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番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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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澤神獸, 誕於天地之間, 通萬物之情,曉天下鬼神萬物狀貌,是天底下最博學的神獸,連天帝也敬他三分,偏有人孤陋寡聞,相遇不識。
    陰樽起初並未認出出現在眼前的人便是天宮外飛回的流光, 卻被眼前之人驚為天人的容貌愣住了神,湊上去問:“仙家可曾瞧見一隻獸神從天邊而來?”
    那人聲音清冷, 一臉淡漠:“你尋他作甚?”
    身為冥帝最會得寸進尺,見人搭理了自己, 立馬暴露本性, 笑道:“本座還缺個坐騎, 方才瞧上了,便來看看。”
    這人身穿墨炮, 絲質緞麵,三角以金線滾邊,上印奇怪的圖騰,生的一副俊逸非凡的麵孔, 墨發墨眉, 卻有一雙汪洋般海藍的眼睛,深邃透亮, 眼含星辰。
    白澤略一打量, 瞥見他拇指上套著的麒麟指環, 便猜出了他的身份。
    冥帝陰樽,其真身乃上古黑麒麟,麒麟乃祥瑞之獸,可辟邪擋災,隻是這冥帝行事浮躁,隨心所欲,便是不給人招來災難已是萬幸。
    盯了他片刻,那人低聲道:“己身同為坐騎,多之無用。”
    說著便轉身進了白澤殿。
    陰樽愣在殿外,看著他背後沒來得及收回的雪白翅羽,恍然大悟,繼而薄唇意味不明地勾起一角。
    人界傳說,麒麟確為上古神仙坐騎,被拒之門外的次日,天宮白澤殿宇前,多了一隻看門的黑麒麟,驚地入內侍奉的宮奴差點灑了香茗。
    白澤並非不知外有冥帝給他做了看大門的,有黑麒麟守著,前來拜會的閑雜人便無法入內,他便也清淨了不少。
    他本是長居在昆侖山,被天帝請來說課,拘在了這一方殿宇,雖不限製自由,卻是離了一日,就會有人滿天滿地的去尋,他最愛去的地方便是人界,無人煩擾,去一次便能清淨一年半載。
    自殿外有人守著之後,他便許久沒有離開天宮了。
    隻是時日漸久,看門的又是個不甘寂寞的,竟連侍奉的宮奴也被攔著不讓進,需要個什麽,他便隻能自己出來取。
    殿外的冥帝陰樽,獅頭,鹿角,虎眼,麋身,龍鱗,渾身漆黑,布滿金色暗紋,海藍色的瞳眸星光閃爍,見人從殿內出來,親昵地湊了上去。
    “你可算是願意見我了。”
    粗壯的鹿角剛抵上那人腰腹,麒麟的身形迅速拔高,化作一名男子,將那具修長的身體整個擁入懷中,鼻息相抵,四目相對。
    白澤不閃不避,卻也不言語。
    以為他這是默許,陰樽抵唇而上,卻驀然僵在了半空,眼睜睜地看著人從自己懷裏退出去,他本是倚靠在那人肩頭,失了支撐,栽倒在地。
    “有勞冥帝替本座看殿,告辭。”
    他遠遠地離去,半刻鍾後,身體的禁錮消失,冥帝才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
    手中握著那人雪白的絨羽,跟著方向所指,緊隨而去。
    相較於天界的主宰,這位冥府的主更為難纏,無論他去到何處,不需片刻時間,那人便找上門來,他驅使鬼兵,人界陰魂各地都是,還不用顧忌亂了人界章法,行事比天宮的人更肆無忌憚,偏又是個守禮的,尋了人也不打攪,便倚靠在最近的某處地方,光明正大的看,讓人想發難也尋不到由頭。
    白澤在人界的生活簡單,一卷書,一盞茶,一方木桌,有興致了再與孩童說說書。
    陰樽也不時時粘著他,周圍清淨時他便盯著看書的人,周圍熱鬧了他便化作人形,混在人群裏,打聽人界的鬼神故事,又或是……調戲良家婦女,到頭來比這個經常待在人界的人混得還要熟。
    “那日你說的不對,己身能行,坐騎還是有必要的,瞧你出入天宮累的緊,不妨本座給你當坐騎如何?”
