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十七章
字數:7889 加入書籤
,最快更新[綜]名震江湖 !
第十七章
等一下, 這個場景似乎有些似曾相識。
樓京墨不由想起上輩子衣錦向她求娶的場麵, 白飛飛的腦回路不會離譜到希望她能娶阿飛吧?畢竟被掩埋的快活城據說有柴玉關畢生收羅的寶藏,白飛飛如果給出一張進出快活城的地圖, 可不正是給出了一大筆嫁妝?
也許是樓京墨毫不掩飾的古怪眼神,阿飛下意識地靠近白飛飛身邊。他在心裏不斷嘀咕果然如白飛飛說得對,外麵的人都很奇怪,鮮少有正直可信的好人, 而往往會冒出一些他所料不及的念頭。
白飛飛輕咳了幾下,阿飛看不懂的,她卻是看得明白, 難道她真的性情古怪會在死前給兒子定下一段婚事?
倘若勉強定下, 阿飛的這輩子估計都要為樓京墨所控。如此發展又怎麽符合她希望阿飛能夠活得暢快自在,不要像她名為飛飛, 一生卻未仇恨所累。
“以半個月為期限, 我要你教會阿飛一門高明的內功。隻要我認可了,地圖就歸你, 我還會將進出快活城的忌諱都告訴你。”
白飛飛拒不承認她在某一瞬間動過稀奇古怪的念頭,而在感情上一片空白的阿飛並非似當初隻有一腔仇恨的她,身為母親豈會拿孩子的幸福取樂。
用半個月的時間教會一門高深的內功是確實有些短。
樓京墨卻知無法討價還價延時更久,她觀白飛飛的麵容是已油盡燈枯,白飛飛能再撐半個月算得上意誌非常頑強了。醫術能治得了病卻治不了命, 如果她早個三四年遇到白飛飛, 還有為其續命的可能, 如今早已為時已晚。
“昔年, 白宮主以智謀過人聞名於世,想來你該知道我能教阿飛武功就也能廢了他。能否順利尋到快活城遺址三分人為七分天意,但是圖紙的真假卻全由白宮主說了算,所以阿飛的將來全在你的手裏。”
這一筆交易不是不能做,但樓京墨認為與白飛飛做交易總要留有餘地。醜話說在前麵,如果白飛飛敢挖坑,那麽她會全在阿飛身上討回來,不至於要了阿飛的命,但也會讓他飛不起來。不是樓京墨小人之心,誰讓昔年幽靈宮主名聲太盛,死在她手下的人有些到死都不知是怎麽一回事。
“聽你這一句,我真信了你是王憐花的徒弟。放心吧,我不敢拿阿飛的餘生開玩笑。”
白飛飛褒貶不明地說著,而再看向阿飛,“阿飛,給你的師父行一個禮。哪怕樓硯算不得正式收你為徒,但你也該叫一聲師父。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從今日起你如何待娘,就要如何待你的師父。”
這下換作樓京墨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半是因為白飛飛會說出尊師重道之語,半是聯想到阿飛把她當娘侍奉的場景,論惡心人白飛飛還真有一套。“你們母子快些商量好,到冠榮客棧來尋我。”
走為上計用在哪裏都合適,樓京墨毫不猶豫地遁了。
阿飛見樓京墨腳底生煙地眨眼間就沒了人影,他不確定地問白飛飛,“娘,真的要我拜那個硯台為師?我……”
“你不喜歡樓硯強勢的性格,希望能有一位和藹可親的師父。”
白飛飛扶著阿飛的手臂勉強站了起來,她太了解阿飛的喜好,但一入江湖誰都不能全憑喜好行事。即便當年大勢入快活王,他也不能想殺誰就一定能殺了誰。
