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七夕回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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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微垂螓首, 髻上薄翠輕顫,如飛蜓振翅;衣領括出一道恰好弧度,半露柔弱頸子。輕淺馨蘭之氣自她身上傳來,叫人忍不住多嗅上一下。
隻可惜,秦檀飛快地抽回了手,退出一步,朝他行禮:“相爺。”她似乎是嚇得不輕,又小聲地嘀咕了一句:“相爺怎的站在別人身後?險些撞壞了人。”
謝均聽了, 心底暗暗發笑。他撣一撣袖上浮塵, 道:“宴席已散了, 諸賓客皆散去。我來找我姐姐, 自然不會想到這王府的花園裏,還有除了我姐姐之外的客人。”
他這理由著實敷衍,誰都聽得出隻是胡編亂造的。
秦檀有些咬牙切齒:她與燕王妃的身形可是半點兒都不像,身後的丫鬟也是天差地別。要說謝均會認錯,她是打死都不會相信的。
“這回算是我衝撞了相爺您, 還望相爺見諒。”秦檀低聲道, “這裏到底是王府的內府, 謝大人在內眷之所走動, 恐怕多有不妥。”
謝均挑眉, 道:“我來見我姐姐, 有何不妥?我的姐姐是這燕王府的女主人, 我如何不能來?反倒是賀夫人,宴席早已散了,賓客皆被送出府,你留在此地,又想做什麽?”
謝均身邊的小廝擠眉弄眼,說話陰陽怪氣的:“賀夫人,您又是在謀求什麽呐?”這小廝生了雙小豆眼,一擠弄起來,眼便眯成了一條縫,埋進肉裏,模樣滑稽得很,“潑天的富貴,可是您親手丟掉的,如今還有什麽念想呢?”
這話有點刺耳,說的好像秦檀一舉一動都是有意為之,想要使勁往上攀爬似的。
——呃,其實,秦檀從前確實是這樣的人。想來,是秦檀當初拚死也要嫁入東宮的架勢,給整個謝家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於一介小廝都來趁機奚落她了吧。
秦檀心底微惱,但她自知得罪不起謝均,隻得暫時示弱:“相爺誤會了,是王妃娘娘命我出來找她丟了的香囊。我這就要回娘娘那兒了,失禮之處,還請相爺寬涵。”說罷,秦檀行禮,掉頭便走。
未幾步,謝均便在她身後喊道:“賀夫人。”
秦檀挺步側身,望向謝均。謝均轉著手裏頭的朝珠,神情平常溫和,口中道:“太子爺他……昨日還和我提起你呢。”他說著,唇角微揚,麵上若有深色。
秦檀微怔,脊背略寒。
謝均又提起了這事兒,莫非是來真的?
前世,太子可從不曾對她有過多餘的舉動啊!怎麽今生偏偏就鬧出這事兒了?
想到東宮太子李源宏,秦檀不由麵色微白。
前世,她曾聽賀楨提起過,太子殿下——即後來的明緒帝——曾因宮女多嘴一句話,便勒令對這宮女行截舌之刑。因此,賀楨還痛斥了君王無情。
太子殿下的脾性,誰也揣測不清。若是硬要說,那便是“乖戾莫測,變幻萬千”。從前,有人在醉後嬉鬧,醉醺醺嚷了一句“太子何如晉王邪?”——不過三日後,晉王便被陛下褫奪單字封號,貶去了荒蕪的昆川;家中財寶,一律抄沒;晉王妃年紀輕輕,便要守著青燈古佛過日子。
因著這一句他人口舌之謬,太子便對血脈相連的皇弟下此狠手,著實是叫人心驚。太子的記仇之心,可見一斑。
謝均見秦檀麵色不好,微挑眉頭,道:“賀夫人,太子殿下不過是關心你罷了。”他聲音甚是溫柔,嗓裏還有著風吟月灑似的笑意,“你且放心,太子殿下是不會與弱女子一般計較的。”
謝均越是這般說,秦檀越覺得心裏毛毛的。
她笑了笑,還是告退離開了。
見秦檀飛快地走了,謝均搖了搖頭:“不經嚇。”
謝均身旁的豆眼小廝謝榮瞧瞧秦檀背影,再瞧瞧自家主子,納悶道:“相爺,您誆她做什麽?太子殿下一早便忘了這賀秦氏了,幾多月不曾提起過呢!”
