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盲人與虎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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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剝皮蝕骨的疼痛中醒來,意識消亡的最後一刻所經曆的場景在腦海中浮現,蕭暝睜眼,撞進一雙被淚水浸潤的雙眸,他眼中沒有絲毫色彩,臉上卻帶著幾分迷茫。
林紓胡亂擦了擦眼,沒有聽到熟悉的呼吸聲。他下意識轉身,將手伸進床邊的小窩,裏麵冰冷一片,本該躺在裏麵的毛團早已不知去向。
“小喵,你去哪兒了?”
他翻身坐起,無神的眼睛盯著固定的地方,“小喵?”
“……”
良久沒有動靜,他忽然有些慌了,赤著腳踩在地板上,就要出門去找,還沒摸到門框,床的裏側傳出一聲貓叫。
林紓一怔,又摸回枕邊,指尖觸及絨絨的前爪,他雙手將貓抱進懷裏,鬆了口氣,又埋怨道:“不是不讓你上床上嗎?”
這樣說著,他也沒把貓重新塞進小窩裏。
伸手在床頭櫃上拿起鬧鍾,前麵的透明塑膠罩已經被拆下,手指摸著鬧鍾上一長一短的兩根指針,估摸著現在已經過了上午九點。
確認了小貓還在,他放心地起床洗漱,然後開始煮早餐。
他隻能做一些簡單的東西,比如麵條,湯圓,餛飩,炒菜隻有妹妹在家時才能吃上,或者叫外賣。
不過這對他來說也很麻煩。
他用電飯鍋煮,往鍋裏加水,然後把要煮的東西放進去,等水開了,拿湯勺攪一攪,再放些調料,調好味就可以吃了,為了防止湯水灑出來,他盛東西的碗比普通的碗要大上好幾倍,繞是如此,開始動手的時候,也被燙傷了好幾回。
現在他已經很熟練了。
鍋裏的熱湯開始翻滾,蕭暝站在他的背後,看著在電飯鍋邊緣晃動著的手,上麵大大小小的舊疤格外的刺眼,可以想見被印上這些傷時會有多痛。
蕭暝盯著他的眼神又開始變得複雜,帶著疑惑。
將煮好的麵盛到碗裏,林紓並沒有急著填飽肚子,離開廚房去櫃子裏取了貓糧,倒進了貓碗中,他才回到廚房,扯了把椅子就坐在廚房裏享用他的早餐。
小貓又出現在客廳裏,看著小小的碗裏盛放著的貓糧,湊近嗅了嗅,一臉嫌棄地撇開了眼,回望廚房裏的身影,趁著他不注意,小貓叼起碗沿,將貓糧倒進了垃圾桶裏。
他不用吃東西。
林紓並沒太在意小貓的吃食,他買的是最好的貓糧,不會壞肚子,每次倒貓糧時,碗裏都幹幹淨淨,地上也沒有潑灑,所以小貓應該是乖乖下了肚。
將用過的炊具餐具清洗幹淨之後,他又洗了洗手,從廚房裏走出來。
今天還有很多事要做。
地有很久沒拖了,昨天換下來的衣服,不知道有沒有弄髒的床單,都是需要洗的,還要給貓洗澡。
明天是周末,要整理好床鋪,因為林荌或許會回來。
等所有的事情忙完之後,離上班的時間也不遠了。
他一個人在陽台和衛生間之間來回忙活,小貓百無聊賴地趴在沙發上跟著他的身影轉著眼珠,實在無趣了,便趁著他在晾衣服的時候,跳上了他的肩頭。
林紓正準備拿晾衣架的手微微一沉,側頭無奈道:“小喵,你很沉啊。”
他再怎麽說也有一米七五的個子,這小東西到底是怎麽跳上來的!
小貓穩穩地趴著,湊著腦袋去蹭他的脖頸和側臉,林紓覺得癢,卻並不避開,幹脆直接貼上去。
柔軟的,微涼的,很舒服。
小貓身上有股很好聞的冷冽清香,他以前從未聞到過,卻莫名覺得熟悉,不禁將鼻尖埋入他絨絨的頸項,深吸了一口氣,不料小貓突然側頭,濕滑的舌尖在他鼻梁上舔過。
被貓嘴周圍的絨毛刺到,林紓敏感地聳了聳鼻尖,忍不住低頭打了個噴嚏,肩頭劇烈地一顫,伏在肩上的白貓一個踉蹌從肩頭滑落,他情急之下伸出爪子穩住身形,隻聽“刺啦”一聲,鋒利的爪鉤將纖薄的衣料劃出了一條長長的口子。
“……”
“……”
半露的肩頭,帶著輕微的刺痛,林紓臉色一黑,衣服也不晾了,將衣架擱到防盜窗上,準確地捏住貓的後頸,朝著衛生間的方向走去。
他決定先給貓洗澡。
雖然實驗不多,但他知道這貓最怕洗澡。
給貓洗澡的用具齊全,梳子、脫脂棉球、眼藥膏、臉盆、毛巾、軟毛刷,這副套裝是破香箋的前台小哥送的,說是為了讓小貓得到更好的照顧。
看著他熟練地將東西一一擺上洗輿台,已經開始在麵盆中放熱水,蕭暝眼露驚恐,頓時掙紮不已。
他在心中將破香箋那人罵了個通透,那家夥根本就是為了看他出醜。
他以元神為體,世間汙垢根本沾不上他的身!
