏揉不得一點塵埃。這樣的男人都是冰傲玉孤,不好相與的。但你若是能暖融了他,這興許便成了一樁好姻緣。萬萬不要活成了我這樣,數年如一日,相敬如賓,不得親近。”
    秦檀陪著笑,心底道:新婚歸緣那日,可是她獨自一人去的佛前。這要從何融起啊!還不如讓賀楨自個兒凍著,凍進土裏吧!
    ***
    秦檀在燕王府坐了一日,到日暮時,用了晚膳,才回自家去。
    賀府裏燈火通明,沒有因為秦檀的缺席而變得冷清。丫鬟拎了燈籠,扶著寢檀回飛雁居。
    秦檀正摸黑走著路,冷不防前頭冒出個人影,嚇了一跳。定睛一看,竟然是賀楨守在門檻前。
    “賀楨,你這是做什麽!”秦檀冷言冷語,“大晚上的,跑出來嚇唬人?”
    賀楨沒想到秦檀回家的第一句話便是嗬斥自己,當即覺得心底一涼。他也板著麵孔,冷聲道:“我在這兒等你,看看你什麽時候才會回來。”
    他自飯後就在飛雁居前苦等,便是為了第一個見到秦檀。
    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麽了,隻是腦海裏突兀地浮現出了一個念頭:他也許能和秦檀好好過日子。這個念頭一直徘徊著,催促著他移步來飛雁居。
    “怎麽,怕我跑了?”秦檀挑眉,“你不是巴不得把我趕出家門,好給方素憐那賤妾騰位置?怎麽如今,一副要拘著我的模樣?”
    “……你!”賀楨被秦檀刺了一下,薄怒湧起。他壓住自己怒火,故作淡然,道,“秦檀,你不能和我好好說話麽?你我二人既是夫妻,何必見了麵就劍拔弩張?”
    秦檀冷哼:“想都別想!”
    賀楨的怒火蓋不住了。他堵住秦檀的去路,道:“秦檀,你若是好好盡一個妻子的本分,我尚能寬厚地對待你。但你這副不知禮數、目無乾坤的樣子,著實讓我不敢厚待你!”
    聽了賀楨的話,秦檀竟然很想笑。
    “你說要我好好盡一個妻子的本分?要我好好替你操持這個賀家?”秦檀鬆開丫鬟的手,走近了賀楨,聲音裏透著陰狠,“賀楨,就算我那樣做了,我也不會有好報。就算我做了一個賢良淑德、貞靜大方的好妻子,我也隻會孤獨病死,連個送行的人都沒有!”
    她的麵孔,在幽暗的燈火下,竟如來索命的美豔女鬼似的。一字一句,都含著深深恨意。
    賀楨的腳慌亂後退,他扶住牆,道:“秦檀,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為何如此篤定,我是那等負心薄幸之人?”
    “你不是嗎?”秦檀慢條斯理地搭上了丫鬟的手,朝著屋裏走去,回眸朝賀楨一笑,“賀楨,你要與我做一對尋常夫妻,那你可還記得苦苦等候你的方姨娘?你可是許諾了她‘一生一世一雙人’呐!”
    說罷,秦檀翩然一笑,進屋去了。
    賀楨宛如被重拳一擊,踉蹌後退。
    方姨娘的名字刺痛了他的心,讓他沒有理由再糾纏秦檀。
    “我對素憐……”賀楨的話有些糾結,眼神亦是掙紮。這句話沒能說完,末尾化為了一陣歎息。
    許久後,賀楨微晃著身體,朝憐香院走去。
    ***
    憐香院裏,方素憐恰好拆了發髻。聽聞賀楨來了,她披上薄衫,外出相迎。
    “大人,您從飛雁居那兒來?”方素憐扶著賀楨,溫柔問道,“可是又與夫人鬧脾氣了?您與夫人青春夫妻,難免有誤解之處。夫人出身高門,自幼金嬌玉貴,您還得多多包容些才是。”
    賀楨不著痕跡地拂開了她的手,淡淡道:“我與秦檀沒什麽好說的。”
    方素憐手中落空,敏感的她立即察覺到了什麽。她為賀楨斟了茶,一邊替賀楨錘肩,一邊問:“夫人可有問起過您從前遇到盜匪的事兒?”
    賀楨抿茶,答:“沒有。怎麽突然提起這件事?”