謝均撥弄著朝珠,悠悠道:“她害得我被殿下擺了臉色,我還不能嚇她一嚇?之前她鬧著要嫁給賀楨的那段日子,殿下見著我時,臉色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折騰得我睡都睡不好。”
謝榮更納悶了:“這賀秦氏是長得美,可也不是什麽傾國絕色。東宮什麽美人沒有,殿下何必記掛著這位?”
“你懂什麽?”謝均眼尾微挑,嘴角勾得愈彎,“殿下這是不高興有人拂逆他呢。美人要多少有多少,可敢拂逆他的美人,那一個手指便數的清。”說罷,他瞥一眼自己右手。
倏忽間,謝均又回憶起方才軟玉溫香的觸感來。
肌膚雪膩,入手生香。
謝榮見自家相爺一直盯著右手,心裏不由泛起了嘀咕:相爺這是怎麽了?怎麽一個勁兒地盯著自己的右手瞧?這右手上頭是抹了蜜,還是碰過王母的蟠桃了?
——不對,王母的蟠桃是沒碰過的,碰過的是方才那位賀秦氏的身子!
這個想法甫一從心底蹦出來,謝榮便倒吸一口冷氣,立刻啪啪啪打起自己的臉蛋來,心底不停懺罪:瞎想什麽玩意兒呢!相爺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哪會瞧得上那等鑽營心計的婦人?!
謝榮一口氣啪啪啪抽了自己三四個耳摑子,回過頭來,謝均正以疑惑目光打量他。謝榮連忙頂著腫臉,給謝均賠罪,道:“相爺,咱們快去王妃娘娘那兒吧。”
謝均點頭。
主仆倆到恩波簃時,秦檀已不在了。偌大的廳室裏空落落的,燕王妃孤零零坐在南窗下,右手托腮,半眯鳳眸,一副懶洋洋模樣。外頭的夕陽漸散,一線餘暉落在王妃麵上,映亮她殷紅菱唇,豔得似宮牆裏寂寞獨開的芍藥。
“姐姐。”謝均行至燕王妃謝盈身後,探頭望向窗外餘暉,“天要暗了,忙了一天了,可以歇歇了。”
王妃不回頭,還瞧著窗外頭的餘暉。她眸光動了動,喃喃道:“阿均,我方才還想,若是有人能陪著我看這夕陽餘暉便好了。剛這樣想著呢,你便來了。”
謝均笑了笑,道:“趕巧了。”
王妃從桌上揀起扇子,側頭瞧一眼謝均——謝均笑唇微抿,神色很溫和,墨眸沉沉如玉石。
她的弟弟才華容貌皆如此出色,可偏偏至今還未娶妻。每每想到此處,王妃便有些心焦。
“你不過比我小一歲,也是時候成家立業了……”王妃忍不住啟唇絮叨。
謝均知道她又要將幾句老話翻來覆去得說,便將手指抵在唇間,“噓”了一聲。待王妃停話,他問道:“這回選試,姐姐心底可有什麽青睞人選?太子爺特地著我來問姐姐一句。”
燕王妃的神色凝滯了一下。她逃避似地別過視線,用團扇掩了麵孔,垂眸軟聲道:“阿均,你也是知道的。我將這事兒告訴了你,回頭王爺又要怪罪我。”
“我隻是問問你可有哪個人看得順眼罷了,與王爺何幹?”謝均道,“我又不是要打聽王爺的心底事兒。”
“……你呀。”王妃拿謝均毫無辦法。她晃了下團扇,神色微凝,“若說我屬意的,不過是那麽兩三人。一是賀楨,二是鄭史,三是何文書。原因無他,隻是他三人不曾叫女眷來行賄罷了。至於才學實幹,我倒是不清楚。說到底我一介女流,見不得外男。這些人名,還是我叫寶蟾去外頭打聽來的。”
“賀楨?”聽到這個熟悉名字,謝均聲音微頓,“他倒是個厲害人物。”
——從太子殿下手上搶人,能不厲害嗎?