“阿飛,你曾答應了娘不問從前,這一點希望你牢記於心。你隻是阿飛,與白飛飛的過往沒有關聯,一旦離開西寧別再向人說出我的名字。你或許喜歡溫柔可人的女子,但溫柔鄉英雄塚,溫柔很多時候是一把殺人尖刀,這話你也要記在心裏。
樓硯的性格討喜與否並不重要,她來得剛剛好,而她會為師父的心願遠赴西域,不問大漠的詭異莫測也要一闖,足見此人重恩義的一麵。你做了她的半個徒弟,隻要以誠待她,必能換回同樣的照拂。”
白飛飛摸了摸阿飛的頭頂,她沒有說江湖上會以真心換真心的人並不多,而她一路走來所遇更多的是背信棄義。重仁義卻不為仁義所累,那是她終老一生都不曾達到的境界。
阿飛不僅是不喜樓京墨言辭裏的強勢,一想到剛才在街上樓京墨仿如春風的笑容,他確定自己在短短一炷香之內被耍了一回。
不過,阿飛深知白飛飛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他好,不再有任何遲疑地答應白飛飛他一定會照此行事。
***
半個月,說慢也極快。
元朔山上,樓京墨將從《天佛卷》裏摸出半套內功教給了阿飛。
《四照神功》深奧難測且有特定的練功條件,而她還有最後一照未曾練成,顯然不事宜交教授給阿飛。相對而言,天佛卷可謂是半佛半魔之書,撇去了其魔性的那一麵,將練成後可得平和醇厚內功心法教於阿飛,他也足夠受用一生。
然而,無論阿飛的天資有多聰慧,半個月的時間要習得一套高明的內力著實困難。
樓京墨不認為白飛飛給出那張重量級的地圖,隻要她引導阿飛讀懂理順武功秘籍就夠了。練習內功者想要身體不留後遺症的迅速入門,那也隻有教導者主動以內力為其打通奇經八脈。
鳩摩智也好王憐花也好,他們在教導樓京墨之時從未助她先通經脈,用了這種方法會讓練武者少了切實感受氣海所成之難的過程。
不過,白飛飛給出的時限太短,樓京墨也隻能特事特辦,她耗費了一番大力終在白飛飛臥床難再起的那日前,讓阿飛所習內功初見成效。
“你回茅屋吧。”樓京墨揮修打落了阿飛刺來的長劍,今日最後一次的對戰之中阿飛確實表現出了他的進神速色,但他也有一絲心神不寧,顯然是在擔憂茅屋裏的白飛飛。
“我的話可能不近人情,但望你記住以後凡是出劍就不可以有一絲分心。心無雜念,全力以赴,才能讓你在江湖裏活著。
江湖可不是你捕獵的山林,人心遠比野獸複雜,但凡對你出手的人,有誰會顧忌你是否心有掛懷而需草草結束一場比鬥。”
“是,我記住了。”阿飛撿起劍將其收回劍鞘,他不再因這些話而覺得樓京墨理智近乎無情,也許今夜過後,會對他忠言逆耳利於行的人隻剩下便宜師父了。
樓京墨擺擺手讓阿飛速去,她已經給白飛飛診過脈,白飛飛能撐到今日是一個奇跡。
脈象顯示白飛飛在多年前就受了嚴重的內傷,而讓她留下了產後痼疾。由於幽靈宮法以陰毒為重而其內功對療傷無益,所以這些年白飛飛不再動用半分真氣,是自行配藥服用才撐了下來。
白飛飛簡單地說了她傷重的經過。在快活王死後,白飛飛確定自己懷有身孕,就地解散幽靈宮卻遭到了手下的反殺。
對於那場反殺,白飛飛並不感到背叛來得太過迅猛。她曾怎麽對待手下就料想過某一日會被反噬,但算計懷上沈浪的孩子是心念所動的意外之舉,有孕在身造成了她的估量不足則被重傷。
白飛飛險險保住一命,而幽靈宮就此徹底散了。阿飛出生之後,她徹底與過去斷了一幹二淨,沈浪與朱七七都成了不必去尋的往事,沒有什麽比她與孩子安度平淡的生活更加重要。
樓京墨來到茅草屋外,聽得屋內阿飛壓抑的哭泣聲,白飛飛到底不曾完全忘了江湖,否則她又怎麽會讓阿飛拿起劍。
