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第六穿(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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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比起上下屬的關係來, 季榆和林曲之間, 更像是誌趣相投的朋友, 但兩人相互之間都會留出恰到好處的距離, 不會輕易地幹涉對方的私事——之前那次泄露季榆和蘇景陽的照片,大概是林曲唯一一次越過以往劃好的那條線——更不會時時去猜測另一個人的心思, 季榆自然也不可能清楚地知道對方都在想些什麽, 更不可能預知他在下一刻會做出什麽樣的舉動來。
    但即便如此, 林曲剛才的表現也著實太過反常了點。
    季榆並不覺得林曲對陸南柯有什麽不好的觀感, 對方先前的舉動看起來, 反倒更類似於怒氣無處發泄的遷怒——就像他現在對蘇景陽和陸南柯所做的那樣。
    隻是,對方那股怒氣的源頭, 季榆確實無論如何都想不出來了。
    帶著些許探究的視線在林曲的身上轉了一圈, 季榆見對方並沒有開口解釋的意思,偏著頭略微思索了片刻, 也不再多說什麽,笑了一下站了起來:“還是我自己去吧。”
    說不定他還可以順帶找到讓某個人的態度發生這樣大的轉變的東西, 畢竟廚房裏零碎的東西那麽多,有些小玩意兒放在那裏的時間久了, 他也不一定能記得。
    安撫似的朝似乎還想說點什麽的陸南柯笑了笑, 季榆拿過了林曲手裏的茶杯。
    然而,也不知道是昨天發熱導致的身體平衡變弱, 還是單純的運氣不好, 他才剛邁出一步, 腳趾就不小心撞上了茶幾的一條腿, 那一瞬間傳來的尖銳疼痛,讓季榆的身子不受控製地往一邊倒去——然後直直地栽進了陸南柯的懷裏。
    陸南柯:……
    林曲:……
    這個發展,是不是有點不太對?
    低頭看了看撞上自己的胸口之後,好半天沒動彈的人,陸南柯有點好笑地開了口:“這也是故意的?”
    “……你不值得我這麽傷害自己。”好一會兒,季榆才像是從那種常人難以忍受的疼痛當中緩過神來一樣開口收到,那聲音裏麵,難得地帶上了一絲拒人千裏之外的冷峻。
    隻可惜,配上他那有些泛紅的眼角,這模樣看起來實在是沒有一點威懾力。
    心髒跳動的聲音倏地就變得鼓噪了起來,陸南柯的手指動了動,仿佛被蠱惑了一般地垂下頭去——
    有如羽毛一般的輕吻落在眼角,帶著些微溫暖與柔軟的觸感分外鮮明。
    “要不我幫你揉揉?”稍顯低沉的聲音裏帶著幾分掩飾不住的笑意,如貓尾輕搔掌心,帶起些微抑製不住的癢意。
    不得不說,作為這個故事當中的主角之一,陸南柯的確有著各種得天獨厚的條件,好似一件精雕細琢的藝術品,每一個角度當中,都有著令人沉醉的精致細節。
    總是與這樣的人打交道,也無怪乎以往的那些人,總會控製不住自己的心,生出一些不該有的感情來了。
    可惜的是,這些東西,對於他這個根本不存在感情——至少目前他還沒有感受到這些東西的存在——的人來說,起不到絲毫作用。
    扶著陸南柯的肩緩緩地直起了身體,拉開了和對方之間的距離,季榆抬起手,輕輕地擦過剛才被對方親吻的地方,很是冷淡地丟出了一個字:“滾。”
    得到這樣的回應,陸南柯也不氣惱,反而低聲地笑了起來。
    兩人之間此時的氣氛,實在是讓他忍不住想要再做點什麽。
    然而,屋子裏的另一個人顯然不可能讓兩人繼續無視自己的存在。
    “騰”地一下站了起來,還險些帶翻自己麵前的咖啡,林曲深深地吸了口氣,朝看過來的兩人露出了一個笑容:“茶都灑了,稍微收拾一下吧。”
    聽到林曲的話,季榆才注意到地上躺著的茶杯。
    他們腳下的地麵都鋪了地毯,剛才這東西掉下去的時候,倒是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音,隻是那淺褐色的地毯上顯眼的一大片深色的水漬,昭顯著剛才所發生的事情。
    視線在腳邊的地毯上停留了一瞬便再次落在了林曲的身上,季榆的眼中浮現出些許思索的神色來。
    他自然不可能忽視剛才這個人一瞬縣顯露出來的怒氣,隻是……原來對方對陸南柯的那份怒氣,並不是因為遷怒嗎?剛才有那麽一瞬間,季榆甚至覺得林曲會上前,直接照著邊上某個人的臉來上一拳。
    手指不由自主地動了動,季榆無端地為沒有看到這樣的場景而感到有些遺憾。
    發現自己最近類似的奇怪想法變得多了起來,季榆俯下-身,將倒在地上的茶杯給撿了起來。頓時,地毯上就隻剩下了幾片青綠色的茶葉,孤零零地躺在那裏。
    林曲見狀,嘴唇動了動,正要開口說點什麽,卻被季榆給製止了:“待會兒直接換了就行,不用折騰了。”
    將手裏的茶杯放到茶幾上,季榆略微停頓了一下,才轉過身,看向邊上的陸南柯:“我送你出去吧。”
    陸南柯:……?
