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盲人與虎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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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籠罩,空中繁星滿天,明月皎潔,雖然有難得一見的閃亮星空,卻也在城市輝煌的燈光下失了色彩。
在城市的中心,有一家大型酒吧,外圍霓虹燈環繞,交替閃爍,在繁華的街道上十分惹眼。
二樓最大的的包間被人包下了。
圓形k歌台上有人鬼哭狼嚎,邊上一座半圓凹形沙發裏,仰躺著一人,穿黑色皮夾克,翹著二郎腿,右手高舉一杯紅酒,微微搖晃。
“吳哥,電話還是不通。”
吳津右手驟停,並不抬眼。
“出去的人回來了嗎?”
“回來了。”他身邊的人道:“但是沒找著人,跟周圍的人打聽了,到他經常去的地方,但那裏沒有人住,路過的人也都沒見過他,唯一的一條巷子,是個死胡同。”
他也很不解,這人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樣。
吳津神色微動,看向沙發角落裏的人,笑道:“看來那隻貓,比你重要。”
角落裏有一個女人,化著濃妝,被綁了雙手,嘴上封了膠布,正一臉驚恐地看著他,緊咬著唇,雙眼泛紅,卻是敢怒不敢言。
時間漸晚,破香箋外的巷道裏一人一貓從中走出,路燈打在人的臉上,添了幾分柔和。
跑在前麵的小貓雪色的毛發被燈光染成了淡黃,忽然察覺到什麽,他腳步微頓,轉頭朝著街道對麵望去,半眯了眼,又若無其事地繼續帶路。
對麵的路燈底下,一人盯著那條巷道口,自始至終空無一物,而他要找的人,已經淹沒在了來往的人群裏。
終於接到電話時,林紓正在爬樓梯,電話裏陌生的聲音讓他不知作何回應,索性沉默不語。
“影彤酒吧二樓一號包廂,林荌在我這裏。”
簡潔明了,電話掛得很快,他僵在原地,愣了半天,然後關了電話,繼續上樓,他將貓鎖回房間,拿了導盲杖又快速下樓。
又要麻煩老同學了。
周城幫他報了警,送他到酒吧外。
他不知道電話裏的是什麽人,不知道他們有什麽目的,為了不惹怒他們,一個人比兩個人安全。
早有人等在吧台,酒吧雖不避諱盲人入內,但也基本沒有看不見的人會來這種地方。
和破香箋大不相同,這裏很亂。
震耳欲聾的音樂,高聲呼和的人群,幹擾了他的聽覺,鼻息間盡是酒的味道,有喝醉了的人晃悠著走到前台,刻意地將他撞了一下。
前麵帶路的人一直重複著幾個字:“林紓先生,這邊。”
或許是有人等的急躁,他們走得很快,他拿著導盲杖,一步步跟著進了電梯。
進去包廂,裏麵已經安靜下來了,憑著微弱的呼吸,林紓分辨了十幾人的站位。
“請兩位來還真是不容易。”吳津從沙發裏坐起身。
他望著被推開的包廂門,視線卻沒有落在林紓身上,門被人從外帶上,門邊多了一道虛影。
蕭暝站在林紓身後,與吳津目光相對。
他認得這個人,昨天晚上,在公安局外開車將林荌接走的人。
林荌被綁在沙發角落,但她看不到蕭暝,林紓也是,聽到“兩位”時,他想到的是等在樓下的周城,瞬間心中一凜,強自鎮靜道:“我一個人來的。”
這個包廂裏,能看到蕭暝的,隻有坐著的那人。
吳津在兩人身上來回看了一眼,眉頭一挑,也不說破。
林紓道:“林荌呢?”
“在這兒,不過她似乎不太想和你說話。”
角落裏的人,不再像之前那樣驚惶,眼中多了幾分倔強。
她不肯出聲,有人卻不如她願,吳津伸手,扯過她的頭發,用力拉到自己腳下,沉重的碰撞聲伴著一聲尖叫,林紓頓時心底一顫。
他握緊雙拳:“你想怎麽樣?”
吳津道:“很簡單,你要想帶她走,拿東西來換。”
“什麽東西?”
“你的貓。”
“……”
林紓皺眉:“那貓不是我的,我無權給你。”
明顯的推辭,吳津勾了勾唇,將林荌扔下,起身走向門邊:“那就更簡單了,我給你一筆錢,你把貓給我,要是他的主人日後找上了你,你讓他來找我就是。”
他走到林紓身邊,與他麵對麵站著,看著他身後的虛影似笑非笑:“或許你該問問你的貓,他到底有沒有主人?”若是無主的貓,他也就沒有理由再拒絕。
林紓:“……”
“你如何知道我的?”
