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聊齋見鬼
字數:6606 加入書籤
,最快更新天鵝肉 !
周一總是最忙碌的,一大早就是公司的內部資源配置會,通常由副總主持,不過張星野每個月底要出席一次,旁聽。
十點會議結束又和人事、財務兩位總監以及cne總工開會。年底將近,業績審核即將開始,公司計劃出台新的評估標準,在特別獎金和年終獎掛鉤上采取新的計算方式。
新標準在鼓勵新人努力的同時,對於資深員工的業績增加了考核標準。財務總監和總工在提出修改意見後都投了讚成票,但是人事總監卻仍有顧慮。這個行業特殊、門檻高,本身並非是與其他民營或外企競爭,而是與國內各大設計院搶奪人才,cne優厚的待遇是最大的賣點,一旦壓力過大,很多人都會趨利避害選擇在事業單位裏混鐵飯碗。
其實,有過最初創業差點沒被圍剿而死的經曆,張星野比任何人都深知其中厲害,但是以項目為生的epcm(設計、采購、施工、管理)公司,最怕的就是人浮於事,一旦工時成本過高,會直接傷害項目評估,很可能在最初競標階段就失去競爭力,自斷口糧。
如何平衡,在聽取意見後,張星野決定改變權數結構,拉開獎勵與平庸和失誤之間的距離,甚至不怕形成兩極分化來刺激內部競爭,幾次討論後,今天才算最後確定方案。
最後審核批複就到了十一點多,沒等幾位總監離開他的辦公室,張星野就匆匆趕往樓下會議室。
南非那邊施工啟動,每天都要緊盯著,日行例會,趁著時差趕在那邊上班前提供解決方案。其實多不是技術問題而且市場和當地政策,張星野為此已經飛過一次,可問題還是層出不窮,有時真懷疑那是個國家還是特麽幫會,沒個準譜!
等從樓下上來,把案頭積攢的文件略做整理批複就到了一點多,張星野這才扭頭看了一眼秘書從樓下餐廳給他買的午餐:一份三明治,一碗奶油濃湯。
湯早冷了,拿起三明治,邊啃邊撥開手機。
此刻是北美東岸淩晨,不過張星野還是毫不客氣地點了視頻,呼叫那個萬裏之外的死黨、室友、兄弟兼合作夥伴、cne另一位總裁嶽紹輝。
下一秒,視頻就接通。果然,他還沒睡。正在電腦前工作,大塊頭、白襯衣乍了滿屏幕,視頻擺在側麵,看都不看一眼。
張星野愜意地靠進椅子裏,腿搭在桌上,吃喝起來。
張星野覺得自己這輩子最幸運的事不是拿到全獎飛到大洋彼岸讀牛x的百年常青藤,而是分到那個寢室,跟這個彪悍的大塊頭成了室友。
嶽紹輝tony是第四代華裔混血,娘是俄羅斯人,造就了他無論哪方麵都是戰鬥力爆表。兩個人從第一天相識就像失散的兄弟,一起浪過了大學頭兩年,大三實習後共同創立了一個小公司cnc。
本意是做施工管理,年少輕狂,在同齡人都湧向大都市的時候,他們選擇了荒無人煙的施工現場。創業之初,張星野是打足了雞血、豪情萬丈,可嶽紹輝卻對工地有種本能回歸式的適應,如魚得水,所以cnc在他們畢業三年後就在巨頭林立的業界站住腳根,打特長,有了專業管理團隊的口碑。
眼看著賺到第一桶金,張星野的目光迅速轉向了設計,轉向了國內。不顧嶽紹輝的反對,離開cnc大本營,隻身回到淩海創建cne。
那個時候,本行業還沒有對私營企業全麵開放,政策不明朗,冒險極大。可兄弟畢竟是兄弟,他前腳走,嶽紹輝後腳就跟來,從資金到技術,拿出cnc的全部家當來一起搏。
十年,cne與cnc,從設計到施工,搭建了最完美的合作,從最開始的三間民居辦公室到今天淩海市中心的摩天大廈,從頂樓的總裁辦公室望出去,街正對麵就是權威的淩海設計總院。
此刻午後的陽光正好,吃東西,看工作狂玩命賺錢。兩位總裁雖然不能常見麵,但這並不妨礙他們用當今發達的通訊繼續侵犯彼此的隱私。
三明治吃完了,張星野拿起水瓶子喝了口水,視頻那邊依然沒人扭頭來看他一眼,於是,叫了一聲,“tony,”
沒理。張星野覺得可以繼續說下去,“我看見她了。”
一分鍾後,那邊才有動靜,“誰?”
