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第八穿(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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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知道, 當世敢於與謝瑾瑜正麵對戰, 並且不至於一個照麵就落敗的人,也不過就是五指之數, 而就是這幾個人全都合在一起, 都還敵不過對方, 沒有哪個蠢貨會在真正撕破了臉的情況下, 還讓自己手下的門人,去做這種自尋死路的事情。
    知曉了這些人的真實目的,謝瑾瑜可不會再如之前那樣,對他們有絲毫的手下留情。
    抬起頭看著謝瑾瑜, 季榆的神色間滿是凝重:“沒有破解之法。”
    就是在原本的劇情當中, 謝瑾瑜都是經曆了這樣一遭的, 哪怕眼下的狀況已經與那原先有所不同, 但想來這一點,卻是不會有任何改變的。
    聽到季榆的話,謝瑾瑜的眉梢輕輕地挑了一下,並沒有對此作出太大的反應,反而是從季榆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胳膊,眯著眼睛打量起麵前這個比自己矮了大半個腦袋的人。
    有些不解謝瑾瑜這莫名的舉動,季榆愣了愣, 正要開口再說點什麽, 卻被對方給打斷了:“你似乎對這個, ”他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痕跡, “很了解?”
    盡管不如其他東西擅長,但謝瑾瑜對於陣法一道,也算是有所涉獵的,然而對於這次落仙門的那個陣法,他卻是聞所未聞。要不是抓住了某個壓陣之人對其不精的漏洞,他說不定這會兒還被死死地鎮在那裏頭呢。
    但是眼前這個修為不過築基的小家夥,卻對這樣一個能夠讓他吃了大虧的陣法侃侃而談,就連他未能察覺的暗招都知之甚深,這著實是惹人生疑。
    總不能那些個人在商量怎麽對付自己的時候,還會當場把這個陣法的妙用及破解方法,都詳細地解說一遍吧?
    真要是那樣,謝瑾瑜反倒要懷疑那些家夥的腦子,是不是都裝了豆腐渣了。
    沒有想到謝瑾瑜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季榆張開口,想要為自己辯解兩句,可到了最後,他卻隻是垂下頭,低低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那個陣法的出處,不是其他地方,正是季家的古籍,據說是季家飛升之人想辦法送下來的,為不傳之秘。
    隻是沒想到,這一回為了這樣一件蠅營狗苟之事,他們竟不惜將其拿了出來。便是將這件事說出口,季榆都感到無比羞恥。
    季榆曾在季棠房中見到過這本古籍,閑來無事的時候,隨手翻看過兩頁,是以那日在見到那些人手中的圖案的時候,他就一眼認了出來。隻可惜,他對這些東西並不擅長,當初也未曾對其上心,現在就是他想要將之完整地畫出來,都無法做到。
    見到季榆的模樣,謝瑾瑜反倒有點不知道該做出什麽樣的反應了。
    他當然是不可能覺得季榆是和那些設計他的人一夥的,不談找這麽一個築基期的小修士,演這樣一場苦肉計有沒有必要,就說季榆和安辰逸相安無事地相處了那麽久,就能說明這一點了——那些人千方百計想要得到的上古靈石,可就在安辰逸的手上。
    那個家夥就連這個地方的事情都告訴了季榆,斷然不可能在這件事上有所保留。
    沒想到自己一個找由頭挑事的舉動,會得到這樣一個結果,謝瑾瑜不由地就有點煩躁。
    他是因為之前的事情,想給季榆找點麻煩沒錯,但這種分明是對方幫了自己,卻讓對方道歉的事情,實在是讓他膈應得慌。
    就算季家在這次的事情裏麵出了再大的力,又跟季榆有什麽關係?憑什麽這個人得為了這些糟心事,對他低頭?