    白澤神獸可禁錮空間,卻無法自由穿梭,相較於他用翅膀出入天宮,黑麒麟的速度確實是他追不上的,否則也不至於處處被人緊隨。
    後來,每當他動身下界,又或是回去天宮,身前便總會出現一隻虎頭虎腦的黑麒麟,非要馱著他走,否則就攔他去路,白澤坐了幾回,不怎麽舒服,又拗不過他,便整日待在天宮,不下界了。
    自然而然的,陰樽登堂入室,入了他的神殿。
    清一色的書房臥榻,沒有別的裝飾,外麵瞧著白玉宮冠,富麗堂皇,內裏卻簡陋的一塌糊塗,和他整個人一樣無趣。
    神獸殿裏缺了侍奉的人,便由冥帝代勞,他作畫行書,陰樽便在一旁磨墨,他靜下來看書,陰樽便坐在對麵看他,疲了倦了,總有人陪著,閑了厭了,陰樽便拿人界聽來的鬼神故事來逗他,殊不知那人界的故事確是白澤下界時在百姓間傳開的。
    白澤殿裏的宮奴口風太嚴,前來問課的仙家被拒之門外,始終不得而知是因為殿裏有冥府之主做客,後因天帝尋白澤商談要務,在殿宇裏給撞上了。
    天帝管不住他,便也由他去,隻是這冥帝逗留天宮的消息傳了出去,擾得天宮眾神人心惶惶。
    “金殿上又有人說了,要趕我回冥界,你不去替我說說情?”
    白澤聲音一如既往地清冷:“偷聽眾神議事,罪加一等。”
    同一方長凳,兩人相鄰而坐,陰樽順勢一靠,苦著臉道:“你好狠的心,本座受你奴役千百年,竟得你這般落井下石。”
    白澤沒好氣睨他一眼,又盯回了自己的書上。
    若以天界的時間算,他在這裏待的時間一年都不到。
    天宮金殿外的結界撤了去,便是故意放給他們聽,這幾日殿上議論的,皆是冥帝留宿天宮的事。
    他說了那人,自己卻偷聽入了神,陰樽本隻是虛靠在他肩上,往日裏這般不是被推開,便是被定住動彈不得,今日竟沒有任何反應,冥帝咧嘴一笑,實實地靠了上去。
    白澤低頭,他便側身,相差毫厘的距離,手中虛晃,出現一支兩尺餘長的骨笛,一端抵住那人下顎,勾唇道:“這般入神,可是在想我?”
    出奇地沒有否認,他隻是淡淡地撇開眼,陰樽摟他入懷,也不見他掙脫。
    他摟的小心翼翼,自從沒再下界之後,他便再沒感受過這般暖融融的感覺了,不敢逾矩,似懷中人一般的脂玉此生難尋,他生怕碰一下便碎了。
    他最終還是回了冥界,不出半日又跳了回來。
    天宮的結界擋不住他,白澤殿的宮奴更是不攔他,停留時間不長,卻頻頻來回,連以天規約束他的神也拿他無法。
    冥帝也是神,白澤又最懂鬼神之事,冥界之主拜訪神獸問課,沒人敢說什麽。
    白澤任他折騰,隻是那人每次回去,來時必定先過百花園,進殿時總是沾染一身花香,將整座神獸殿宇,整成了另一座百花園。
    “天界的神都是小家子氣,摘幾枝花也要鬧到天帝跟前去。”折了寒梅放在那人常待的書房,回頭見書架底下那人又抱著書翻看,繞過去從背後摟住他,怨聲怨氣:“這書比花好看?”
    “嗯。”
    “那它比我好看?”
    “……”
    耳根處是他溫熱的呼吸,白澤側頭看他,便被他順勢吻了下來,占盡了便宜,陰樽卻也不放開他,突發奇想:“你隨我回冥界吧?”
    白澤頓了頓,抬頭:“為何?”
