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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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精陽, 西域大漠更是熱浪滾滾。
龜茲國正欲舉辦新王的登基儀式,老國王膝下無子, 而隻有兩個成年的女兒。新王卻並非兩位公主之一,而是備受寵愛的龜茲王妃。
如此的王位更迭卻未引起一眾臣子反對, 或是老國王身前就寵愛王妃, 在政務上也允她決策一二, 而經過數年經營,文臣武將過半盡是效忠王妃。
石觀音正對落地玻璃鏡轉了一圈,隻見鏡中顯出了她身著新製龜茲國王服的華美模樣。此鏡比銅鏡更清晰數倍, 而讓她每照一次都更愉悅一分,是由無花向波斯商賈定製而成, 這也讓她記了半絲大兒子的好。
“盡管被楚留香攪局造成了中原之失,但你在處理龜茲之事上做得不錯。”
石觀音對鏡中影像戀戀不舍, 這會還是暫別鏡子, 誇獎了幾句恭敬側立的無花, 示意他跟上一起去廳堂用餐。
無花所設計的拿下龜茲國的計劃, 與石觀音原定的方案有些出入。他提議遊石觀音假扮取代龜茲王妃後, 將老國王的習性摸清七分即可。
從而, 不必多考慮老國王有哪些暗棋, 先下手為強殺而代之。既是可以扮作王妃,就可以再扮作老國王。與此同時, 通過三四年的時間讓半數朝臣效力於王妃, 屆時則可捏造老國王傳位於王妃之象。
這一作法也被無花用到了毒殺天峰大師與任慈之中, 不論楚留香最後是否拆穿了陰謀布局, 反正想殺的人早也已經死了。
“這都是母親大人實際行動的本領了得,我不過是提議一二而已,絕不能冒領功績。”
無花麵對石觀音的誇讚顯出了幾分惶恐不安。他極少得到來自石觀音的稱讚,此時全無孩子被母親表揚後的喜悅。
石觀音見狀卻勾起嘴角,多年來反反複複的威懾果然生效,這會正滿意於她使得無花心生恐懼。
與僅以親情就能完全操縱南宮靈不同,他的大兒子感情淡漠而城府頗深,故而隻有讓無花打心底裏害怕敬畏才行。而她也無需兒子的孺慕,單蠢的小兒子不正因此而死。比起那種軟弱的感情,她始終認為使人害怕恐懼才能更好控製人心。
當下,石觀音就又指出對無花所為的一些不滿。“你也確實再謹慎一些,如非你用天一神水的次數過多,沒有處理好那些屍首,也不會如此快引起楚留香的懷疑。今後你長留西域,我不希望你動則先下殺招。”
“是。我必會聽了您的命令再行事。”無花應答著先拉開椅子請石觀音入座,他才在圓桌對麵坐下。“今晚多謝母親大人賞光,允許我在您稱王前夜為您備一桌宴席慶祝一番。”
石觀音對著一桌菜式微微點頭,無花的廚藝是從小練出來的,世間幾乎無人能及,讓她在沙漠裏也偶有惦念。
“龜茲國還太小了,我又豈能滿足僅僅在此稱王。你的膽子可以大一些,不能因為一次中原之敗就不敢再戰,是該把目標定在京城大明皇宮才好。那個萬貴妃能勾住朱姓皇帝,我又何嚐不能取而代之。”
龜茲事成讓石觀音的野心又再度擴大,而她還有極樂散作為殺手鐧,待不斷研究改進此物的藥效,是能更好的以此控製人心。
“到時候,你在禦膳房下廚做菜,我吃著那些會更滿意。”
石觀音說著示意無花先舉杯喝酒,看著無花將一杯酒飲盡,她才也將杯中酒喝了下去。
在母親大人心中,是否隻對兒子的廚藝不曾挑剔?
無花半絲未顯對石觀音極度不滿的質問,反正不會再有任何以後,他也隻遺憾於最後一餐無法吃得愉悅。“母親大人說得是。”
“不過此事也沒那麽容易成。京城水深,定有隱藏於暗處保護皇帝的勢力,必須先要將其收歸己用。有一個人,你早該在神水宮借刀除了。”
石觀音顯然有認真思考過日後,又怎麽會看不到前進之路上的阻礙。
“樓硯既是追著極樂散之事不放,將來定會救活我們想要殺的人。對我們來說,神醫絕不是什麽友好的存在,而你居然錯過神水宮下手的機會。聽說她很美,該不會是你動了凡心吧?”