    看著季榆臉上那遮掩不住的歉疚與難過,謝瑾瑜非但一點兒都沒有覺得舒暢,反而覺得胸中憋著的那口氣,更悶了。
    “除了道歉之外,你就沒有其他能做的事情了嗎?”重重地“哼”了一聲,謝瑾瑜的唇邊扯開一個冷笑。
    他實在是看不慣這個人把所有的事情,都往自己的身上抗的樣子。
    “我……”季榆下意識地張開嘴,卻發現自己竟然找不到任何能夠反駁對方的言語,頓時眼中的苦澀之意又加深了幾分,“……對不起……”
    謝瑾瑜說得沒錯,從始至終,他除了不停地拖累別人之外,什麽忙都沒有幫上。
    分明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居然還敢大言不慚地說出要親手將走錯了路的季家人給拽回正道上的話來,簡直就是……丟人現眼。
    眼前不受控製地浮現出季棠和安辰逸身受重傷的模樣,季榆眼中的痛苦之色更濃。
    怪不得那時在發現了他之後,爹娘沒有絲毫反對那些人的舉動的意思。想來在這兩個人的眼裏,他其實也就是個可有可無的擺設吧?
    看著不知想到了什麽,神色間越顯黯然的季榆,謝瑾瑜的眉頭緊緊地擰著,隻覺得胸中一股無名火突地就竄了起來。
    “既然沒有什麽別的用處了,”猛地上前一步,捏著季榆的下巴迫使對方抬起頭來,謝瑾瑜帶著怒氣的視線,不避不讓地望入了他的雙眼之中,“就把你唯一還有點價值的身子給我怎麽樣?”
    落單的彩蝶在林間撲扇著翅膀,尋找著心儀的花朵,清澈的溪水潺潺地流動著,帶著不願擺尾的魚兒一同往下遊-行去。
    衣衫襤褸的少年閉著眼躺在溪邊,蒼白的麵色近乎透明,並未束起的墨色長發落入水中,隨著水流緩緩地起伏著。心軟的柳樹垂下枝條,輕輕地撫過他小腿上細密的傷痕。
    一隻出來覓食的鬆鼠好奇地從樹上跳下,蓬鬆的尾巴高高地豎起,一雙圓溜溜的眼睛裏滿是警惕。
    忽地,少年的睫毛顫了顫,緩緩地睜開了雙眼。頓時,那膽怯小家夥就一溜煙地竄上了樹,三兩下就不見了蹤影,隻留下一個被丟下的鬆果,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視線在那個鬆塔上停留了片刻,季榆再次閉上眼睛,翻閱起腦中多出來的信息來。
    這是一個凡人能夠修仙的世界,無數人為了追尋那長生之道,踏上了求仙之路,這個故事當中的兩個主角也不例外。
    隻一步之遙就能飛升成仙,卻因為無法突破那最後的桎梏,而在大乘期停留了數百年的修真界天才謝瑾瑜,與先天資質低劣,靠著自己的堅持與機遇,緩慢卻堅實地修煉,終於小有所成安辰逸,因為一塊上古靈石而結緣,曆經了萬千磨難之後,兩人終於互相坦言心意,攜手飛升。
    波瀾壯闊的冒險,感人肺腑的親情,令人豔羨的友情,纏綿悱惻的愛情——不得不說,這是個引人入勝的故事,隻是與尋常的故事不同的是,故事中的兩個主角,都是男人。
    撐著身子坐起來,季榆垂首看向自己的左手腕,並未對此投注太多的注意力。
    於他而言,這兩個人是男是女,都沒有任何差別。
    指甲蓋大小的淺綠色玉石被一根紅繩串起,服帖地戴在稍顯細弱的手腕上,看著有種異樣的美感。
    定位器,護身符,穿越的媒介,獲取劇情的渠道,以及必要時的通訊工具——與這些信息一起湧入季榆的腦海當中的,還有那個男人的名字。像是生怕他忘記一樣,那兩個字被深深地印刻在了他的腦中。
    ——容漆。
    手指微微一動,季榆移開視線,借著溪水打量起自己當前的情況來。
    這具身體的樣貌與他有著七八分的相似,隻是年紀要更小一些,麵上還帶著些許未脫的稚氣,一雙黑沉的眸子裏沒有半點光亮。
    季家三子,因在偶然之下撞破了季家暗中奪取上古靈石的謀劃,而被親族追殺,在逃竄了三天三夜之後,終是死在了自己最為敬愛的兄長的手下。
    顯而易見的,現在的劇情,還沒有發展到那一步,否則他這會兒的身體,就不會像這般完好了。
    遠處傳來了打鬥的聲響,受了驚的鳥兒慌亂地飛起,撲棱著雙翼飛向天際。
    季榆看著水中的倒影,平直的雙唇緩緩地上揚,最後定格在一個完美的弧度,眼中的溫柔仿佛能夠溺死人的深湖。
    盡管季家的人極力遮掩,但原身離開之前鬧出來的動靜太大,最後還是被謝瑾瑜與安辰逸發現了端倪,循著線索一路找了過來。
    可惜的是,在原本的劇情當中,他們終究是晚了一步。
    身後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季榆清洗雙手的動作略微一頓,帶著些許警惕地轉過身去。但是在看清來人的模樣時,眼中的戒備與驚弓之鳥一般的驚懼,瞬間化為最為明亮的驚喜:“大哥!”
