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內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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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將盡, 城市的霓虹也逐漸褪去色彩。
洛苒生父遺留的別墅裏, 地下室的門豁然洞開。洛苒臉色泛白,僵直地站了片刻,剛要抬步下樓梯進入地下室,就被警察攔住。
地下室燈光如晝,儼然如同一間臥室,家具設備齊全, 簡約的書櫃,靜謐的雕刻儀器, 整齊擺放的白色骨瓷……
勘查的警察將書架旁的骨頭一一裝入物證袋,拍照, 提取痕跡和微量物證。
抽屜中, 還有幾具粗糙未完成的骨架模型, 以及超強粘合劑。這些,都可能是製作嬰屍的工具。
林北欽從書架中翻出兩本手繪的圖冊, 圖冊中詳細地講述了嬰屍的製作過程和方法,以及如何操作嬰屍,如果豢養小鬼的門道。
他帶著圖冊出了地下室,將冊子擺在了洛苒的麵前。
“兩本圖冊, 一本是你的, 一本是洛晨濤的。”林北欽指著其中一本扉頁上的簽名,“為什麽會手繪這些東西?”
洛苒目光閃爍, 說:“這些……隻是我去鄉下采風時畫的, 都是一些民俗, 沒什麽特殊的意義。”
“地下室中有未完成的嬰屍骸骨,你怎麽解釋?”林北欽目光如炬。
洛苒微微一僵,說:“那些都是假的,做著玩的。”
林北欽合上冊子,直視著她:“事到如今,你還在撒謊。”
他隨手翻閱畫冊,泰然自若地說:“洛晨濤自小過得很孤苦,父親去世得早,母親改嫁,讓他長久地生活在孤獨中。他很渴望被關愛,被關注吧?”
他聲音輕柔,循循而道,似要觸動洛苒心頭隱秘的一根弦。
“你和弟弟相依為命,和他最親近,但你忙於工作,難免忽略了他。在長期的精神壓抑中,洛晨濤的精神出現了問題。”林北欽的聲音毫無波瀾,卻很有力量。
不輕不重的聲音擊在洛苒心頭,她臉色一白,雙手環胸,防備而敵視,冷聲說:“我弟弟很健康!”
林北欽說:“我早就查出他在心理谘詢中心和精神疾病中心的病曆。”他抬眸,漆黑深邃的眼眸,犀利地洞悉著洛苒的一舉一動。
“你的弟弟洛晨濤,患有嚴重的被愛妄想症。”他一字一頓地說。
洛苒的雙手驟然收緊,麵色青白交加。
林北欽高大的身軀微微前傾,氣勢被迫,“他的幻想對象,就是他大學時期的同學林思竹,對不對?”
洛苒徒勞地睜著眼,忍著淚,又快速低下頭,說:“什麽被愛妄想症,我弟弟隻是暗戀他的同學而已!”
“醫院和心理谘詢中心的病曆不會出錯,”林北欽平淡地看著她,“許多患有心理疾病的家屬,都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你也一樣。洛晨濤妄想的情況,隻有他自己才相信,什麽與林思竹是戀人關係,甚至與她有過一個孩子,這些,都是他幻想的吧?他無法接近林思竹,無法在現實中得到她,就企圖利用巫術。”
洛苒緊緊地抱著雙臂,沉默不語。
“或許真如你所說,因為一次偶然,他得知了鍍金嬰屍的作用,知道了養小鬼這種迷信,企圖以此來實現妄想,且一發不可收拾。你不忍心看著弟弟失望,也不忍心打擊他,不但沒有阻止他,反而幫他購買嬰屍。可惜你從國外帶回的嬰屍,都被海關扣押了。你也出錢托人代購過,但都失敗了。雖然屢次失敗,但洛晨濤卻沒有放棄,他另辟蹊徑,自己研究嬰屍的製作方法,從各地搜集了嬰屍的傳聞,繪製成圖冊,並親自製作嬰屍,對嗎?”
林北欽的話,如利刃一樣,狠狠刺在洛苒心頭。
她狠狠咬唇,“這些隻是你的推測,你根本沒有證據!”
“隻需要把這些骨頭帶回去化驗,就知道結果了。”林北欽輕描淡寫地說。
不久之後,幾個警察從地下室搬出幾個瓷罐子,已經編了號,拍了照,打算包裹好了,搬進車裏。
洛苒瞥了眼那些罐子,又狠狠地閉上眼。
林北欽起身,問:“這些罐子裏是什麽?”
周毅說:“你猜都猜不到,全是骨灰!”
