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致命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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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線有些黑沉沉的, 逼仄的建築遮擋了大部分光線。
    風陰陰地撫過宜城市一處老舊的小區。小區包圍在綺麗繁榮的大廈角落, 陳老、寂寥。
    車輛尚不多的寬廣馬路上,已有環衛工人在清掃,穿著灰舊環衛工服的老人幹皮的雙手,緊緊地握住掃帚,佝僂著腰,“唰——唰——”掃過街麵。日頭快高升, 還不熱,但他皺著深深地臉上浸了汗, 隨便抬起滿是汙垢的手擦了擦。
    前方街道上,停著幾輛車, 他正打算繼續掃, 另一位環衛工拉住他:“那邊還是不掃了吧。”
    “為什麽?”他不解, 微微喘著氣說:“領導規定了,這塊兒要全部掃完, 否則要扣錢的。”
    一個月1220元工資,最高會被扣700元。
    兩個環衛工無聲相視,小心翼翼地繼續清掃,掃帚離那一排轎車遠遠的。
    ……
    老舊的小區內, 光線昏暗暗的。一間昏暗的房內, 一位六十多歲的老人坐在床上。
    房間有些潮濕,床褥有些發濡, 疊得整整齊齊的環衛工人服放在一旁, 清潔工具也整齊的立在發黃的牆邊。
    此時已經快正午了, 他本該四點半起床去掃大街的。可他一夜沒睡,隻是失神地望著兒子給自己買的二手手機,屏幕已經摔碎了,但還能用,短短十幾分鍾,有好幾個電話打進來。電話每響一次,他就渾身輕輕一顫。
    許久後,他把手機放桌上,任它不停地振動。直到鈴聲停下,手機內進了一條短信:“王老,你還掃不掃地了?你已經曠工了!”
    他眼花,看不清短信內容,也沒理會。
    天漸漸越來越亮,鑽進窗縫的光照在他佝僂的背上。他拿起手機,翻開兒子和孫女的照片,一張張看,淚流滿麵。
    然後他顫抖著手,點開手機裏的軟件,這個軟件,是孫女幫他下載的,他寂寞的時候,還會進去看孫女做直播。他笨拙地打開鏡頭,把手機立在桌上,轉身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瓶子,麵對著鏡頭喝下去。
    滿滿的一瓶,他喝了精光,然後躺在床上。
    半小時後,他痛苦不堪,忍著疼痛,關閉了手機,將孫女和兒子的合照,放在胸前,滿滿閉上了眼睛。
    ……
    一小時後,城市的另一端,一套普通的公寓內,一名二十來歲的女孩兒,靜靜地坐在浴缸裏。
    浴缸裏放滿了溫水,霧氣靄靄籠罩著,視線裏的事物有些模糊。
    她開了手機直播,打開直播界麵,開始錄製視頻。
    她平時會看直播,但從來不做直播,此時直播間裏,沒有任何一個人觀看。
    但她絲毫不在乎,她抬起手腕,準確地找到腕上的動脈,握著匕首,一刀切下去,殷紅的血瞬間滲出,滴落在浴缸裏。
    一刀、兩刀、三刀……
    她仿佛不知道痛。
    她將手放在浴缸裏,任由血液在溫水中蔓延,蒼白的臉,麵對著鏡頭,戚戚地一笑:“同事們,再見了。是我沒用,連累了醫院,連累了你們。如果我的死,能息事寧人,能為我自己討回一個公道和說法,那我的死,就是值得的。我希望,用我的死,為這個黑暗扭曲的世界,點亮一點光明。”
    她沒有力氣了,艱難的扶著手機,繼續說:“再見了,同事們。也真誠的勸誡其他的人……算了。”
    她關閉了直播,身體緩緩下滑,沉沒在滿是鮮血的水裏。
    ……
    晨曦中的警局,清爽安寧。
    葉臻和林北欽離開林家後,準備到達警局上班。
    兩人低調地進入辦公室,投入工作狀態。
    整個上午,葉臻泡在實驗室中,一份一份地鑒識著從洛苒死亡現場帶回的可疑物證。
    凶手作案的過程簡潔巧妙,直接將洛苒電暈,然後再用匕首將其殺死。現場沒有打鬥掙紮的痕跡,也沒有查到其他物證、人證。
    午休時,難得聚齊的幾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頓。警察的工作比較忙碌枯燥,平時除了吃飯聚會,幾人也沒有時間去想別的花樣。
    聚會形式簡單,就在警局食堂裏,點一桌好菜,喝點飲料,聊聊案子。
    入座後,食堂大廚親自出來,問需要點什麽菜。
    “不如你跟我去廚房看看,有什麽就做什麽。”廚師說。
    “好,”葉臻和穆婂起身,跟著廚師進廚房。
    其餘幾人入座後,鄭小吏連忙給人斟茶,順便向林北欽舉杯,說:“我們是不是得恭喜林隊啊?終於追到葉臻了!”
    葉臻和林北欽雖然低調,也沒公布,但幾人心知肚明。
    所以林北欽一言不發,噙著笑喝了這口茶。
    鄭小吏、方圓立即興奮了,“林隊,這麽低調,是不是想金屋藏嬌啊?”