王妃似乎聽不出他的弦外之音,輕悄悄地笑了起來。她不願多提這些朝政之事,盯著弟弟又說起了婚嫁之事:“阿均,你年歲漸大,再不娶妻成家,叫姐姐怎麽和娘親的在天之靈交代?”頓了頓,王妃輕蹙秀眉,哀愁道,“莫非京中那個傳聞是真的……”
“什麽傳聞?”謝均愣了下。
“宰輔大人天生斷袖,喜好龍陽之色!”王妃滿麵擔憂,“這,這……”
謝均:……
是嫡親的姐姐,沒錯啊。
他哭笑不得,道:“姐姐多慮了,我不過是沒什麽心思沉迷風花雪月罷了。東宮那邊事兒多,朝中也頗多冗雜苛煩之事,著實閑不下來。”
王妃愁道:“憑阿均的本事,什麽樣的大楚女人得不到?怎的就一直不能成家呢……”
這句話,謝均早聽得耳朵起繭了,已能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但這一回,他心底卻冒出了個奇怪的想法。
——他謝均什麽樣的大楚女人得不到?
——有夫之婦得不到。
***
秦檀從燕王府回來後,麵色便一直沉沉的。
若是自己當真惹上太子,日後麻煩便大了。
明明前世的太子早把自己拋之腦後了,怎麽這輩子,太子殿下又記起自己來了呢?
馬車到了賀府,她在丫鬟的攙扶下下了車,跨入府門。夜幕降臨,府裏打起了燈籠,一點一點兒的暈黃,在簷下懸了一整溜。
賀楨沒去休息,反而在院裏等她。見秦檀來了,忙起身問道:“王妃娘娘留你說了些什麽?”
“沒什麽,話話家常而已。”秦檀抬手理著發髻,神色慵懶,“從前有過交集罷了。”
她這句狐假虎威之語,張口就來。她與謝家從前的紛怨,到了她嘴裏,竟變成普普通通一個“交集”,讓賀楨也有些忌憚。
“你與王妃娘娘有私交?”賀楨問。
“不熟。”秦檀答。
“……”賀楨猶豫了一陣,道,“你不曾多做閑事吧?”
“閑事?”秦檀笑起來,“大人說的是什麽閑事?”
“自然是那等送禮行賄之事。”賀楨冷了麵色,道。
秦檀笑得眉眼都彎了。“我是閑的發慌了?我為什麽要替你去說好話攀關係?”她一副埋汰嫌棄的模樣。
賀楨聞言,舒了一口氣,垂眸道:“便是天塌了,我都不會做那等事。”
“哪怕其他人都在送禮、都在想方設法地攀上燕王夫婦,你也不願隨大流?”秦檀問,“賀大人,你這麽執拗,以後怕是要在官場上吃大虧。‘剛者易折’,聽過沒有?”
賀楨甩了袖,冷冷道:“那又如何?”
秦檀瞧他這副固執的樣子,斂了笑容,道:“賀楨,我知道你是個有抱負的人。若你當真聰明,便該有個折中的法子,既能遊走於官場之中,又不至於玷了自己的傲骨。如你當真能做到這點,那便足以做個人上人了。若我是你,便不會坐以待斃,而是趁著今日向燕王自薦。雖無財寶為禮,卻有滿腹才智。你說,燕王會不會上心?”
說罷,秦檀帶著丫鬟朝飛雁居去了。
賀楨聽了她的話,略有沉思——秦檀的意思,是讓他通過自己的才能,獲取燕王的賞識?
沉思了未多時,賀楨便聽見方素憐溫軟的聲音。“大人,外麵風大,還是回屋裏頭歇歇去吧。”方素憐替他披了披風,不盈一握的腰肢在夜風裏愈顯柔弱。
賀楨點頭。
方素憐歎了口氣,道:“大人,您若是要在這官場上出頭,還是要忍著些。前兩日大人與我說,同僚皆送禮行賄、結黨拉幫,大流如此,不可違背。為了大人的宏圖願景,做個庸俗人又如何呢?”