    他好像沒說要走來著?
    下意識地張口想要拒絕,陸南柯看了站在那兒的林曲一眼,忽地明白過來,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那擰起的眉頭顯示著他的不悅。
    之前他還覺得林曲這人不錯,結果今兒個這家夥怎麽越看越礙眼?尤其季榆還為了對方,給他下了逐客令——忍不住抬手按了按太陽穴,陸南柯好不容易才忍住了開口抱怨的欲-望。
    隨手拿起掛在衣架上的外套,陸南柯深深地看了見到季榆的示意之後,乖乖地坐了回去的人一眼,轉身跟著季榆往門外走去。
    說實話,他還真是有點弄不明白林曲的想法。
    作為季榆身邊關係最為親近的人,他和季榆之間到底是怎麽回事,他並不覺得對方會不清楚,但在此之前,對方都從來沒有表現出任何插手或者幹涉的意思,可今天對方所表現出來的那份排斥,卻是連絲毫掩飾都沒有。
    總不可能是突然意識到自己其實深愛著某個以前一直隻當做朋友的人,無法忍受之下做出一些反常的舉動來吧?
    被自己腦子裏冒出來的這個荒謬的念頭弄得有點想笑,陸南柯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真要是這樣,那這件事可就實在太有意思了些,就是他都想象不出最後會演變成什麽樣的結果。
    走下最後一級台階,陸南柯側過頭,想要和季榆說點什麽,卻發現對方真的隻是履行“將客人送到門外”的義務而已,連停頓都沒有停頓一下地就轉過身,準備回屋了。
    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伸出手,抓住了麵前的人的胳膊,陸南柯對上對方看過來的視線,眉梢不自覺地挑了起來:“他就真的有這麽重要?”
    ——比他還要重要?
    哪怕隻是這樣一丁點的異常,都這的這樣小心仔細?
    “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似是覺得陸南柯的問題有點好笑,季榆臉上的表情有些無奈。
    陸南柯:……
    好吧,會問這樣的問題,的確是他犯蠢了。
    大抵也是覺得自己剛才的問題有點好笑,陸南柯輕嘖了下舌,鬆開了抓著季榆的手。
    “那麽,我又怎麽確定,你這不是在……”向前邁了一步,陡地拉近了和季榆之間的距離,陸南柯看著這個和自己個子差不多高的人,刻意壓低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隱約的撩撥,“……欲擒故縱?”
    “……嗯?”身子略微前傾,陸南柯專注地望著麵前這個人的雙眼,像是想要借此看清對方心中真切的想法。
    有雪花從空中飄落下來,被風一吹,旋轉著落入這帶著浮沉曖昧的空氣之中,醉醺醺地往地麵倒去。
    和陸南柯對視了良久,季榆好肚餓偏了偏腦袋,卻並沒有開口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彎起了雙眸,帶著些許笑意反問:“你喜歡我?”
    ——明明是在心裏時常閃現的詞匯,從這個人的口中說出來,卻依舊有著讓心髒不受控製地收縮的奇妙力量。
    “如果我說是呢?”按捺下心髒那過分劇烈的跳動,陸南柯揚起唇角,露出了一個帶著些許漫不經心的笑容,就仿佛他所說的,隻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一樣。
    聽到這和自己曾經問過的一個問題相差無二的回答,季榆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
    這個人還真是有趣,以至於他都有些克製不住地想要把事情……做得更過分一點。
    “那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吧,”對上陸南柯由於自己的反應而流露出幾分疑惑與愣怔的視線,季榆止住了笑聲,如上次兩人在這個地方一樣,主動湊近了對方的耳畔,“我更喜歡擺著百合花的靈堂。”
    ……靈堂?
    被季榆口中那預料之外的詞匯弄得一愣,陸南柯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正想出聲詢問,唇上卻驀地傳來了輕柔的觸感。
    看著那近在咫尺的雙眸,陸南柯一時之間都有點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你以後會明白的。”蜻蜓點水般的親吻一觸即分,季榆微微彎起雙唇,輕聲說了一句之後,就轉身走進了屋子,隻留下還沒能緩過神來的陸南柯站在原地,思索著對方剛才那句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