輪到張星野不吭聲了,不過這次百忙中的嶽總幾秒之內就反應,“the best you’ve ever had? ” (你享受過最好的一次?)
那聲音裏明顯揶揄的笑意,張星野沒理,嶽紹輝又問,“where? ”(在哪?)
“淩海。可惜又錯過了。”
那邊的鍵盤聲突然停了,屏幕上終於出現了那張混血的臉,“你說什麽?”
張星野輕輕籲了口氣,“當時她就在路邊,我讓停了車。可那天下著雨,又是行人又是傘,幾分鍾的功夫就找不到人了。”
嶽紹輝挑了眉,“你在想什麽?”
“嗯?怎麽了?”
“怎麽了??yoking paid for sex!” (你特麽花錢買的性!)
“shk up! ” 張星野對著屏幕罵了一句,嘴角不自在地彎一下,笑,“it’s not like that. 別特麽胡說八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沒想幹什麽,見著了總得打個招呼。”
“她呢?”
兄弟很簡短地扔過兩個字,張星野挑了下眉,愣是一個字沒說出來。他也想不出那個叫小萱的女孩再麵對他會是什麽樣子,畢竟連那三天她也沒對他有什麽除床上生理之外更多的反應,時隔三個月,穿了衣服麵對麵,能怎麽樣?天特麽知道他連自己該什麽反應都沒譜!
“她怎麽會在淩海?”視頻沉默了一會兒,嶽紹輝又問。
“我怎麽知道?當時也知道她不是本地人,話不多,可口音聽著跟嘉樹差不多。”
南嘉樹是cne的總工,地地道道的京城人,而張星野對語言是很敏感的,他聽著像,那女孩應該就是京城人。嶽紹輝皺了眉,既然如此,為什麽會一個人跑那麽遠……
張星野看了一眼,又補充一句,“可能是在那邊旅行。”
“桐江?”
是啊,已經在國境線上,山連著山,景色是不錯,可是也很危險,並沒有開發出什麽旅遊景點。又想起雨中她的樣子,如果那天他們沒相遇,那她……本來是要去哪裏?
嶽紹輝籲了口氣,“no matter what, she charged and you paid. that’s it. ” (不管當時怎樣,她要錢,你也給了。這就是了。)
一句英文,兄弟輕描淡寫,但是潛台詞就是他piao了,事實如此。張星野對著屏幕,“我覺得,她不是。”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不能再見麵。”
“什麽意思?”
“如果她是,再見到你這樣慷慨的客戶一定會很高興,”三天,放下三千美金和一張五萬人民幣的支票,這樣的數字,即便就是不了解行情,也應該不會少了。“她出現,就是個大麻煩。更有可能,因為你當時的愚蠢,她現在就是來找你的。”
當時,他實實在在地說出真名實姓,告訴她他是淩海的張星野,這基本就是全部信息暴露,因為隻要有這兩條,穀歌,百度,滿世界都是他的資料。
“不可能!”張星野立刻反駁,“如果是,就算那天她是第一天到淩海,現在已經十天過去,她怎麽可能還沒找到我?”
嶽紹輝沒吭聲,是的,這條不成立,cne剛剛被淩海市政府授予十佳企業,早來幾天,電視都在輪番播出采訪,常見張星野這張臉和那故做深沉的pose,更主要的是,他是白血病公益形象大使,淩海幾乎沒人不認得他,女孩隻要稍微留心就已經找到。
“tony,我覺得她不是。”
又一遍,嶽紹輝不屑地笑了一下,“what?you can taste it?”(怎麽?你能嚐出來?)