方素憐雖是賤妾,但賀楨心底是把她當做結發妻子瞧的,因此事事都與她商量。她平日溫柔體貼,每句話都恰到好處地觸碰到賀楨內心柔軟之處。可這一回,方素憐的話卻叫賀楨有些不悅。
——竟叫他也卑躬屈膝,向權貴獻上銀錢財寶去謀求上升之路?
這與穴蟲又有何異!
這是第一回,賀楨覺得方素憐並不懂自己。
隔了幾日,便到了燕王做宴的日子。剛過了巳正三刻,賀楨與秦檀便上了自家馬車,一道朝燕王府去了。兩人自成婚來就沒怎麽說過話,但為了做做樣子,還得坐在一輛馬車裏。
馬車裏,賀楨坐一側,秦檀坐另一側。
起初,賀楨並不想看秦檀,但過了半炷香的時間,他就忍不住側頭去望了一眼,想瞧瞧她在做什麽——秦檀闔著眼,仿佛賀楨不存在似的。
秦檀穿了件杏黃地綴錦繡的袍子,袖口並領下刺了幾團佛手花,繡工細致,讓這花幾如真的一般;賀楨才入官場不久,見過的好東西不多,但他也知道這衣裳造價定然不菲。可這樣富貴豔麗的衣物,與秦檀的容貌是恰好相襯的,她本就是這種紮眼的相貌。
他正盯著秦檀衣領上的紋銀滾邊,秦檀便睜開了眼,譏笑他一句:“看什麽呢?小心方姨娘吃味。”
她這一句話,讓賀楨即刻把視線別了開來。一路上,兩人再無視線交匯,便這樣沉默著到了燕王府前。
燕王是太子的長兄,生母是宮裏頭的貴妃娘娘。燕王雖和嫡沾不著邊,但到底是長子,又能幫著分擔朝事,因此陛下分外疼他,讓他早早出了宮封王建府。
這燕王府是在前朝王府的規製上朝外頭擴修的,氣派非凡,一色兒的綠琉璃瓦在日頭下熠熠生輝;牆頭探出一叢紫藤葉子來,叫這偌大王府有了幾分熱鬧生氣。
賀楨遞上了帖子,跨進了王府,便得與秦檀分開了。這等宴席場合,皆是男賓一桌、女客一席,不可混淆。
秦檀沿著小路走了一陣,途徑碑石亭台,便瞧見前頭顯露出一方蝠池,池水漾漾,映著綠枝假山,清澈透底。她側頭,對身旁紅蓮道:“險些忘了件事兒。你可帶了那條黃玉墜子來?”
紅蓮低頭道:“回夫人的話,奴婢知道那是給燕王妃的禮物,不敢疏忽,方才已打點交到王府那頭去了。”
燕王做宴,來的都是同批中榜之人,為了日後官途,他們難免向上攀附巴結。男賓討好燕王、女客贈禮燕王妃,那都是常事。這燕王妃與京城其他人不一樣,不喜歡名貴的綠玉翡翠,獨愛那稀落的黃玉。秦檀嫁入賀家之前就料到此事,早早就命人去搜羅成色上好的黃玉,再細細打磨成一條墜子,好拿來贈給燕王妃。
“你去跑一趟,把那黃玉墜子拿來給我。”秦檀道。
紅蓮有些不解,隻道是秦檀想親自將這墜子交到燕王妃手上,又或是擔心有人對那條黃玉墜子下手,便老老實實地應了聲是,去取那黃玉墜子了。
秦檀在原地候著,她麵前的池水清冷冷的,池子裏頭有幾尾點花錦鯉,曳著尾巴成群而遊,一副無憂無慮的自在模樣。未多時,她便聽到紅蓮氣喘籲籲小跑歸來的聲音。
“夫人,奴婢將那墜子取來了。”紅蓮呈上一道細金楠木的匣子。
秦檀取過匣子,打開匣蓋,瞧了一眼裏頭的墜子。這黃玉成色極佳,看起來晶瑩剔透得,磨成了大大小小的數顆圓潤珠子,輔以嵌金點翠,足見匠心非凡。
“啪”的一聲響,她合上了匣蓋,將整個匣子連帶那條黃玉墜子,都一並朝蝠池裏頭砸去。她心底恨恨的,咬牙切齒,一手拽著手帕,另一手用足了力氣,仿佛這匣裏裝的不是那條黃玉墜子,而是她對賀楨付出的情意似的。
噗通一陣響聲,那匣子很快沉入池中,留下一圈漣漪及四處驚遊的錦鯉。
紅蓮嚇壞了,問道:“夫人這是做什麽?沒了這墜子,給燕王妃的禮物可如何是好!”