“都說貓最愛幹淨,你倒是不同,連澡都不肯洗,再這樣鬧你就不許再睡床!”
他故作慍怒,蕭暝一臉傲然地將頭撇開。
不洗澡本尊也能上床!
“別動!”
“……”
偏離的頭再度被扳了回去,林紓將脫脂棉球塞進貓耳朵裏,試了試水溫,將貓丟了進去。
站在水中,有熱水從背後淋過,柔軟的毛發瞬間被浸濕,濕噠噠地擰成一團,本就瘦小的身體頓時隻剩巴掌大小,光禿禿的有些難看,雖說林紓根本看不見,蕭暝也對自己這個模樣百般不滿。
但他不敢掙紮。
毛發裏被毛巾揉進了香波,上次下意識的抖動時,將沾了泡沫的水灑進了那人的眼裏,他因為避不開,被四濺的水花糊了滿臉,花了好久才清理幹淨。
難得他這麽安分,林紓用最快的速度給他清理,他隻能一寸一寸從貓頭頂往後撫摸,感知著水流給他衝洗,輕柔的力度,適宜的溫度,蕭暝似享受般眯起了眼,然而很快他便從這“溫柔鄉”裏驚醒。
洗完了身子,林紓的手已經摸到了他的尾部。
如遭雷擊一般睜眼,他迅速調轉方向,將自己的屁股拯救出來。
林紓摸不到他,叱道:“拉了大便不擦屁股,你還是隻貓嗎?”
“……”好像有什麽不對。
蕭暝將自己縮在洗手台邊緣,對他的話無動於衷。
本尊才不會做這種大傷風雅的事!
等了半天沒有動靜,林紓妥協:“不洗就不洗吧,毛總得吹幹吧,會著涼的。”
將信將疑地打量了他一眼,蕭暝看著他拿著噴頭僵在半空中的手,有些心軟,悠悠地從邊緣跳入水中,剛踩出動靜,頭頂的手迅捷地撲下,將他拎住。
“……”失算了。
所幸林紓是守信的,他沒有再執著地給貓洗屁股,他把貓從水中拎起來,留了屁股和尾巴在水裏,使勁涮了涮,扔進早就準備好的熱毛巾裏一裹,抱著出了衛生間。
“……”
吸幹了水,又拿了電吹風給他把毛發吹幹之後,林紓拿著梳子,坐在窗邊輕輕地給他梳理毛發,這期間他接了個電話,是林荌打來的,說她明天不回來了。
林紓將貓放在膝上,梳毛的動作停下,暖暖地將貓抱起來,陽光從窗外鑽進來,照的人懶洋洋的。
於是蕭暝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林紓看著窗外感歎:“妹大不中留了。”
“……”
“你也是,說不定哪天你主人找到了你,你就屁顛兒屁顛兒的跟人走了。”
“……”
似埋怨似無奈的說了兩句,他便沒再開口,一動不動地開始發呆。
他常常會做一個夢,夢到自己站在懸崖邊上,他轉不過身去,前麵的萬丈深淵就是他唯一的路。
隻有他一個人。
他有種感覺,站在那懸崖上的,原本不止他一人。
他垂頭思索,神情恍惚,懷裏的貓不知道什麽時候掙了出來,抬起前爪搭在他胸前,伸出舌尖在他下巴處輕舔。
林紓回神,笑著揉了揉貓的腦袋。
夏天的烈陽有些灼人,他額頭已經出了薄汗,他站起身,將貓扔到肩頭,收了爪鉤的肉掌軟軟的,天氣雖然炎熱,小貓的身體卻始終帶著微涼,絨毛再厚也不覺難受。
緩步走回臥室,脫下身上破了口子的衣服,他去窗邊取了掛在外麵的衣服,套在身上。
床上半折起來的被子放在床的裏側,蕭暝半坐在上麵,看著窗前瘦弱的身影,一雙藍色的瞳眸忽明忽暗,不知在想些什麽。
傍晚六點,將炸響的鬧鍾關掉之後,林紓進衛生間洗了把臉,將繩套細心套好,牽著貓出了房門。
在他離開後不久,床頭櫃上的座機電話響起,躁人的鈴聲在房間裏一陣又一陣,始終無人接聽。
破香箋外,林紓已經推開了客棧的門,踏進去的那一刻,他握在手中的手機忽然亮了屏幕,隻是沒來得及發出震動,屏幕上波紋閃過,又瞬間息了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