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洞悉的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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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案情的後續工作還在進展中。
    路征在洛晨濤所有的相機儲存卡中, 發現了最原始的照片, 並確認了拍攝時間。
    洛晨濤的傷情穩定後,方圓立即安排了審訊。燈光明亮,洛晨濤麵色蒼白,雙眼無神。
    見識過他對林思竹的幻想和執著,方圓等人也為他的精神狀態擔憂。他大多時候,都沉浸在幻想中, 情緒和思維,常人無法理解。
    隔著深色的玻璃, 鄭小吏憂慮地說:“洛苒申請要為他做精神鑒定。”
    洛晨濤本就確診為被愛妄想症,最終他會如何量刑, 還曾可知。
    林北欽麵色如常, “我們的工作是查明真相、沉冤昭雪。精神病的問題, 交給精神病醫生。”
    鄭小吏默默地在心裏給林北欽點讚,隔著玻璃, 聆聽整個訊問過程。
    有關嬰屍、綁架的情況,與警方偵查到的沒有太大出入。他企圖利用小鬼的魂魄,控製林思竹的心智和情感,讓她永遠與自己在一起。
    在他的幻想裏, 林思竹生了他的氣, 兩年沒有理他。他送出第一具嬰屍,企圖徹底得到林思竹。可事與願違, 非但沒能見林思竹一麵, 反而讓她更加警惕防備。於是他送了第二具。
    連續兩具嬰屍, 絲毫沒有任何效果,他決定開啟法壇。利用九具嬰屍,招來魂魄,讓小鬼幫助自己事有所成。
    可惜法壇還未開啟,就被警方擾亂了。
    訊問結束後,林北欽進了審訊室,輕聲對方圓和另一個警察說道:“我想單獨和他談一談。”
    方圓和警察對視一眼,遲疑片刻後,進入隔壁的聆訊室。
    林北欽拖了凳子坐在洛晨濤對麵,淡淡地說:“我是林北欽,林思竹的哥哥。”
    洛晨濤緩緩抬眼,渙散的眼神立即清明有神。
    “思竹她好嗎?”他問。
    林北欽說:“很好。”
    洛晨濤欲言又止,忽而猶如做錯事的孩子般無措,“我做錯了事,讓她生氣了。”
    林北欽向洛晨濤的心理醫生了解過他的心理狀態。在洛晨濤看來,他的所作所為,都隻是深愛林思竹的方式,而不是犯罪。所以,很難讓他認清自己的犯罪行為,也很難讓他認罪。
    但可以引到他交代犯罪事實。
    “你做錯了什麽?”林北欽問。
    洛晨濤低垂著眼,肩膀瑟縮著,很沮喪,“我不該讓常旭去把她接過來,而該自己去接。我害怕她不肯上法壇,還用繩子捆了她。她肯定生氣了……”
    果然,還沉迷在幻想中。
    林北欽抽出幾張照片,放到他眼前。
    “還記得嗎?”他冷聲問,“什麽時候拍的?”
    洛晨濤的臉泛紅,羞澀而緊張。他用手捂住照片裏衣衫半褪的林思竹,說:“這是兩年多前,我和她一起去參加派對……”
    “吳家別墅嗎?”林北欽聲冷如冰。
    “是,”洛晨濤點點頭。
    “你對她做了什麽?”林北欽慢慢捏緊拳頭。
    洛晨濤滿足地笑著,“她把第一次給我了……”
    林北欽起身,深色玻璃後的方圓和鄭小吏頓時一驚。但林北欽隻是伸手,一張張拿回照片,拽在手中,轉身出了審訊室。
    方圓鬆了暗自放鬆。林北欽從來克製內斂,懂得分寸,除非他脫下警服,否則他不會動手越過底線和原則。
    因為有的人,不值得。
    ……
    庭院裏,風吹樹搖,竟有些蕭瑟。
    林北欽走出審訊室,便與在外等候的洛苒迎麵碰上。
    洛苒麵色憔悴,但妝容精致,氣質依舊清冷高貴。她得體地一笑,“我為弟弟請了專業的律師團隊和精神鑒定專家……”
    “這些話,去法庭上說,”林北欽打斷她的話。
    洛苒臉色一黑。
    林北欽並沒理會她,而是轉身叮囑方圓:“洛苒涉嫌買賣屍體罪,把證據和其他相關材料都整理好。”
    洛苒臉色瞬間慘白,一雙細長的厲眼緊盯著林北欽。
    ……
    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生世多畏懼、命危於晨露,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妙色王求法偈》
    樁樁件件的真相浮於水麵,洞悉了一切的來龍去脈,葉臻卻許久不能平靜,心裏悲歡交集。
    “他們是不是,都被所謂的愛囚禁了?”她喃喃自語,“林世傑為愛,不折手斷留住任靜玟。林老夫人為了丈夫的愛,不惜接受丈夫和別人生的孩子,自己放棄生育。洛晨濤為愛,迷失偏執,甚至永遠活在幻想裏。