“還送什麽禮呢!”秦檀譏諷道,“我為什麽要討好燕王妃,為什麽要給賀楨那混賬鋪路?他若想要高升,便去求方素憐幫他!”
這下,紅蓮和青桑都懂了,自家主子是在惱恨大人呢。青桑小心翼翼地嘟囔著:“夫人,那也不必扔了這墜子呀。便是不送出去,回頭賣了錢也是極好的……”
秦檀道:“沒出息的!你主子我差這點錢麽?”
秦檀剛說罷,便聽到有人在她背後道:“這池子裏的遊魚瞧著命賤,其實金貴得很,每日有專人伺弄著,晨昏二餐,絕不疏漏。若是你失手砸到了一條,也不知道你賠不賠得起?”
秦檀微驚,側頭一瞧,便見到池邊的樹蔭下站了個男子,穿了身玄青色窄袖錦袍,領子袖口俱繡了圈石湖藍的緞邊兒。雖離得遠,但她看著這男子身形高挑卻不瘦削,通身一股散漫貴氣,一瞧便是非富即貴的主兒。
她有些拿不定主意這人是誰,隻得笑道:“見笑了,我一時失手,才讓這送給王妃的禮物脫手飛了出去,實屬無心。若是當真驚了池子裏頭的魚,我自會如數賠償。”她扯起瞎話來向來在行,當即便編出了一套謊話。
“我瞧著倒不是那麽回事,你好似對那禮物恨得要命。”那男子從樹蔭底下走出,幾步走到了她麵前,道,“賀秦氏,你這是對我姐姐有所不滿?”
那男子走近了,秦檀才看清他容貌——劍眉斜飛,挺鼻深目,墨黑長發在肩上鬆鬆挽起,束發的繩帶下垂了幾顆細碎珠子。這相貌本是英挺陽剛的,但他神色裏卻透著股懶散,一副瞧什麽都不上心的模樣,以至於整個人都鬆憊下來。
秦檀辨出他容貌,登時微吸了口氣,低頭道:“原來是謝大人。謝大人誤會了,我不敢對王妃娘娘有所不滿,方才當真隻是一時失手,才致那禮物匣子飛入池中。”
麵前這男子正是當朝宰輔,謝均。
謝家乃是京城一等一的名門,燕王妃謝盈正是謝家的嫡長女。若非年歲不符,憑著謝家顯赫門楣,謝盈便是嫁給太子為正妻都是使得的。但謝盈年紀一日日地大了,她家裏也等不及,左右挑剔後便將她嫁給了燕王為妻。
謝均是燕王的妻弟,朝堂上人都喊他一聲相爺。他還有個美號,叫做“飛簫公子”,說得是他擅長吹簫,簫聲曾讓陛下也驚豔無端。
“有意無意,我會瞧不清麽?”謝均聲有戲謔,道,“你對燕王妃不敬,恐怕是有一壺喝了。”他說罷,從襟子上摘下青金石的朝珠,一圈圈纏在腕上,慢慢撥弄著。
秦檀腦海裏嗡了一下,知道這回恐怕是惹上太歲了。先前她在秦家做姑娘時,使勁手段要嫁入東宮,為此秦家人特地求到了謝家,鉚尖腦袋把門路給走通了。後來好不容易,太子妃鬆了口,太子爺也允了她一個太子嬪的分位,可臨到頭來,秦檀卻跑了。她這一跑,自然是得罪了一大票人,包括替她上下活動的謝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