張星野咬牙,沒笑出來。他在讀大學的時候交過幾個女朋友,然而,並沒有浪出學校,更不要說piao,底線倒不見得有多高,可沒到那份兒上。花錢買睡?這特麽是做男人的恥辱!
“如果她不是,”嶽紹輝說,“不論當時出於什麽目的,她應該也不想再看到你。”
三天,他們纏在床上,女孩被他吃幹淨了。如果她不是那種女人而是出於別的什麽原因,那這一段……與陌生男人的糾纏,恐怕也是她不想再提起的記憶。這一點,張星野不但想到了,而且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就想到了。那三天,他一再改機票,銷/魂時都想死,就是因為知道再也不會看到她,才會有那麽刺激的感覺。
可是,如果這是真的,張星野對自己扮演的角色就很不滿了,不停問她是誰,她不說,到最後沒辦法,隻能直接自報家門。他要讓她知道,他不是街上隨便一個男人,他是張星野!如果有一天,她真的追悔莫及,至少有名有姓,報仇也能找對地方。
fuck!他特麽才沒那麽高尚!
他就是想讓她記住他、聯係他,否則就不會在當時身上還有現金的情況給她開了支票。三個月,他一直在等,等她去兌現,這樣,他就能知道她是誰,至少可以順藤摸瓜找到她。可是,沒有,三個月一點動靜都沒有。這樣一來,他就隻給了她三千美金,而她開口的要的時候,並不知道是三天,算起來,他還欠她的……
“你說如果我們再見麵,她會假裝不認識我,躲開?”
“你最好希望如此。”
張星野笑了一下,拿起手機,“行了,我下午要去遠油集團,不說了。”
沒等回應,視頻掛斷,一個人坐著愣了會兒神,張星野剛把腿從桌子上放下來,電話響了,一看號碼,還是他,挑了下眉接起來,“嗯,”
“星野,這幾年你帶著cne在公眾麵前做這麽多事,積累已經很好,如果我們申請基建項目,完全不用臨時做形象,在這方麵幾乎是滿分。可是,一件這樣的醜聞就會全部毀掉!別說我不懂國內國情,即便放在北美,一旦出現性醜聞,哪怕後來澄清,政府也不會把基建項目批給你。更何況,這在國內是違法的。”
“嗯,我知道。”
他答應得很快,嶽紹輝不得不自己頓了一下,“you h□□e to kno stop.有些事,不知道就是最佳狀態,不要試圖去了解她。”(你得適可而止。)
“嗯。”
電話掛了,兄弟的擔憂依然留在耳中。tony是對的,每一個字。不管小萱是為了什麽,張星野從一開始就知道那一定是個潘多拉的盒子,打開就蓋不上。
千萬別小看一個小女人的小煩惱,曆史上多少政界、商界的成功人士甚至科學家都是毀在這個“小”上,人們根本想象不出他們為了一個女人愚蠢起來會是多麽驚人。
可是,如果知道就不去犯,這個世界從造物那天起就不會存在。明知蘋果有毒還會去吃,而且一定想吃。張星野至今還記得當時他從機場奔出來那興奮得難以壓抑的心情,好像背著父母偷跑出來狂歡的半大小子,完全不顧高溫,不顧航班,什麽特麽的會,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就是想回到那個小木樓!
那個時候,他的智商 + 情商都是負的。
誰知,宇宙是這麽維護他,等他衝回去頭腦發熱地準備再犯錯時,人去樓空……
隻是幾個小時,他走的時候,她身上隻有白裙,裏麵什麽也沒有,慵懶得像一隻貓,臥在曬台上。可等他再回來,她像從來沒有存在過,房間收拾得像他們第一眼看到的時候,一點痕跡都沒有。
問房東,已經收了一周房租的人完全不知道也不關心樓已經空了,麵對急赤白臉、汗淋淋的男人,莫名其妙地笑了,“什麽女孩?不曉得啊。”
那一刻,有種聊齋見鬼的感覺,每次回憶起那三天來,不知道她是什麽感覺,對他,就特麽是個春/夢,卻夢靨難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