不過,白飛飛能夠徹底地放下仇恨,還有一個頗具潛力的孩子,如此她也算沒有辜負此生。
白飛飛被葬在了元朔山上,依照她的意思隻在墓碑上留下白氏兩字,一生走不曾高飛,也就不再碑刻上自欺欺人了。
“下山吧,你娘讓你隻守七天便好,這是該下山了。之前我們說好的,你若能小有所成,我便請便宜徒弟吃一頓認師宴,而我是該往大漠去了。”
樓京墨看著七天來眼睛一直紅得和長毛兔子似的阿飛,她保證離開了西寧絕不主動承認有過一個擅哭的徒弟。
阿飛尚有片刻遲疑,他想要在山上為白飛飛守孝守滿四十九天,不過還是聽了樓京墨的話先隨她下山,想著送她離開之後再折返回茅屋。
“我不是長毛兔子。”阿飛說著先行一步,剛剛樓京墨毫不掩飾地把心裏話都說了出來。他失去了相依為命的母親,忍不住哭是人之常情,而今後再無一人會讓他宛如失去半邊天那樣痛苦了。
樓京墨搖了搖頭,恕她薄情無法有如此強烈的愛恨,連哭七日這種事完全無法想象會發生在她身上。“行,短毛兔子,你說想去哪一家店?別給我省錢,我也想吃一頓好的。”
阿飛憤憤地回頭瞪了樓京墨一眼,“我也不是短毛兔子!想吃什麽,你決定就好了。”
兩人下山入西寧城,時逢七月半鬼節亦是盂蘭盆節。
佛歡喜日,很多寺廟都開法會並向百姓施粥,周邊村鎮裏的百姓也會齊聚西寧城,這一日城裏倒是比往常要熱鬧三分。
樓京墨先前打聽過幾家有名的酒樓竟是都客滿了,她想要吃一段好的,少說要等上一個時辰左右。“卷毛兔子,你說我們是在珍味樓等一等,還是你指一家味道尚可的小店?”
阿飛無力再去糾正他不是兔子,而估算了一下口袋裏的餘錢決定找一家他請得起的麵館。從禮數上來說,徒弟是該請師傅吃一頓謝師宴,而且希望樓京墨能夠吃人嘴短,把兔子兩字收回去。
“有一家羊肉麵館還行,你不嫌棄它家隻有湯麵的話,這一頓就我請吧。”
‘想要用吃的讓我改口?’樓京墨不直說而眼神裏已清清楚楚表露此意,她避而不談是否同意不叫兔子,卻沒有拂了阿飛的一片請客心意,非要在此事上一爭高低。“好,那就羊肉麵吧,管飽就好。”
反正進入大漠後,很長一段時間要與美食暫別,這全是提前適應起來。
兩人在羊肉麵館飽餐了一頓,樓京墨又多囑咐了阿飛幾句,此次他獨去中原的注意事項。諸如漂亮的女人最會騙人,該狠心的時候千萬別給留下後患,沒錢有病別死撐不如去小樓春。
一個時辰後,阿飛才把樓京墨送到了西城門口,很快一同入大漠幫忙的雁字商號五人就來了。
王隊長頗為慶幸地說到,“幸而,今日都沒去珍味樓吃飯。一炷香之前,我們退房的時候聽小二說起出大事了,珍味樓裏一桌子十個人中毒身亡了!”
珍味樓正是樓京墨原本選擇的酒樓,她不得不多問一句,“那些人中了什麽毒?”
“衙門派仵作來查了,不是特殊的毒物,是招牌湯裏罌//粟殼過量。這才知道珍味樓用罌//粟殼熬湯,那味道讓食客流連忘返吃了還想吃。後廚配方自是不為人知,今天是出了紕漏,幫廚失手把一大罐罌//粟殼都倒入了湯裏。這東西有毒性,用量超標是讓那一桌子人剛出珍味樓沒幾步死在了街上。”
王隊長說幫廚自知出事想逃,這已經被捕快迅速控製住了,此種意外還真是讓人唏噓不已。
樓京墨聽得此事卻暗中凝眉,當下人們知道罌粟殼有毒性,卻鮮少有人知道它會讓人上癮,難以戒斷而讓人變得不人不鬼。
珍味樓用其入菜,這種手段在後世聽來並不新鮮,但現如今算得上是極為少見了,而且珍味樓又是從哪弄來的罌//粟殼?