“沒有人比得過您的美貌,我又豈會為他人所迷。”無花堅決否認了這一假設,他給兩人又添了一杯酒,“此生,我隻會隨您出生入死。”
石觀音並不在意什麽誓言,她決定要殺的人是一定要對方死的。
此時此刻,無花非常明白石觀音的想法。而他在這一點上深得雙親真傳,想要誰死一定會傾盡全力,哪怕玉石俱焚也毫不在意。
兩人又喝了四五杯酒,石觀音卻是突然拍案而起。
她隻覺丹田猛地刺痛了一下,誰想僅在瞬間居然真氣炸裂亂竄,剛要運功壓製但經脈被一股劇毒湧入,是打得她措手不及可是再無力全麵壓製。
當下,石觀音一臉驚怒,強撐以全力向著無花揮出一掌,她不敢相信惜命的無花居然敢同歸於盡。“你敢下毒!解藥呢!”
“沒有解藥。您剛剛說神醫於我們而言是不友好的存在,此話真的太正確了。您以為我為什麽要以天一神水殺死那些江湖人?正是想找到一個最適合殺了您的毒方。服以此毒,丹田刺痛時就已無解。我為了今天的到來,真的用盡了苦心。”
無花盡力接下了這一掌,卻再止不住嘴角流出黑紅血液。他看著石觀音不敢置信地跌坐在地,隻是淡淡地說到,“母親想問為什麽?為什麽我不想活了?你確實不明白。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莫逆相交,凡是阿楓所願,皆由你親手所毀。是該我問,為何你容不得半點真情。”
見鬼的真情!如有真情,黃山派豈會被滅門。
石觀音本來還想再努力運功,但在下一刻再難遏製得驚怒攻心。她看見雙手的皮膚皺了起來,而抖著雙手取出懷中的銅鏡,隻見鏡中人臉上不知何時皺紋橫生。
“啊——”石觀音瞪大了眼睛尖叫起來,頓時血氣逆行走火入魔斷了氣。
無花見狀連眼睛也不曾眨一眨,而撐著劇痛走向石觀音,將一根雕刻著複雜花紋的石針直直插入她的天靈蓋。“李琦,你不知阿楓多恨你,是希望你魂飛魄散才能甘心。”
此舉過後,無花才慢慢向外走去,他隻想再看一眼天邊明月。
當他終於勉強走出宮殿,便覺頭頂一涼,不知怎麽六月沙漠下起了鵝毛大雪。遠遠望去,沙漠不知不覺間早是白茫茫一片,非常幹淨。
茫茫雪地上,好像有一道身影正飛速掠來,似乎有人在喊著阿楓兩字。
“小硯。”無花呢喃著淺淺笑了,下一刻卻再也不可能睜開眼睛。
樓京墨接管青門就必須應對龜茲國變,抓捕罌/粟案的始作俑者,而這卻非她一路策馬狂奔,從福建趕往西域的全部原因。
然而,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樓京墨隻能眼睜睜遙見那一抹白色僧衣倒入雪地,等到她再握住李泊楓的手,哪怕竭盡全力灌入內功,再也喚不醒其重新跳動脈搏。
“阿楓,你怎麽忍心……”樓京墨沒有再說下去,卻仰頭看向大雪紛飛。她看著雪一片片慢慢落下,仿佛落在了心間,一點一點地壓住了心頭洶湧的隱痛。
雪落之中,那些過往翻湧成海卻終歸於平靜。
有時無法靠近不是因為無情,不過是有的事隻能止於唇齒,有的人隻能掩於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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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後,朱祐樘登基為帝。樓京墨謝絕新帝挽留,卸下青門統領一職離開京城。
一輛馬車正急速駛向南嶺之側的小鎮村口。
胡鐵花寄來求救信件,說他終於找到了失蹤兩年的楚留香,但楚留香受傷嚴重而需要神醫相助。
“依照胡鐵花在信上所寫的情況來看,楚阿香沒有性命之憂,那麽再重的傷勢都能治好。”
樓京墨看向駕車的王憐花,兩人的醫術在這五年內都有了突破性的飛躍,猶如可以活死人生白骨,偏偏無法助她跨過四照神功大圓滿的一步之差。
這些年,兩人一起進行了各個方麵的研究,樓京墨把此前心念忽生而悟的三種邪門武功也都和盤托出。誰想王憐花都得以此另悟三門詭異的邪功,但他們仍舊未能尋出此中有何不妥會阻礙四照神功的圓滿。
不得圓滿,有些事就還沒能做。
王憐花知道樓京墨的未盡之意,但他依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盡管五年已過,可這些日子兩人共同度過,便是有無盡樂趣。而他隱約感悟到了非同一般的道,恰如他的醫術突破,是超越了生死之限。
其實,他的耐心非常好,完全不怕再等上幾年。而且以沙漠神殿中神秘活水所培養的藥材全數存活,全數做成了一瓶藥丸,兩人離京之後已經服下試藥。
“阿香的傷需要調養。我們可能在南嶺住上數月,趁此機會記錄試藥的成效。”
王憐花說著放慢了車速,不多時就看到了客棧門前等待的胡鐵花,但他的神色卻又不全似在焦急等人。
胡鐵花見到兩人下了馬車,是著急將人往客棧裏帶,而又有仿佛有一肚子話想說。
不過,他盡力忍著等著兩人為楚留香診完脈又寫好藥方,等到再一起出了客棧的門,才終於忍不住開口: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有老臭蟲失蹤兩年而傷重,這好歹還有他本人的解釋,說是一直呆在麻衣教,因為走天梯而出落得一身傷。其中糾葛複雜,他還在麻衣教內成親了。”
香帥成親了?
