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盲人與虎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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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速衝了個澡,林紓裹著一件浴袍出來,將換下的衣服扔進洗衣機,準備明天再洗。
    這棟單元樓的第五層樓,是林紓的爸媽留給他們兄妹唯一的財產,三室一廳,兩個衛生間外加一間小廚房,住宿條件還算不錯,但生活條件不是很好。
    一百平的房子,空出來的有六十平,客廳裏有沙發,房間裏有床,衣櫃家具都嵌在牆壁裏,連掛在牆壁上的電視機,也被賣了給妹妹換了新手機。
    反正他也看不了。
    要說家裏最充實的房間,就隻有林紓自己的臥室。
    也是最小的一間,緊挨著衛生間。
    懸在牆上的白木書架,整整齊齊擺滿了書,都是他高中的時候自己存錢買的,就算現在用不上了,他也一直沒舍得扔,書架底下是電腦桌,隻是沒了電腦。
    摸著門框踏進臥室,床就在門邊上,隻是他還沒能在床邊坐下,床頭櫃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習慣了總在半夜接到電話,他倒是很平靜,蹬了拖鞋上.床,他從床尾爬到床頭,聽了電話那頭的催促,他很快撥通了另一個電話,又爬回床尾,穿上了鞋。
    伏在枕頭上的小白貓看著他換好衣服,慵懶地打了個哈欠,起身跳下了床。
    晚上十點,林紓再次下樓的時候,小區門口多了一輛出租車,見他從小區裏出來,立馬有人迎了上來,開口就問:“小荌又出事了?”
    林紓衝他歉意的笑了笑:“又麻煩你了。”
    因為要去的地方比較遠,不然他不會打這個電話。
    “上車吧。”
    沒有多餘的話,那人將他塞進車裏,準備關車門的時候,一道白影從他身邊竄過,他愣了愣,驚道:“你這時候還帶著它?”
    摸了摸突然跳到腿上的毛團,林紓道:“他自己跟來的。”
    他記得他有好好鎖上門的。
    那人無奈,關上車門,繞到前麵回到了駕駛座上,將車子啟動。
    這人名叫周城,是林紓的高中同學,學習成績不好,沒能考上大學,目前在一家出租車公司上班。
    從後視鏡中看到後座上正襟危坐的人,周城道:“你該管管小荌了,再這樣下去,她就完了。”
    林紓抬頭笑道:“我知道。”
    “還有這貓,你現在照顧自己都成問題,哪裏還能管得了他?你要是找不到人,我幫你找,還是趁早送走……阿嚏!”
    話沒說完,鼻腔突然發癢,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林紓依然在笑:“嗯,我知道。”
    緩了口氣,周城抽了紙巾擤了一把鼻涕,再看後座上的人,雖然笑著,臉上卻沒有絲毫動容,他便知道說了也是白說。
    光線暗淡的後座上,沒人發現伏在林紓腿上的小貓高昂起的頭,還有悄然縮回的爪子。
    十幾分鍾後,車在公安局門口停下。
    “你進去吧,完事了打電話給我,我來接你。”
    公交車休息後,是他們最忙的時候。
    林紓道了謝,推開車門,一手抱著貓,一手拿著導盲杖走進公安局內。
    他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幾次來這裏保人了,局子裏的警察都記住他了,早早的派了人在門口等著,將他帶了進去。
    他去相關的地方交了保證金,再出來時,已經有人等在了大廳裏。
    “別再和人打架了,你哥哥也不容易……”
    那邊傳來警察勸誡的聲音,大概是察覺到他出來了,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因為其他人的沉默,導盲杖觸地的聲音在空曠寂靜的大廳裏顯得格外的突兀,林紓循著剛才聲音傳來的位置往前,走了幾步後停下。
    “小荌?”
    “……”沒有回應。
    “小荌。”
    “嗯。”
    在他前麵不過兩三步的位置,站著一個女孩兒,一米六五的個子,踩著五厘米的高跟鞋,一身連衣短裙,化了點兒淡妝,微卷的長發紮了馬尾高高束在腦後,兩鬢的發絲不知什麽緣故看起來有些淩亂。
    她是林紓一母同胞的親妹妹,林荌。
    聽到她的輕應,確認了是誰,林紓笑了笑:“回去吧。”
    他直接轉身,導盲杖的聲音再次響起,五步之後,身後有高跟鞋踩在地上的聲音跟了上來,兩種聲響雜亂交織,有高有低。
    從公安局裏出來,林荌忽然道:“你沒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
    林紓道:“你再和人打架,我就保不了你了。”
    一是沒錢,二是沒資格。
    一開始隻要簽個字就能將人帶走,出於對他的同情,警察沒有過多刁難,後來次數多了,於公說不過去,就開始交保證金,要是還有下一次,就是交保證金也不管用了。
    或許被拘留幾天長長記性,也挺好。
    抱著貓的手臂有些酸了,他不適地動了動,小貓很快察覺,自發地往他肩上爬了爬,將重心轉移,從肩頭露出的腦袋,正好可以看到後麵那人微變的臉色。
    林荌頓住腳,抬頭道:“我為了什麽打架你不知道嗎?”