    “如此我想見你的時候便能隨時見到了。”
    “……”
    見他不應,陰樽又道:“我許你來去自由,去哪兒都行,絕不讓人擾了你,可好?”
    “你也不跟著?”
    “那不行。”斬釘截鐵。
    “……”白澤複又低下頭:“不去。”
    “為何?”
    “無趣。”
    “……”
    瞥了眼滿目的竹簡典籍,暗道整日伴著這些,才是真的無趣。
    陰樽便又回了冥界,平常偶爾還能瞧上一眼的冥帝連續數月不見人影,被下屬尋了回去,被拘在冥界脫不開身,整日憂思,打聽得知冥帝在天界看上了一位神,人卻不願跟他走。
    “許是人家沒瞧上你。”鬼差低聲勸慰。
    “妄言,本座掌一方冥府,他如何能瞧不上?”
    路過的閻羅王抱著厚厚的文書,明示道:“您若多費心思處理冥界要務,指不定那人安了心便跟您下來了,否則委身之後,冥界易主,她便隻能跟著您風餐露宿,餓著肚子過活了。”
    冷冰冰的指控,陰樽看著閻羅王由遠及近,再由近及遠,隨手摘了朵花扔過去,穩穩地落在了那人發間。
    閻羅王置若未聞,陰樽看著那朵花,卻眸光一亮,轉眼消失在冥府。
    白澤殿裏靜了好些日子,那人邀約被拒之後,陰樽便不曾來過了,白澤殿裏的侍童外出探了消息,說冥帝最近往百花園裏走的多,得了花便四處贈人,一派親和,再常留天宮,反對的聲音便也不那麽多了。
    他堂而皇之地進了白澤殿,沒人再拿天規來趕他回去,隻是這贈花之意,總有人誤解。
    那日從人界回來,耳鬢廝磨間起了火,冰玉堆砌的石榻上,幔帳輕垂,衣衫散亂,榻上兩道人影癡纏,直過了許久才堪堪止住聲響。
    白澤從房裏出來的時候,本該守在殿外的宮奴不知何時到了他們房外,低垂著頭言道殿外有人求見。
    身後冒出一人,陰樽攬他入懷,直接否決道:“不見,去打發了。”
    宮奴道:“是來找您的。”
    白澤神色不動,推了他轉身去了其他殿內。
    殿外是得冥帝贈花的一個小神,拿了新釀的蜜酒來謝冥帝的贈花意,到底是一片心意,陰樽便命宮奴接了,如此便一發不可收拾。
    今日有哪個花神送了新的花卉,明日又有哪個神仙贈了親手製的物件,白澤殿的主人性子清冷,那些個示愛的不進他的殿宇,他便也懶得管,隻是對招來這些麻煩的人,他也不待見。
    “那花是收買人心用的,我可沒去招惹誰,你怎的就不信呢?”
    被關在殿門外的冥帝拍著門框解釋,裏麵傳出那人悶悶的聲音:“沒說不信。”
    “那你把門打開。”
    “……”
    又沒了動靜,陰樽守在殿外哭天喊地也無人應。
    白澤平靜地坐在殿裏翻著書,兩天後殿外沒了動靜,他也不在意。
    陰樽沒那個心思他自是信的,隻是他尊貴的身份,對他人而言是一個極大的誘惑,拋了一根樹枝,便會有人死拽著不鬆手,那人在這天宮一日,他這白澤殿外就一刻不得安靜。
    他本意是給他時間將招來的麻煩處理幹淨,不想那人離去數月未歸,再出現時,一人攜了十萬鬼兵,上天來……求親!