僅有一個人能聽到的話,吳津眸色一沉:“你不該爆了我的車胎。”
林紓驚訝:“我什麽時候爆了你的車胎?”
蕭暝:“……”
吳津:“……”
氣氛僵持,吳津率先移開視線:“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筆交易,林先生做不做?”
“做與不做,也不是他說了算的。”蕭暝眼中寒光一閃,抬手一揮,包廂內的其他人頓覺頭腦暈眩,相繼倒了地。
吳津愕然回頭,麵露駭然,不自覺地離門邊兩人遠了一步,笑道:“一隻小小的貓妖,你真當我沒有一點兒準備嗎?”
包廂裏的動靜不斷,林紓一臉困惑,正要追問,麵前忽然一熱,像多了一團火一樣,他下意識後退。
一道符咒被點燃,在吳津手間形成金色的陣法,繼而快速擴大,他獰笑一聲,朝著蕭暝扔過去,然而嘴角上揚的弧度還沒能擴大,他的笑聲戛然而止,那道符咒化成的法陣,就那樣停在了兩人麵前,無論他怎麽驅使也無法上前一步。
蕭暝看了眼後退和他疊在一起的人,輕易將法陣化去。
吳津愣住了,連驅使法陣的手都忘了收回去。
林紓依舊是一臉茫然,遲疑地開口:“很抱歉,貓我不能給你。”
若是在這之前,聽到他這句話,吳津必然在林荌麵前將人肆意嘲諷一番,隻是現在,沒了觀眾,他也沒了膽子。
蕭暝久久不動,吳津驚慌之中漸漸發現了些端倪。
“你碰不到我。”
那人沒有否認。
他緊繃的神經瞬間放鬆,又恢複了之前高高在上的模樣:“你不過一個魂體,碰不到任何實物,你又能奈我何?”
“……”
“而我,動不得你,還能動他!”
他忽然轉身,從桌上抄起幾隻啤酒瓶,抬手摔向林紓的腦袋,蕭暝大驚,本能般地伸手想要將人拉開,五指觸及林紓肩頭時,如以往一般徑直穿透而過,他滿心的焦慮,無計可施,驀然指尖一陣發燙,像被無形的力量拽住了一般,再睜眼時,已完全轉換了視角。
條件反射地抬手,飛來的酒瓶在平滑的前臂上碎開,留下幾條鮮紅的劃痕。
熟悉的身體,陌生的觸感,他占據了林紓的身體。
目睹了一切的吳津再次呆滯,“林紓”抬頭,那雙黯淡無光的雙眸已經變成了寶石般的藍瞳,散發著攝人的光。
他每靠近一步,吳津便後退一步,直到退無可退,被人一把擒住了脖頸。
包廂裏發生了什麽無人得知,警察趕到的時候,裏麵的人橫七豎八地倒了一地,有一個女人被綁著,有一個盲人受了傷,唯一清醒的人,手持凶器,被警察逮捕。
吳津喉骨斷裂,記憶缺失,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午夜十二點,林荌被叫去警局做筆錄,林紓躺在醫院,一直沒醒。
蕭暝守在病床邊上,看著護士端了托盤來給林紓換藥,拔了吊針又出了病房。
片刻後,病房門依舊緊閉,病房內卻多了一人。
“沒事吧?”
蕭暝搖頭。
來人是林紓認識的,破香箋的前台小哥,名叫雲折。
他看了病床上的人一眼:“早叫你留在客棧,別出去晃,你元神已基本修複,很快就可以回歸本體重生,要是關鍵時刻出了差錯,我可救不了你第二回。”
蕭暝點頭,這次的禍事的確是他招來的,回想起包廂裏發生的事,他忽然道:“我進入了他的身體。”
雲折目光一滯:“你怎麽進去的?”
“情急之下,碰到了他。”
“……”雲折瞬間瞪眼。
身旁良久沒有回應,蕭暝疑惑抬頭,見他一臉古怪地盯著自己。
左眼寫著禽獸不如,右眼寫著喪心病狂。
順著他的視線落在奇怪的地方,蕭暝臉色一黑,解釋道:“我的元神占據了他的軀殼。”
雲折:“……”
“我看到了一些東西,他跳了崖,就在那片斷崖。”
熟悉的山頂,隻有一個人。
那是在他身死之後發生的事,那人為什麽跳崖,蕭暝直覺這個原因與他盲眼有著必然的聯係,可他想不明白。
雲折肯定是知道的,可他不肯告知。
“你要真想知道,就護好自己的元神。”
虛幻的聲音還在耳邊縈繞,側頭時,身邊的人已不知去向,門把轉動的聲音響起,林荌卸了妝容,換了身清麗的連衣裙,走進病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