圖冊上講述,製作嬰屍的一個重要環節,便是將骨灰狀入嬰屍的頭骨中。在顧修的驗屍報告中,也曾解析,嬰屍的頭骨頭蓋可以揭開,骨頭裏裝著骨灰。
洛苒豁然起身,突然間身形一顫,都跌坐到沙發上。
林北欽戴上手套,揭開骨灰壇的蓋子,用勺子挖了點骨灰起來,仔細觀察。
想要將人燒成灰,需要高精的火化儀器設備。普通的高溫,是很難辦到的。他將骨灰放回去,走向洛苒,盯著她的眼睛,說:“你父母離婚之前,曾住在淮山。他們曾經承包經營過一家殯儀館,後來由於官方改革,殯儀館搬遷,你們也不再符合承包經營殯儀館的資格,所以那處殯儀館,就廢棄了。”
洛苒眼角微微顫抖,避開他的目光。
林北欽拿出手機,“那處殯儀館已經廢棄好多年了,在不斷更新的衛星地圖上,大約是找不到它的位置了。”
洛苒冷冷一笑,“你們警方不是很厲害嗎?既然如此,直接讓人搜山吧!”
……
天破曉,微弱的晨光勾出淮山起伏模糊的輪廓。
兩輛警車停在淮山下的空地上。方圓和鄭小吏下了車,和其餘的警察隨便往地上一坐,啃幾口幹糧算吃了早餐。
天漸漸亮了,山下的房屋次第亮起燈光,晨起的居民房升起嫋嫋炊煙。
未免引人注意,方圓等人吃完幹糧後,回到車上睡覺。等了片刻,也沒見葉臻和穆婂的車。
幾人陸續給葉臻和穆婂撥了電話,才驚覺無法聯係。
方圓將駕駛座的鄭小吏推出去,說:“我上山看看,她們是不是被困在上麵了。”
鄭小吏被她推下車,來不及跟上,方圓已經駕駛車子上了山。
車輛沿著顛簸老舊的山間公路蜿蜒而上,直至將路走到盡頭,也沒有看到任何人影。連車子的影子都沒有發現。
方圓停下車,再一次撥了葉臻的電話,依舊無法接通,這才隱約察覺不對。
山間地形複雜,淩晨時,又下了一場雨,不少老舊的路段都有塌方的可能,方圓沒敢多留,快速下了山。
鄭小吏早就翹首盼著,一見到方圓立刻問情況。
“怎樣?看到葉臻和穆婂了嗎?”
方圓臉色凝重,沉沉地搖了頭,說:“沒有,我聯係不上她們,也沒有發現她們的行蹤,甚至連她們的車也沒看到。”
鄭小吏臉色一沉,“難道……難道她們遇到了不測?”
方圓不置可否,但也憂心忡忡。
鄭小吏看向山間,雲霧在山嵐上集散,層層疊疊的樹木遮天蔽日。如果葉臻和穆婂,真的遇到什麽危險,這麽大的一座山,要找到她們,隻怕難。
他糾結又祈禱了一會兒,說:“給林隊打個電話吧,林隊一定能有辦法。”
……
密不透風的室內,依舊不見光亮,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具體時間。
客廳的燈光愈發黯淡,林世傑和任靜玟的對峙依舊僵持著。葉臻渾身無力,扶在門上的手微微顫抖。一室的陰涼激得她思緒遲鈍,始終想不出解脫的方法。
但至少值得慶幸的是,本以為需要費盡心力尋找的林家人,竟全部都在這裏。
站在走廊上的男人明顯在看好戲,嘲諷地看著林世傑幾人內訌爭鬥,醜態畢露。
僵持之下,男人不耐地開口了:“想好了嗎?到底砍誰的手?”他輕蔑冷笑,“女兒的性命,比一隻手還重要嗎?”
話音一落,葉臻突然聽到一聲嘶啞的尖叫:“任靜玟!你要救那個野種,你怎麽不自己砍自己的手?”
林老夫人麵目扭曲地怒吼,“你這個歹毒的女人,你才是最自私的人。你憑什麽逼迫我和世傑?”
“歹毒?自私?”任靜玟似乎聽到了什麽笑話,癲瘋地輕笑,肩膀微微抽搐,她眼神冰冷無神,艱澀地說:“汪夢珊,你當初為個人私欲,強行抱走丈夫前妻的兒子,為了穩固地位,你用最肮髒的手段對付我,你說我自私?”
林老夫人身體蹙縮著,躲在林世傑身後,“我才是林家的正妻,那個女人算什麽?你又算什麽?不過是一個替林家人傳宗接代的工具而已!”
任靜玟死寂的眼神瞬間燃起怒火,“老不死的,你敢再說一句,我讓你死!”
“你敢!”林老夫人躲死死地拽著林世傑,又低聲說:“世傑,別管這個瘋女人了!林思竹也不過是個野種,我們現在就走,等你出去後,你想娶什麽女人就娶什麽女人,想生兒子就生兒子!我替你做主!”
她挑釁地瞪著任靜玟,任靜玟卻冷冷地看向林世傑,“你可以走,我和思竹不會求你。但你記住,你一旦走出去,你和我就算徹底撕破臉了。你別怪我翻臉無情,把你幹得那些勾當公之於眾!”
林世傑如木頭般呆怔地杵著,聞言緊緊地握緊拳頭,悲傷又無奈。
他狠狠閉了閉眼,似橫下心來,抬頭說:“就算要我們砍下手換女兒,那也得讓我們看一眼女兒的情況。否則我是不會答應你任何條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