    聲勢浩大而來,卻未能如願而歸。
    冥帝這一壯舉被視為對天界的挑釁,眾神皆知,神獸白澤乃天帝再三請求才請來的,其地位在天界與天帝等同,平日裏冥帝仗著身份不讓外人見便也罷了,此時提出這樣的要求,如同侮辱天界威嚴。
    一時間冥帝簡單的求親,變成了蠻橫的強取豪奪,言之冥界不甘屈於天界之後,欲謀奪三界,一言不合便直接開打。
    冥界不知道陰樽要鬼兵何用,便隻派了十萬鬼兵,冥帝在天宮正門外被阻,贈花這等小恩小惠,畢竟隻能收買沒什麽能力的小神,不說三道四便罷了,至於不待見他的,還在多數。
    他被逼出手,那些人便趁機坐實了他叛亂的罪名,天界眾神不敵,後有天帝出手,祭出上古神器昊天塔,欲將冥帝神元摧滅,千鈞一發之際,白澤殿內青光大盛,直襲天帝背後而去,昊天塔沒了神力支撐,轟然砸倒在地,天宮震蕩,煙塵散去之時,瀕死的冥帝不知所蹤,天帝身受重傷倒地不起,十萬鬼兵泯滅大半,天界眾神亦是傷亡慘重。
    而後不過半日,天帝重傷閉關,察覺到異樣的冥府眾神打上天界,幾乎掀翻了整個天宮,雙方死戰,兩敗俱傷時,被白澤殿內的神獸一手鎮壓,冥府最終退兵,與天界結成死仇,數千年來暗戰不斷。
    破香箋內,陰樽聽閻漪說著求千年前的事,低頭沉思,沉吟不語。
    片刻後,他抬頭:“就這樣?”
    閻漪瞪他:“你還想怎樣?”
    “沒出息。”
    堂堂冥帝神識被人打散,當下屬的連個給他報仇的都沒有!
    閻漪冷哼:“你有出息,去求個親把命都玩沒了。”
    “……”
    陰樽睨他一眼,轉移話題:“你眼尾的花去哪兒了?”
    閻漪朝前台瞥了一眼,正在調酒的雲折裸.露在外的手背上花正妖豔,陰樽終於注意到之前膩在一起的兩人中的另一人,盯了半晌,回頭瞪眼道:“你還討了個天界的伴侶?篡位啊?”
    “不篡位,辭職。”
    “妄想。”
    “……”
    見他望向長廊的方向失神,閻漪低頭抿了一口酒,頓了頓道:“他說他能救你,讓我們退兵。”
    知道他說的是誰,陰樽沉默。
    當時不明心意,他隻帶了十萬鬼兵去求親,因為害怕那人拒絕,太沒臉麵,那時那人就在天宮,不可能得不到消息,他卻不肯出來看上一眼,未免太過薄情,而後來天帝倚仗神器在手,一擊必殺,他卻冒大不韙在眾目睽睽之下重創天帝。
    數千年的守候苦等,這間連通三界的客棧,不過是想在天帝虎視眈眈之下予以冥界庇護,這份心意,這般情意,如果是為他,當初又為什麽不肯跟他走?
    越想越是不平,他又消失在一樓大堂。
    幾個小時後,老板終於從書庫裏出來,低頭便見門外蜷著一隻縮小版的黑麒麟,見他海藍色的眼睛閃著亮光,狐疑道:“又怎麽了?”
    陰樽起身去蹭他的腿:“我馱你去天宮如何?”
    老板垂眸:“做什麽?”
    “報仇。”
    “數千年前的恩怨,還記著?”
    陰樽昂了昂他漆黑的腦袋,“那當然,我又不是什麽正人君子,有仇必報!”
    茶金色的瞳孔閃了閃,淡漠的視線在他身上打量,半晌後直接轉身:“你是風流浪子。”
    陰樽一驚,迅速化作人形追了上去,“冤枉啊白澤大人,我雖風流卻絕非浪子,我待你之心天地為證日月可鑒,本座為你守身如玉數千年,你竟這般疑我,真是讓人痛心疾首,痛心入骨淚幹腸斷……”
    “你待如何?”前麵的人忍無可忍,頓住腳步轉身。
    陰樽新學來的詞還沒吐完,撞上那雙茶金色的眼睛,該問的話始終沒能問出口,隻能扯了他入懷,指尖抬高他下頜,見他不推拒,便俯身吻了上去。
    海藍的瞳眸不甘心地盯著近在咫尺的眸子,眼見著那雙眼裏同樣染上了情.欲,才安心閉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