    林紓也頓住腳,不說話。
    “你知道那些人怎麽看你嗎?知道他們背後怎麽說你嗎?你就一點兒都不在乎?”
    頓了半晌,林紓淡淡道:“沒關係,我看不見。”
    “……”
    林荌愣住,瞪大了眼看了看他,嗤笑道:“是,你看不見,所以你怎樣都無所謂,他們看的是我,遭人白眼的也是我,所有人都知道我有一個瞎眼的哥哥,在街頭賣唱!”
    “你覺得丟人?”
    似是被噎了一下,林荌不知道怎麽接話,因為她知道,哥哥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她。
    高中的學費,高中的生活費。
    她拿著她覺得丟人的錢,在念高中。
    “回學校吧,很快就高考了。”林紓放緩了語氣。
    這個時候的她,本該待在學校裏的。
    林荌不自然地撇開眼:“不用你管!以後出事了你也不用管我,管好你自己吧!”
    高跟鞋的聲音漸漸跑遠,林紓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拿出自己的老人機撥通了周城的電話。
    耳邊電話撥通的提示音響起,趴在肩頭的貓不知什麽時候轉過了頭,看著那道跑遠的身影,在街道邊停了下來,在她身前出現了一輛小轎車,車窗搖下來,露出一張痞氣的臉,和她有說有笑,像是特意來接她的。
    藍色的瞳眸裏有詭異的光芒閃過,在夜色中看不太分明。
    林紓掛了電話,在街道邊等著,沒有發現林荌坐上了那輛車,在行出不遠後,爆了車胎。
    周城很忙,過了半小時才出現在公安局門口,將人送到小區門口之後,又很快離開。
    一人一貓爬上了樓,林紓打開門,聽到小貓跑進了屋,才將房門關上。
    公安局來回折騰一趟,再次爬上床時已經快過十二點,林紓看不到時間,隻是覺得困了,在枕頭上躺下,無意間伸手,腦袋邊上一團柔軟的東西,他側身坐起,將小貓抱起,放到床底下的小窩裏。
    他摸了摸毛茸茸的貓腦袋,“小喵,今晚睡小窩,我明天再給你洗澡。”已經一個月沒給貓洗澡了!
    洗幹淨了才能上床。
    對他來說,曬洗床單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
    托著腋下的溫暖瞬間撤離,頭頂的一通亂揉讓小貓有些發懵,愣愣地眨了眨眼,他才意識到自己是被趕下床了!
    不滿地瞪了瞪眼,他抬起前腿,如小狗一般開始刨床單,他沒有伸出爪子,因為抓壞了就得換。
    床上搭下一隻手又將他按下去:“小喵乖,不鬧了,睡吧。”
    看清他眼底的疲憊,蕭暝眸色微閃,瞬息之後,小窩裏的白貓消失了,在林紓側躺的身後,多出了一抹修長的身影。
    許是確認了小貓不會再鬧,林紓翻身麵向裏側,正好與那人麵麵相對。
    暗夜裏一切都很模糊,在貓的眼中卻十分清晰。
    眼前的人閉著雙眼,薄唇微張,散亂的碎發垂在額前,露出一張精致俊秀的臉,他又換上了那身浴袍,纖細的脖頸下,是精致的鎖骨,伴著呼吸微微起伏的胸膛,半遮半掩引人遐想。
    蕭暝抬起手,輕輕覆住他的側臉,指腹在他眼角摩挲,那裏有一顆淚痣。
    林紓對此毫無所覺。
    再用些力,他骨節分明的手開始變得虛幻,穿過了那張麵龐。
    還是碰不到。
    這具用破損的元神凝聚而成的軀殼,除了在破香箋那樣特殊的地方,根本碰不到任何的實物。
    明明就在身邊,他卻無法觸碰。
    明明近在咫尺,他卻連呼吸都感覺不到。
    湊近了與他額頭相抵,蕭暝緩緩閉上了眼,明明不會覺得疲憊,他也跟著沉睡。
    那天晚上,林紓做了個夢,夢到一處懸崖頂上,一個人被困在一個印刻著奇怪圖紋的圓圈內,受雷電劈打,純白的衣袍成了焦黑,他遍體鱗傷,躺在圓形的光紋裏,奄奄一息。
    明明和他毫無關係,林紓卻覺得那些驚雷似是劈在自己身上一般,心口一陣陣絞痛。
    再睜眼時,視野依舊一片漆黑,他卻已淚流滿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