    “沒什麽,隻是夫人院裏的小丫鬟,曾來素憐這兒打聽過此事。是哪個小丫鬟來著……素憐也記不清麵孔。”方素憐笑著,柔聲寬慰,“想必夫人是好奇大人的過去吧。”
    賀楨不疑有他,道:“沒有問過。她對我是一點興趣也無的。”
    方素憐揉著肩的手一頓,心裏疑雲漫開。“當真沒有?”她重問。
    “沒有。”賀楨推開了她捶背的手,“你這兒一切都好?沒什麽缺的我先前得了一匹雲絹的料子,回頭就差丫鬟給你送來。”
    “承蒙大人關懷,一切安好。”方素憐答,“雲絹貴重,還是給老夫人用吧。”
    “娘那兒我已送了一匹,你不必多慮。”賀楨道:“沒其他事,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方素憐嬌柔笑容凝住:“大人今夜也不留宿?”
    賀楨不答,正了正衣襟,跨出了屋子。他不要丫鬟相送,隻獨自站在門前,凝視著憐香院的燈火。
    倏忽的,他腦海中回憶起當初遭遇盜匪的事情。
    他與外出禮佛的方素憐一道遭遇了盜匪,混亂之下,他為保護方素憐所坐的馬車而重傷。冬日雪寒,方素憐將昏睡的他扶上馬車,一路送到城中自家醫館。這一路上,男女二人親密無間相處,令他倍感不知所措。
    兒時讀書,先生已教導過何為男女授受不清。與女子同車而處,便該為其終身負責。隻是那時,賀楨自己貧病交加,家中還有老母弱弟,根本無力娶妻。於是,他許下了“他日平步青雲,定然娶你為妻”的諾言。
    如今,這諾言卻無法兌現了。
    ***
    憐香院裏,燈火不熄。
    方素憐坐在鏡前,麵容一片冷漠。芝兒看得心驚膽戰,連忙討好道:“姨娘莫要心慌,您是大人的救命恩人,在大人心中是獨一無二的。”
    方素憐目光平乏地盯著鏡子,木然道:“我說過了,大人這是在做做樣子,和衙門裏的官爺交差一般。”
    芝兒惶恐地低下了頭,眼觀鼻、鼻觀心,又小聲道:“隻要姨娘您有孕,大人便會更疼愛您。屆時,那新夫人再新鮮、再美貌,也不算什麽。”
    方素憐笑了一聲,漠然移開目光。她理一下鬢角,一瞬便恢複了溫弱模樣,和和氣氣道:“芝兒,你去二夫人那兒跑一趟,就說我有事要告訴二夫人。”說罷,便附在芝兒耳旁一陣密語。
    芝兒得命,匆忙去了。
    屋子裏隻剩下了方素憐一人,她將手緩緩擱在腹部,冷笑起來。
    “懷孕?隻有我一個人,又要怎麽懷孕?!要是我不耍點兒手段,恐怕連個孩子都得不到!”
    這話說出來,連貼身伺候的芝兒都不會信:賀楨時常在憐香院留宿,但方素憐卻至今是完璧之身!賀楨對著她的身子,竟是絲毫不會心動!偶爾,還會露出一副掙紮神情,竟像是被逼迫了似的!
    她自個兒常常喟歎賀楨不知冷熱,就是因著這個緣由。芝兒不知情,還以為她是在無病呻|吟。那新夫人秦氏恐怕也是知道了此事,才敢猖狂地說出“有孕便抬貴妾”這樣的話來!
    真真是可恨至極!
    一時間,賀楨心緒複雜無比。
    ——宰輔謝均都說了,要好好謝謝秦檀的功勞,可見秦檀心底有自己,這才會為了一次選試前後出力,求到了太子殿下那兒。
    他有心要補償秦檀,但又怕對不起許下了山盟海誓的方素憐,此刻心底矛盾無比,左右為難。
    賀老夫人瞧出他為難,上去推了推賀楨的背,蹙眉訓斥道:“還不快去謝謝你媳婦兒的恩情?再怎麽鬧,你二人也是結發夫妻。太子給她臉麵,你也不能冷落了人家。你去好好道個謝,日後呀,好好與你媳婦兒過日子!”
    母親言辭冷厲,賀楨無奈,隻能聽從母命,準備去向秦檀道謝。但要和秦檀說軟化,他卻拉不下這個臉麵,因此隻在秦檀住的飛雁居前反複徘徊。到了晚些時候,賀楨終於下定決心,踏入了飛雁居。
    秦檀恰好在門口,她僵硬地站著,豔麗麵龐掛著焦灼,不言不語的,和周遭喜慶的氛圍格格不入。
    “秦檀。”賀楨喚她,“……這段時日,你也累了,晚上好好歇歇。”
    秦檀還在發怔,壓根兒沒聽見他的話。賀楨無法,隻得再喊一遍:“檀兒!”