    林北欽失笑,“是她不想公開。”
    幾人更興奮更感慨了。
    方圓尤甚,和林北欽碰了一杯,“林隊,我敬你。”
    李逸止、路征等人,也隨即舉杯,紛紛恭喜。
    路征眼神黯淡,但飛快隱藏下去,淡淡地說:“恭喜。”
    “謝謝,”林北欽說。
    鄭小吏八卦起來,“林隊,你們是誰追誰?我猜是葉臻追你,對不對?”
    林北欽正欲回答,手機屏幕點了,一條短信跳了出來:“教授,水煮牛肉辣一點好還是不辣好啊?”
    他勾唇,編輯短息回複:“不辣。”
    “我去……”鄭小吏敲著筷子,“林隊居然會回短信了……”
    菜上齊後,一行人火熱朝天地吃起來。
    閑聊的內容,依舊和案子有關。
    李逸止說:“我已經反複查過屍體,沒有明顯的掙紮痕跡,隻有背部的電擊。”
    葉臻試圖構建案發過程,說:“所以,確定洛苒是被人從背部用電擊倒,然後被殺的。沒有打鬥掙紮的痕跡,說明她或許和凶手是熟人,才會疏忽地將背部留給凶手。”
    方圓蹙眉:“這人還和黑觀音有關……隻是我們目前排查過和她有來往的人,都沒有嫌疑。”
    林北欽說:“或許他們是暗中來往。黑觀音曾是西南地區的黑幫毒瘤,不可能高調引人注目。”
    眾人陷入沉思,默默地吃東西。
    半晌後,林北欽說:“可以查查,和洛苒來往的人中,是否有曾經在西南地區工作過的。或者,查查三年前,洛苒是否出入過西南這些地方。如果沒有線索,就再查她的繼父。”
    葉臻恍然大悟,她一口簷下牛肉,說:“對,洛苒的公司,是才她繼父手上繼承的。如果她沒有和黑觀音來往過,那她的繼父和生母呢?”
    “好,”方圓頷首,“隻是……著案子關係到葉珝,還關係到三年前的重案,需要申請重新審理黑觀音一案嗎?”
    林北欽說:“這案子可能關係到一些機密,我需要請示之後,再決定偵查方向。”
    聚會過後,一行人各自回崗位。
    葉臻回辦公室後,挨近方圓。
    “方圓,”葉臻輕聲問,“你見過葉珝,對嗎?”
    方圓說:“是,怎麽了?”
    葉臻有些遲疑,“他是一個怎樣的警察?”
    方圓怔了怔,抿唇輕笑,說:“他是同年入職的人中,最優秀的警察。而且,三年過去了,我認為還沒人能超越他。”
    葉臻有些驕傲,也有些哀傷,“他……為什麽不在警局了?”
    “我不知道。”方圓也疑惑,“按理說,以他的能力,如果能留下來,恐怕也可能是副隊長了。也不知道怎麽了,他入職不到半年,就神秘地消失了。林隊說,他自己辭職了。”
    “那……還能查到他的警籍嗎?”葉臻有些期待,“就算他辭職了,也能查到他的檔案吧?”
    方圓說:“應該能,不過檔案室的鑰匙在老鄧那兒,警察的檔案,也不是隨隨便便能看到的。”
    葉臻點點頭,“我知道了。”
    ……
    聚會結束後,林北欽走到廳長辦公室門前。
    廳長助理起身,說:“林隊,廳長正在見客,已經談了將近一小時了,你隻怕還要等上一會兒。”
    林北欽說:“好,我等一會兒。”
    他坐在門前的座椅上,廳長助理給他倒了一杯水。
    林北欽:“謝謝。”
    半小時後,廳長會客結束,林北欽走進去。
    “坐,”廳長喝了一口茶。
    林北欽入座。
    廳長翻開報告,說:“你這份報告我看過了,也和副廳長以及那邊兒的領導討論過了。”
    林北欽一言不發,沉默地看著他。
    廳長深吸一口氣,說:“三年前的清剿行動,除了幾個臥底的身份是機密之外,其他的都不再是多大的秘密了。”
    林北欽說:“其他的臥底都回來了,唯獨葉珝……”
    廳長非常惋惜,“葉珝的死,我也非常難以接受,他曾經是我們培養的最優秀的警察。如果他繼續幹這一行,成就不會低於你。隻是……”他盯著林北欽,“你想再接手此案,到底是於公多一些,還是於私多一些?”
    “於公於私都有,”林北欽並不避諱,“於公,葉珝是我帶出來的,他是我的同事,也是我帶過的最好的警察。於私,他現在是我大舅子。”
    廳長愣住,下一秒抓起報告向林北欽扔過去,“混賬東西,沒聲沒息的,你就……!”
    林北欽輕鬆避開,“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再查此案。不管葉珝是死是活,他都是警察,是我的人。他活著,我將他帶回來,他死了,我也把他帶回來。何況,追凶查案,本就是我的職責。”
    廳長重新坐正,又灌了一口茶,“好。”他靜了靜,又話音一轉,“不過,黑觀音的案子,已經封檔了,如今也沒有重要的證據,證明黑觀音死灰複燃,你先單獨立案,如果證實的確與黑觀音有關,我再向上請示。”
    “好。”林北欽正想要這個結果,單獨立案,這案子不管怎樣,都歸他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