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呱呱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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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兒, 我聽青桑說你生辰就要到了。我另賜你一個鐲子, 算是賀禮。”秦檀笑盈盈的, 將一個玉鐲子遞到英兒手中, “玉需人養,你平日無事,可將這鐲子戴在手上。這是主子給你的恩賜, 無人會說閑話。”
    英兒未料到秦檀如此大方, 喜色盈麵,忙謝恩道:“謝過夫人。”
    “哦,對了。”秦檀又道,“你房中的床下, 有一口描了並蒂蓮華紋的小匣子, 那匣子的花樣甚是別致,我可否借來描一下花樣?”
    英兒有些困惑——那匣子的花樣算不得特殊, 且藏在床的最下頭,同住一房的幾個下等丫鬟都不曾瞧過,怎麽夫人會知道呢?
    但既然夫人開了口,英兒不疑有他,惶恐道:“英兒怎敢和夫人說借還之事?英兒的身家都是夫人的,那東西由夫人拿去了, 是英兒的榮幸。”
    秦檀滿意地笑了起來。
    下人們散去後, 未過多久, 英兒便將那口瞄著並蒂蓮華的匣子送來了秦檀的房間,旋即便恭敬地告退了。
    她是下等丫鬟,照理是沒資格進主母屋子的。
    秦檀將匣子攤在膝上,這匣子用料微末,畫工粗糙,顏料幾都褪了色,瞧著實在粗糙。
    “夫人,您要這匣子到底是做什麽?”青桑掂著腳,有些不解,“這匣子的花紋,可算不得精美。夫人隨手一畫,都比它要好看得多!”
    “我要的可不是這匣子。”秦檀勾唇,手指撫過匣中物,“我要的,是這匣中的東西。”
    但見這匣中,放了一個玉鐲子,款式、玉色,皆與秦檀賜給英兒的那隻相差無幾。一旁的紅蓮見了,麵色陡然一變,怒道:“這鐲子瞧著名貴,怎麽會在英兒的匣中?!莫非是英兒膽大包天,偷了夫人的東西?”
    青桑辯道:“這不是夫人的東西!夫人的首飾頭麵是由我來管的,可我今早才查驗過,夫人的妝奩匣好端端的,絕沒有丟了這樣一個鐲子!”
    “別吵了。”秦檀撥了下耳墜,“這鐲子是賀家庫房裏的。”
    “賀家庫房裏的?!”青桑詫異,“英兒怎麽會做這種事?”
    “英兒一向怯懦粗笨,豈有膽量做這種事?”紅蓮比青桑更冷靜些,“如今夫人掌管府中中饋,庫房丟了東西,老夫人頭一個責罰的便是咱們夫人。這是有人暗中使詐,偷了東西藏到英兒房中,想要陷害咱們夫人呢。”
    “這是哪家的下作人,竟敢耍這樣的手段!”青桑當即氣紅了臉,憤恨跺腳。這副架勢,要是那幕後黑手出現在她麵前,她準能一個耳刮子抽上去,“定不能輕饒她!”
    “莫氣,莫氣。”秦檀反而是最鎮定的那個,“出不了什麽大事。靜候其變就是了。”
    前世,英兒盜鐲之事便給她添了不少麻煩,但終究是沒吃虧。這輩子,她打算做的更幹脆些,讓旁人連汙水都潑不到自己身上來。
    見秦檀如此淡定,兩個丫鬟心裏也安穩了。她們是跟著秦檀從秦家過來的,知道自家主子有點兒手段。從前在秦家的時候,秦二爺的繼室宋氏想著法兒苛待秦檀,她還是混得如魚得水,讓秦二爺將她看作心尖寶貝。
    “等著吧!”青桑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我就不信,誰能在咱們夫人這兒占便宜!”
    ***
    一日後,秦檀正坐在房裏頭謄抄著詩卷,便聽得外頭丫鬟的通傳聲:“見過老夫人,見過二夫人。”
    秦檀擱下青毫筆,起身迎客,隻見賀老夫人和楊寶蘭一道來了。老夫人穿了身青色萬壽不斷頭紋的衣裳,抹額間鑲了顆通透渾然的綠寶,滿是褶兒的麵龐帶著副精明的威嚴。
    賀二夫人楊寶蘭扶著老夫人,一雙飛尖眼止不住地朝飛雁居裏瞧,似要將每一寸的擺設都用眼睛描下來似的。每每看到那些玉佛如意、古玩陳設,楊寶蘭的眸光就要毒一分。
    “媳婦給娘請安了。娘今日怎麽來了?”秦檀問完安,命丫鬟端茶理座。
    “老二家的,你再給你嫂子說一遍。”賀老夫人坐下,瞧向楊寶蘭,一副懶得再敘的樣子,“你說你嫂子治下不嚴,院中人手腳不幹淨的這事兒,再仔仔細細講一次。”
    楊寶蘭咯咯笑了起來,麵容嬌媚:“娘,先前大哥他得了一對玉鐲子,因那鐲子貴重非常,便命人存入了庫房之中。寶蘭看管庫房時,那可是日夜小心,對那鐲子慎重得很。可等嫂子掌了中饋……這手鐲,竟叫院中下人偷了去!”楊寶蘭說著,露出一副震驚神色來。
    “哦?我院中的下人偷了手鐲?”秦檀的語氣不鹹不淡,“證據何在?”