    這一聲“檀兒”,將秦檀硬生生嚇醒。她連連側過身來,嫌棄問:“你怎麽不去找方氏?”
    這迎麵潑來的冷意,叫賀楨心下一堵,當即就想賭氣掉頭離開。但念及母親囑咐,他耐著性子道:“我知道你這些時日忙累了,不如挑個時日,我帶你去散散心。三日後……”
    “沒空。”
    秦檀的拒絕來得太快,賀楨愣了下,又問:“那六日後……”
    “沒空。”
    “九日後?”
    “沒空。”
    賀楨薄怒湧起,當即就想甩袖離去。他明白這是秦檀變著法子給自己找不快,她就是不想和自己一道出門!可母親的叮囑還在耳旁徘徊,賀楨不得不耐著性子道:“那你先忙著,他日得了空閑,再與我一道出門散心去。”
    說罷,賀楨立即掉頭走開,免得一忽兒怒氣上來了,對著秦檀發作出來。
    一麵走,他一麵開始疑惑:秦檀既然對自己如此不耐,當初為何一定要嫁給自己呢?整個秦家的權勢壓下來,母親幾乎是當場便應下了這樁婚事,容不得自己多嘴。從始至終,他隻知道秦家二房的小姐心儀於自己,非他不嫁,為此已鬧過一回斷發上吊了。
    賀楨想不清這些事兒,歎了口氣,往飛雁居外走。
    路過穿廊時,他多看了一眼,恰好瞧見一個杏衣小丫鬟坐在穿廊上,手裏拿著剪子,正哢擦哢擦拆著線。賀楨記得,這個丫鬟是秦檀身旁的,叫做紅蓮。
    他走近一瞧,卻見紅蓮麵前鋪著幾塊手帕碎片,這手帕被剪得稀稀落落,但能看出上頭原本繡了一片茂茂的竹子,栩栩如生,繡功甚好。紅蓮一剪子下去,綠色的青竹便繃開了線口,瞬間七零八落。
    賀楨覺得有些可惜,道:“剪了做什麽?”說罷,彎腰剪起一片手帕碎片,卻見那竹子下方還題了一小行字,寫的是“傷情燕足留紅線”雲雲,正是一句相思之語。
    紅蓮微驚,連忙起身行禮,道:“這是夫人用舊了的帕子,叮囑奴婢去了線再燒了。”
    這本是秦檀隨身攜帶的愛物,上頭繡了代表賀楨小字的竹子,後被秦檀親手剪隨了。這等私物,若不處理好,落入了別人手中,搞不好會惹來流言蜚語,因此紅蓮偷偷摸摸躲在此處,將上頭的繡線統統拆了。
    賀楨聽了,有些古怪。
    秦檀在手帕上繡了竹,他的字便是仲竹;如今秦檀卻要剪了再燒掉手帕,莫非是“斷絕情思”的意思?
    賀楨趁著紅蓮不備,做賊似的,偷偷撿了一片手帕殘片,飛快地藏入袖中。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這樣做。
    ***
    賀楨走後,秦檀重露出一臉苦相來。從謝均走後,她就一直在愁同一件事兒——太子爺要磋磨自己,她該如何逃脫太子爺的魔爪?這大楚王朝裏,還有誰能在太子的眼皮子底下,保她平安無恙?