這個勁爆的消息在胡鐵花說來已經不夠嚇人,因為他隨即講了一個更嚇人的。
“我似乎在隔壁村子見到死而複生的南宮靈了,但他壓根不認識我,隻會些粗淺的功夫。他自稱任二,開了一間小麵館為生,都成親生子有了兩歲大的娃。你們說世上真有人長得一摸一樣?那也是真驚悚!”
樓京墨聞言倏然頓住了腳步,繼而瞪了胡鐵花一眼,“那你還不快帶我們過去吃麵!”
“你們對南宮靈那麽感興趣?”胡鐵花話雖如此卻加快了腳步,他真的好奇任二是不是南宮靈。
三人一路輕功前行,不出半刻就趕到了隔壁村子的二二麵館。
樓京墨尚未開口,目光就微凝在任二的手腕上。隻見前來招呼他們點菜的任二隨意卷起衣袖,他的左手手腕上以紅繩係著一隻小巧的平安鎖銀墜子。
那是嬰兒佩戴的平安鎖,樣式非常眼熟,恰如十八年前樓京墨送給二傻的禮物。
“老板,這個平安鎖很別致,方便說說是在哪裏買的嗎?”
樓京墨在說話間急速地搭上了任二的手腕,一拂而過,快得連對方都沒有注意有此一動。
“不是買的,我哥說是他的朋友送的,讓我戴著保平安。”
任二並不避諱地說了,而看到胡鐵花又來了麵館則問,“你怎麽又來了?吃麵我很歡迎,但別說奇奇怪怪的話了,什麽南靈什麽的,我真不是他。”
胡鐵花訕訕一笑,“我沒有惡意,就是太過驚訝了,因為你與他長得太像了。這回來特意來給你道個歉。”
任二擺擺手表示無礙,是又看了一眼樓京墨與王憐花,也不知為何忽而心生親近,多言了幾句。“你們是江湖中人,我以前也遇到江湖人。”
在任二的敘述裏,他與大哥原來住在北方,無意聽得一樁由和尚所布置的陰謀,因為他暴露身形致使兄弟兩人被追殺。逃亡中,大哥與和尚同歸於盡,才使得他活了下來。
“所以,我在這鄉野小地隱居,不想再招惹任何江湖人,也請你們別說我與誰誰很像。”
樓京墨聽得任二寥寥數語微微垂眸,這個故事說的是兄弟兩人無辜被卷入江湖紛爭,結局處兄死弟活,如此逼真。
假作真時真亦假。當人的記憶遭到了全數的篡改,說故事的人把故事當做了人生,那麽聽故事的人又何必再戳穿較真。
“原來如此。老板放心,我們不會多話的。點菜吧——”
不知是否因為吃下一碗熱乎的湯麵,此夜樓京墨遙望明月也覺得它暖了幾分,似乎這些年來心頭的冷意終是淡去了。
她看了一會月亮轉身與王憐花相視而笑,兩人竟是異口同聲地說到,“我想記下一段經文。”“我想到一段經文。”
兩人所悟的六門邪功可以形成一書,此書之邪肆完全不似此間所有。他們或許該將其遺忘,但又不甘就此功隻埋沒於兩人心間。
今日忽而有感,七為奇數,不如最終以一卷經文收尾,作為此書的壓軸之卷以解其邪。
得感於心,悟道於天。
當下,樓京墨與王憐花則取過筆墨就此落筆成書。書桌前一人一卷分別寫下三門武功,緊接著合力一氣嗬成心經一卷,最後下筆九字為書名——《天地交征陰陽大悲賦》。
當最後一字落於紙上,樓京墨發現體內內力翻動,僅在瞬間一直難以衝破的那道障礙消失了。四照神功終是大成,功成則可破世間一切武功變化。
然而,恰在此時小院所在突然天地變色。
空中忽降瓢潑血雨,雨中似乎有萬鬼哭嚎,隨之一道驚雷直直劈開屋頂衝著書桌之側的兩人而去。
上古傳聞,蒼頡造字似露天機,在其成書之際,天雨粟而鬼夜哭。
但凡逆天必遭天譴,《天地交征陰陽大悲賦》所載武功威力過甚,不為此間所有。成書者必遭天天雷之劫,恰似傳言中意圖破碎虛空者必須破天。
一陣電閃雷鳴過後,屋內隻剩下了一具燒焦的女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