    季榆猛地站起身來,身子因為用力過猛與長久的虛弱而不由自主地搖晃了兩下,險些栽倒在地。
    看著季榆勉強扶著邊上的樹幹站穩,季棠的眉頭蹙起,停下了向前的腳步。
    他著實有點沒料到,季榆在這種時候見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
    平日裏他這個善良過頭的小弟,確實對自己極為仰慕,可對方絕對不是那種沒有腦子的蠢貨,都落到了這種地步,還對別人沒有絲毫防備之心。
    並未注意到季棠的神色,季榆踉蹌著往前走了兩步,卻又突然想到了什麽,猛地頓在原地,看著季棠的目光帶著猶豫與遲疑。
    “大哥你……”好半晌,他才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開口問道,“和二長老他們,不是一夥的吧?”
    他睜大了眼睛看著麵前的人,唯恐從對方的口中聽到肯定的回答,那雙有如浸潤在清澈的溪水中的黑曜石一般的雙眼中,寫滿了不安與忐忑,竟讓人的心中不受控製地生出一絲不忍來。
    季棠看著分明已經虛弱得連站都站不穩,卻依舊倔強地抿著雙唇,不願移開與自己對視的雙眼的人,腦海中驀地浮現出對方小時候,分明害怕得要命,卻非要攔在被欺侮的人麵前的模樣來,心下不由地一軟。
    盯著季榆看了好一會兒,季棠散去了手中的劍訣,沉聲回答:“不是。”
    對於這個人那過分柔軟的性格有充分的了解,季棠當然不可能為了心中那一丁點的兄弟之情,而放過對方的性命。隻是,既然對方此時並未將他當做敵人,他自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從對方的口中,多得到一些信息。
    先前事發突然,季榆的反應又過於迅速,以至於他們並不知道季榆究竟聽到了多少,又是否用某種方式,將這件事給傳遞了出去。
    若是他們的謀劃已經被泄露給了別人,單單取了季榆的性命,沒有任何意義。
    聽到季棠的話,季榆頓時鬆了口氣,但他似乎還是有點擔憂,忍不住再次確認:“真的?”
    這一回季棠沒有回答,而是徑直走到了季榆的身邊,伸手將人帶入了自己的懷裏。
    “大、大哥?!”被季棠的舉動給弄得一驚,季榆的麵上頓時浮現出一絲不明顯的紅暈,就連聲音都有些變了調。
    對季榆的反應感到有些莫名,季棠輕蹙了下眉頭,但還是耐著性子給他解釋了一句:“這裏危險,不宜久留。”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知道季棠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季榆連忙張口解釋,但說到最後,他卻隻是挫敗地垂下頭,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往愈漸接近的打鬥聲傳來的方向看了一眼,季棠沒有再去理會季榆這奇怪的舉動,直接帶著人騰空而起,瞬息之間便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