    秦檀眼光一轉,對丫鬟道:“青桑,你去燕王府跑一趟,就說我得了一株上好的野山參,想得空親自給王妃娘娘送去。”
    青桑應聲去了。
    秦檀咬咬唇,在心底道:今時今刻,燕王妃是最合適的大樹!若是能討好燕王妃謝盈,興許太子便會看在謝均的份上,不計較自己當初的拒婚之事。
    當夜,青桑就去燕王府跑了一趟,捎回了燕王妃的口信。王妃娘娘說她白日裏也無聊,若是秦檀得空,可以過去隨意坐坐。
    秦檀不敢耽擱,過了五六日,就打算去拜訪燕王妃。
    去燕王府這日,她起了個早,在妝鏡前梳妝打扮。
    正在描眉之時,就聽得外頭丫鬟詫異道:“大人,您來了?夫人還沒起身,怕是不方便……”
    話未畢,賀楨便自顧自地進來了。
    他一瞥,就看到了鏡前的秦檀。“檀兒,今日我得閑了,我們一道去京城外頭散散心吧。”賀楨說著,一撩衣擺,在圓凳上頭坐下來。
    他是硬著頭皮說這話的,聲音算不得太柔和,縮在袖裏的手緊緊握著一方手帕殘片。
    ——從紅蓮那兒偷得手帕殘片的那一夜,賀楨獨自在書房坐了許久,將手帕殘片在手上仔細端詳。
    夜裏燈花明晃,那殘片上的題字端莊秀麗,細致無比,顯然是相思入骨已久。
    賀楨瞧著那手帕殘片,不由得想到秦檀出嫁前,興許也是這樣長夜獨坐,對著一方手帕思緒翻飛。
    這副畫麵,在賀楨腦海裏久久揮之不去。不知怎的,他忽而就固執地想要帶秦檀去京外走走,散散心,夫妻二人,好好說一陣話了。
    於是,今日,他便來了飛雁居。
    聽賀楨說罷,秦檀擱下眉筆,攬鏡自照:“不趕巧,今兒我有事,要出門去呢。”
    賀楨不詫,道:“你不必誆我,哪來天天都有事兒的?橫豎你不過是不想與我出門。我想好了,今日一定要與你仔細談談,你便跟我一道走走去。”
    他打定主意,認為秦檀是在騙自己,便一副坐著不肯走的架勢。
    秦檀挑眉,往耳垂下別珍珠墜子:“別鬧啊,我今日是當真有事。大人若是閑的發悶,後院自有方姨娘替您紅袖添香。”
    賀楨聽見“方姨娘”這個詞,忽覺得心頭一刺,他微惱道:“我這算鬧事?我要與你出門走走,你總是推三阻四,借故不去,哪有這樣的妻子?”
    秦檀也惱了,啪的將一串腕珠拍在妝台上,不高興道:“我今兒是真當有事!”
    剛說罷,外頭便有丫鬟殷勤來跑腿,與院子裏的大丫鬟青桑說話:“青桑姐姐,去燕王府的馬車已經備好了,您與夫人說聲,免得誤了時候,回頭叫王妃娘娘責怪下來,惹咱們夫人不高興。”
    這丫鬟嗓音尖尖,賀楨也聽見了,不由有些訕訕。
    “聽見了?”秦檀沒好氣道,“你別擋著道,王妃娘娘若是怪罪了,你擔得起?”說罷,提了裙擺朝外頭走去,一會會兒便不見了身影。
    賀楨獨自坐在房裏頭,手心微汗,將那方手帕殘片都浸濕了。
    許久後,他脫了力,久久地歎氣。
    ***
    秦檀坐上馬車,朝燕王府去了。路途不算遠,一會兒也就到了。
    燕王雖非嫡子,卻甚是受寵。陛下對其委以重任,足見陛下重視之心;以是,燕王府前總是人來人往,送禮攀親之人絡繹不絕。秦檀來時,恰看到前頭一輛青壁馬車剛走,她也不甚奇怪。
    要是哪一日燕王府變得門可羅雀,那才叫奇怪。
    秦檀下了馬車,跟著幾個丫鬟跨入了王府門檻。
    另一頭,那輛方要離開的青壁馬車卻倏忽停下了。
    這馬車之中坐著的,正是謝均。
    謝均的小廝謝榮,盤腿坐在謝均邊上,正絮絮叨叨說著廢話:“照小的瞧,相爺您也不必一趟趟朝燕王府跑。王爺對王妃呐,那是冷到了骨子裏;您是體恤王妃娘娘,想給王妃娘娘撐腰,免得讓王爺欺負了去,這才一趟趟地來;可實際上呀,您來的多了,反而讓王妃更難做人,夾在您和燕王間兩麵為難!再說那太子爺,太子爺讓您和王妃多走動走動,您就不能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隻做個樣子,給太子殿下交差了事嗎?太子殿下不知人情冷暖,難道您也不知道呢?這王妃娘娘的一頭,是給太子伴讀的弟弟;另一頭,是被太子猜疑的夫君,哎呀,換了誰呀,都覺得難受得緊……”
    他是謝均用慣的人,勤勤懇懇,一心向主,在謝均麵前也是有話直言。
    謝榮正豎了兩根手指,互相比著,聲情並茂,說的和唱戲似的,冷不防,一條數珠鏈子便甩到了他的腦袋上,在他腦袋上砸出了啪啪兩聲。“你瞧瞧剛才過去的,是不是賀家的夫人?”謝均收回了數珠,撩著窗簾朝裏頭瞧。
    “這這這這……”謝榮捂著腦門,哭喪著臉,“這小的哪知道呀!”他的後腦勺上又沒長眼睛!
    謝均穩了神,道:“不成,我得再進王府去見姐姐一趟。”
    謝榮納悶:“您才剛從王府出來呢,又要進去?”
    謝均慢條斯理,道:“我去看望姐姐,天經地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