“樓先生?”王隊長看著樓京墨似有所思,以為她是在為無辜食客而傷懷,“此種意外也都是命,命裏有時逃不掉的。您也別多慮了,我們是該啟程出發了。”
樓京墨點了點頭算是認同了王隊長的說法,但她還是取出筆墨紙硯寫了一封信遞給阿飛。“不用太趕時間,等你去到蘭州,親手把這封信交給當地小樓春的童掌櫃就好。”
“好,我會的。”阿飛慎重地承諾著將信收入懷中,他便被樓京墨拍了拍肩膀。
隻見樓京墨即刻間已經翻身上馬,“吃羊肉麵的兔子,為師走了,你也別妄自菲薄自己還是江湖菜鳥無人可依。今日一頓飯的選擇,足見你的幸運值很高。希望我也沾你好運,大漠之行順利而歸。”
阿飛心道他都說了自己不是兔子,樓京墨始終不願改口還想讓他誠心祝福,簡直是異想天開。
“我沒法幫你找到快活城,但真的希望隻要你平安歸來就好。”阿飛望向一騎絕塵而去的馬隊,低聲說了這一句便向元朔山而去。
**
大漠沙如雪,一入臘月,則真是天降大雪伴沙飛。
樓京墨半身被埋在覆雪的沙地裏,她暫且生不出些許動彈的力氣。運氣這種東西看來是不能問別人借的,否則很難說會有何種結果。
快活城建在古樓蘭的附近,因為其地下自毀機關陣的啟動,快活城的具體位置隨著流沙發生了變化。白飛飛給出了原本學會快活城的行路圖,又提出了一些有關機關陣與流沙方向的猜測,是把所知所測都說了,至於其他則要看樓京墨運氣如何了。
一隊人按照白飛飛的地圖所示,七月半向樓蘭方向出發。六人還算順利地走了五個月。原本以為繞過了白飛飛特意提醒的幾處流沙險地,可以期待一下有所發現,誰讓到竟會遇上了百年罕見的沙漠強龍卷風。
天若有情天亦老,大自然發飆了可不管地麵上的人類要怎麽逃生。
當時,一隊人已經無從顧忌既定的行走方向,隻能竭盡全力地奔逃保命,撤離中六人失散了。
樓京墨也不知跑了多久,在竭力之前用內功護住身體隨沙而流,當她再恢複意識已經半被埋在沙下。當下,或該慶幸隨身的水囊與幹糧小包袱還在,但也不得不自問為什麽這麽倒黴,上輩子她穿行大漠十餘年都沒有遇到過強龍卷風。
在疲憊狀態下的自我反思中,樓京墨聽到了除了風吹雪動沙響之外的聲音,遠遠傳來人踏沙地的腳步聲。
‘沙沙——沙沙——’
在空曠的荒原大漠中,活人行走的腳步聲顯得異常格格不入。
腳步聲越來越清晰,它似乎本非向著樓京墨所在的方向而行,但在一瞬的停頓後便是驟然加快了速度。
樓京墨還是躺著沒有挪動,聽著急速的腳步聲在身邊站定。
下一刻,她卻一把扣住了那隻撫上她側臉的手腕,當她倏然睜開了雙眼,在看清來人時卻呆住了。李泊楓失蹤了八年來,一別之後是音訊全無,哪裏想到會在荒無人煙的沙漠再見,而她曾熟識的男孩竟然成了剃光頭發的年輕和尚。
“阿楓?是你嗎?”樓京墨問得極不確定。
無花一把將樓京墨從沙地裏撈出來,怕是連他自己都不曾發現此時由衷而笑,“小硯,你可真會選重逢之地,我眼神要是差一些,就認不出被埋半截的你了。連你埋在沙裏,我都能認出來,你怎會不敢認我?”
樓京墨動了動快散架的身體,她不想回憶此行快活城的黴運,當即是摸上無花的光頭腦袋。“不能怪我不敢認,誰讓多年不見,你竟是脫發至此成了禿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