    他們為了愛情、親情、雙手染上鮮血,蒙蔽內心,違背道德良知……真是匪夷所思。”
    林北欽摸摸她的頭,說:“這不是愛,而是自私。”
    葉臻心頭一震,恍然了悟。還是他看得透徹一些。
    隨著這數起案件的落幕,那些愛恨,都將隨風而逝。世事瞬息,不會為誰停留。經曆越多,葉臻越是感慨。她和林北欽,都是這些世態、愛恨、人情的看客,他們參與其中,洞悉每件事每個人的真相和秘密,卻永遠不會為之停下腳步。
    要一直往前,才會有向後看的勇氣。
    兩天後,葉臻出院,收拾好了在醫院中置辦的物品,準備離開。
    出院的時間在上午,方圓等人沒空來看她,隻發了消息,改天聚餐慶祝她康複。
    倒是正在康複的穆婂,下樓來看了她。幾天不見,穆婂瘦了不少,走路有些吃力,需要人攙扶。
    來照顧她的,是她的媽媽,扶進葉臻的病房後,穆婂的媽媽就借故離開了。
    “結案了?”穆婂問。
    葉臻拖了凳子讓她坐下,“對,不用再操心了。後續的問題,交給方圓和鄭小吏他們。”
    穆婂隻是淡淡地點點頭。
    “你什麽時候回去工作?”她問。
    葉臻也正思索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應該不會耽誤太久吧。”
    穆婂有些心不在焉,環顧病房一圈,問:“沒人來接你嗎?”
    葉臻稍稍遲疑,說:“教授來接我,順路送我回去。”
    穆婂坐了會兒,說:“我還要回去……檢查,改天再和你聚。”
    葉臻伸手扶她,穆婂輕輕推開,“我自己回去就好,真把我當殘廢了?我隻是受了輕傷而已。”
    現在走幾步就臉色蒼白,分明是在逞強。
    方圓說過,穆婂很要強,自尊心也很強。她一直努力,希望受到肯定。不喜歡別人看輕自己。
    所以葉臻沒有扶她。看著她慢慢地離開了。
    穆婂出了病房,扶著走廊邊的扶手慢慢走向電梯處,等了會兒,電梯開了。
    林北欽站在電梯裏,看見穆婂,平靜地走出來。穆婂愣了愣,竟忘了進電梯。
    “林隊,”她垂下眼。
    “一個人?”林北欽微微蹙眉,“你可以下床了?”
    穆婂臉色泛白,“我媽媽扶我下來的。她去幫我取藥了。”
    林北欽轉身幫她按了電梯,“你現在不宜單獨行動,我先送你回病房。”
    穆婂抿著唇,艱澀地點點頭。
    進了電梯,穆婂依舊緊緊地握著扶手。電梯裏人多,有些擁擠,她額頭抵著冰涼的牆,眼底偷偷地浸了淚。
    電梯停下後,她匆忙出去,沒經意,被人輕輕撞開,身體一個趔趄,噙著的淚也潸然落下。
    林北欽立即扶穩她,見她流淚,蹙了蹙眉,“怎麽了?”
    穆婂擦幹眼淚,說:“沒什麽,我……就是想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能回去上班。”
    林北欽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先養好傷,不要急於求成。”
    穆婂渾身微微僵了僵,臉色更白了。
    “林隊,我知道自己錯了。”她的聲音很低很輕,“是我急功近利,莽撞了。我會反省,你也可以懲罰我,但……不要,不要讓我離開實驗室,我不想離隊。”
    林北欽沉默著,看不出喜怒。他帶著她往病房走,穆婂緊隨著,有些忐忑。
    “林隊……”
    “趁著養傷,休息一段時間。”林北欽沉聲打斷她,“回實驗室後,就好好做痕檢比對,這才是你的強項。”
    穆婂眨了眨眼,輕聲說:“是。”
    送到病房門口,她一步一挪地進了門,腳步有些沉重。
    林北欽沒有久留,回了葉臻病房。
    葉臻已經收拾妥當,見他回來,說:“好了。”
    她東西不多,隻裝了半個行李箱,林北欽輕鬆地拎起來,牽著她離開醫院。
    在醫院躺了幾天,出院後葉臻有些雀躍,側首專注地看著林北欽開車的樣子。光影繁盛,景色如虹,她不是第一次認真虔誠地關注他的樣子。而這一次,卻覺得不一樣。
    曾經他隻是林北欽,她的工作導師。
    而現在,他是她的男朋友。
    曾經她隻能裝著秘密,偷窺一眼,心頭便能滿足悸動。
    而如今,她能隨心地看他,就算被發現,也不用慌忙躲閃。
    林北欽任由她隨便看,繼續開車。
    車輛駛入蜿蜒而上的林蔭路時,葉臻才驚茫地看向窗外,“不回我自己家嗎?”
    林北欽淡淡地說:“你已經答應我了,搬過來和我一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