    “還需要特地去找證據嗎?證據就明明白白地在麵前擺著呢!”楊寶蘭說著,指向屋裏站著的一個小丫鬟,道,“瞧這叫英兒的小丫鬟,手上戴著的,可不就是那個玉鐲?!這賤婢終日戴著贓物四處行走,闔府的下人都瞧見了,她真是好大的膽子!”
    英兒膽小,瞬間麵色慘白。她連忙跪下,結結巴巴解釋道:“二夫人恕罪,這鐲子並非是庫房中藏物,乃是前幾日奴婢生辰,大夫人所賜下的!”
    賀老夫人冷哼一聲,精明目光朝秦檀瞟來:“檀兒,是這樣一回事嗎?”
    “是的。”秦檀笑得雍容。
    “嫂子,你可不要為了全自己的顏麵,就包庇下人呀!”楊寶蘭卻是一副痛心的樣子,“娘,不如咱們去開了庫房,瞧瞧那鐲子是在也不在!”
    “不必找了。”秦檀打斷楊寶蘭,“沒那個必要。”
    “沒必要?”楊寶蘭的聲音拔高,一副咄咄逼人的氣勢,語氣極是篤定,“嫂子這是已認了,庫房中沒有那個鐲子;是你治下不嚴,院中的下人才敢做些小偷小摸的把戲?”
    說罷,不待秦檀回答,楊寶蘭就轉向老夫人,聲似連珠炮似的:“娘!寶蘭早就說過,嫂子她從前十指不沾陽春水,怕是從不曾碰過賬簿的。如今可不是出了事兒?連下人都管不好,又要如何管好整個賀家的中饋呢?”
    楊寶蘭說的流利,心裏得意非常。
    多虧了方素憐,與她提起了京中某夫人因管理中饋失當被婆婆責罰的事兒,她才靈機一動,有了這個主意。
    隻可惜方素憐太善良了,若是方素憐有那個魄力,自己來做這件事,將秦檀按到五指山下,賀楨恐怕早就將方素憐扶正做夫人了!
    “弟妹,我的意思是,不必看了,這不是庫房之中的鐲子。”秦檀下了座,走到英兒身旁,牽起她的手腕,將那鐲子展現在眾人麵前。
    “怎麽不是了?嫂子,你可不要睜眼說瞎話!”楊寶蘭幸災樂禍道,“這分明一模一樣!”
    “我記得,弟妹從前是住在衡德鄉下罷?”秦檀忽而提起了楊寶蘭的出身。
    “……是,是啊。是住在衡德不錯,但也絕不是什麽鄉下!那也是個大地方,上的了台麵。更何況,寶蘭我在京城住了小半年,已和京城人沒什麽二樣了!”楊寶蘭有些尷尬,又有些惱怒,“怎麽了?嫂子怎麽突然說這個?”
    楊寶蘭出身落魄小地方,家世普通,這是她最大的痛點。秦檀忽然提起這事兒,讓楊寶蘭像是隻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
    “難怪了。”秦檀笑了笑,將英兒的手鐲捋下,“庫房之中的鐲子,我也把玩過。那鐲子的用料是圩琪玉,圩琪玉溫潤圓融,多是水綠色,裏頭會有形似蜿蛇一般的紋路。庫房裏那鐲子,做工雖好,但所用的圩琪玉太過常見,家戶皆有,以是,價格較為低廉。”
    頓了頓,秦檀將英兒的手鐲放在光線下,仰頭細細地瞧著:“我賜給英兒的手鐲,是從娘家帶來的,用料是王母玉。這王母玉,又稱‘昆侖玉’;所謂‘光明夜照,白玉之精,靈人之器’,說的便是這玉石——日光照下,通體翠潤,完美無缺。”
    她低下頭,望向楊寶蘭,淡淡道:“弟妹,不是我渾說,我這鐲子,要是拿出去賣了,能抵的上你十隻。弟妹你不曾見過王母玉,分辨不清,我也不能怪罪你。不知者無罪。”
    楊寶蘭聽得一愣一愣的,腦海已糊塗了。什麽王母玉,什麽圩琪玉,她一點兒都不懂。所有的玉石在她瞧來,都是一模一樣的,她豈能有那個機會去細細分辨每種玉石有何不同?
    那邊的英兒絕處逢生,連忙附和秦檀道:“夫人說的是!夫人說的是!英兒有了夫人賜的王母玉鐲子,又豈會去偷庫房之中的圩琪玉鐲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