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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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店裏總共七八張桌子,光沈奚、許建設還有長頭發他們就分別占了三張,而且還都是靠窗的,偏偏那兩個男青年就要坐靠窗的位置,而且一眼看中了長頭發他們的座位,想讓長頭發讓出來。
女服務員見狀隻能讓長頭發幾個換座位。
本來他們幹坐著不點菜,給要吃飯的客人換座位也是應該的,可長頭發之前在沈奚那裏沒能逞威風替他兩個被欺負過的堂弟出氣,現在又當著沈奚的麵被人“趕”走,心裏一下子很不得勁,於是臉色開始不好,離開座位的時候用力撞了其中一個男青年,結果還沒走出兩步就被那個男青年給抓住了。
長頭發一下子愣了,他以為對方不會跟他一個小孩計較,實在不行自己裝不小心道個歉不就行了,沒想到這個男青年豈止是斤斤計較,而且還睚眥必報,揪著長頭發要他道歉,語氣很嚴厲。
“撞了人都不說聲對不起?”
長頭發又氣又羞,拗勁上來了,梗著脖子說:“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說了,你說我撞你,我還說是你撞我呢!”
“嘿——”男青年氣得不輕,看著長頭發舉起拳頭。
其他人大多是隻會讀書的書呆子,看到這場麵都嚇壞了,長頭發的堂弟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沈奚,因為沈奚是他們當中年紀最大的,還是打架王,有他出麵就好多了。
隻是他們求助的對象好像並不打算管這件事,也沒看幸災樂禍地看好戲,好像這邊發生的事完全和他無關。
事實上沈奚就是這麽想的,飯店又不大,他當然知道那邊的動靜,可這是長頭發活該,就該吃點教訓。
“幾個小癟三,農村來的吧?這裏的菜你們又吃不起,吃不起就滾出去,別把椅子弄髒了。”男青年的拳頭沒有落下來,而是出言譏諷了他們一頓。
這些小孩自尊心都強,被男青年一說都露出羞憤難堪的表情,連女服務員都有些看不下去,出言勸道:“他們都還是小學生,等雨停了就走,要不你們也別跟他們計較了,換個桌子吧?”
“不行!這裏采光好,我們就要坐這兒。小子們,把你們坐過的椅子都好好擦擦,擦幹淨了再走。”男青年不依不饒地說。
“你、你們……太欺負人了!”其中一個人憤怒地喊道,兩邊陷入了僵持。
其實他們身上加起來幾毛錢總是有的,再不濟點幾個包子,就能狠狠打男青年的臉。可難就難在糧票上,沒有糧票,再多的錢也別想在國營飯店吃飯。
“麻煩讓讓。”
男青年回過頭,就看到沈奚擠開他在那張桌子邊坐下,然後對女服務員道:“點了菜總不會再趕我們走了吧?”
女服務員嘴微張,反應慢半拍地點了點頭:“點了菜就是客人,我們怎麽會趕客人走呢?”
沈奚又說:“那就麻煩給我們看一下菜單吧。”
女服務員這時恢複了正常,隱隱擔心是沈奚逞能,於是好心地提醒道:“在咱們飯店吃飯可要糧票的,小同誌,你帶糧票了嗎?”
沈奚穩穩地坐著:“帶了。”
女服務員看沈奚這副篤定的樣子,這才稍稍放心,又道:“我們這裏沒菜單,我給你們報一下招牌的幾個菜吧,別的家常菜這裏也能做,你們盡管說。”
沈奚這才看向長頭發他們,眼神沒什麽含義:“還不坐?”
長頭發震了一下,丟了魂似的坐下來,看都不敢看沈奚。
那男青年想發作也沒辦法,總不能在國營飯店鬧事,被另一個勸了幾句,就另外找了張桌子坐了下來。
“一個涼拌豬頭肉,十個菜包子……”沈奚自顧自點菜,花的是他的票,他的錢,哪個便宜他就點哪個,他可不看重那些沒用的麵子。
不過國營飯店的菜色並不多,這年頭肉類、糧油、雞蛋等都限量供應,憑票購買,飯店也沒法放開了采購,像豬頭肉、豬下水這些東西就成了最熱銷的東西,便宜又好吃,沈奚自從來到這兒除了雞蛋就幾乎沒沾過多少葷腥,一時沒忍住點了個肉菜。
點完菜,沈奚把糧票和前拿出來,當場結清了,等著上菜的空檔,飯桌上陷入了沉默。
長頭發憋了半天,鼓足勇氣開口:“我叫盧孟宇,是外灣村的,這頓飯一共花了一塊八是吧,我們會還給你的。”
說完,盧孟宇紅著臉對其他人道:“你們身上有多少錢,趕緊拿出來!”
他心裏知道,就算有錢,沒有糧票也別想在國營飯店吃飯,可這東西別說他們,就是爹媽那兒都沒有,怎麽著都隻能欠沈奚了。
一下子大家急忙開始埋頭在書包裏翻找,桌上不時丟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紙幣,一看麵值還是一分的,沒辦法,大家都沒什麽錢,能拿出一毛兩毛都是大款了。
最後一堆人一共湊了五毛錢,再多就沒有了。
盧孟宇把那一疊錢遞到沈奚麵前,結巴道:“現在就這麽多了,咱們以後湊齊了就還給你。”
沈奚看著那幾張紙幣,沒有接。
“不用,我請你們。”他這麽說。
這大概是他的惡趣味,要是他收了錢,這幫小子沒準真以為盡力了就不欠他的了,那可不行。剛才看他們一副肉痛的樣子,礙著盧孟宇才勉強湊出五毛錢,至於湊齊那是別想了。與其收這五毛錢讓他們把感激抵消,還不如就讓他們欠著,以後不好意思再和他作對。
盧孟宇覺得沈奚似乎不屑這些錢,自尊心受到了極大地傷害,把手收回來坐下,心裏卻想著早晚會把欠沈奚的還清。
等包子和菜都上來了,盧孟宇把放在自己跟前的豬頭肉推到沈奚麵前,小聲道:“哥,多吃點。”
說完這句話,盧孟宇登時臊得不行,尤其是當他兩個堂弟投來怪異的目光。但臊到了極點,他反而破罐子破摔,格外大方起來,一口一個“哥”叫沈奚叫得不亦樂乎。
他本來的心情是很複雜的,對沈奚既有感激又有不服氣,但又分不清哪個更重點兒,這讓他感到十分沉悶。可他很會自我排解,怎麽能讓自己高興起來就怎麽幹,反正叫完那聲“哥”他頓時整個人都輕鬆了,看沈奚也覺得前所未有地順眼起來,說實話,他還真挺想跟沈奚交朋友的。
沈奚哪知道盧孟宇內心戲這麽多啊?他就隻顧著埋頭吃東西,其餘人活這麽大都沒來過飯店吃飯,一個個都搶著夾菜和吞咽,沒一會兒飯桌上的盆就空了,那叫一個幹淨。
至於許建設全程一個人坐著,等雨一停就黑著臉走了,沈奚有些心疼那張肉票,不過一會兒就忘了。
而讓他比較苦惱的是,今天這件事以後,盧孟宇就時不時來找他玩,儼然成為繼付鴻誌和林沛民之後第三隻跟屁蟲。